第12章看到了不該看的
鬱鬱蔥蔥的樹林逐漸蒙上一層墨跡，清明的視線彷彿被一層薄紗籠罩，一點點縮小光亮，直到漆黑一片。
沈商卿從半空中落地卻沒有痛感，周圍寂靜，她孤身一人處於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
“樓……鳳霄？”她小聲喚着不見回應，內心湧起焦灼。驀地，一抹微弱的紅光自眼前閃過，她垂首，手中緊握的正是剛才從丑石中掉下的東西。
一串鈴鐺。
銀絲線為股，七彩石做鈴，五個環狀位於正中，與手指大小無異。即便在眼下環境仍舊讓人移不開眼，紅光雖弱，卻能觸心。
沈商卿的心口忽然傳來劇痛，她俯身頭痛不已。冥冥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驅使她戴上這串鈴鐺，而戴上以後會如何，卻未可知。
如此盯着鈴鐺好一會兒，她長出口氣，也罷，反正沒其他路走，摸黑了干吧。
右手五指平伸套進五環，大小合適，彷彿天生就屬於她。七彩石落於掌心帶來陣陣涼意，讓她不自覺打了個寒顫，抬手置於眼前，微弱的紅光似乎有那麼一瞬間變得刺眼。
“叮鈴……”
明明無風，七彩鈴鐺卻發出聲音，瞬時四周黑幕褪去，幽藍的暗光自四邊升起，不遠處的黑霧逐漸顯出原形，正是剛才欲要將她撕裂的黑豹。
而眼下，體型卻小了許多。
黑豹似乎並沒有察覺，俯身在地十分乖巧。沈商卿屏息皺眉，少頃抬腿。輕微的動作引起鈴鐺輕吟，果不其然黑豹動了動，她驚得當即後撤，誰料黑豹卻向另一個方向起身，吼了一聲。
一個人影自遠處顯形。
藍色長袍，白髮翩飛，身上的蒼鷹臂徽她再熟悉不過，只是卻看不清那人的長相。
“可有找到？”來人詢問，聲線壓低，渾厚陰沉，令她摸不着頭腦。
如此打扮在玄音谷只有那群長老，可細數過來哪個不是又古板又高調，壓根沒有這種陰氣沉沉的存在！
黑豹適宜出聲，一聲嘶吼像是在回答來人問題。對方身上氣息更沉，道：“其他發現呢？”
黑豹前爪刨地，發出低弱哼聲。沈商卿聽不懂這哼聲的意義，只覺得四周氣溫突然驟降。
“既如此，全殺了！”
來人一語令下，殘酷到無情。她心中一震，忽見一道目光射來，冷冽寒光驚得她徐徐後退。鈴鐺聲當即大響，前方畫面瞬時重被蓋上一層薄紗，從明晰到模糊，最終消失不見。
見此情景沈商卿腦中靈光一閃，琢磨出來點意思。隨重新回歸的暗色，她看向鈴鐺，流轉的暗紅被一股七色光包圍，彼此滲透，相依相靠。鬼使神差般，她側轉身子再度擺手，清脆的鈴聲響起，耳邊忽然響起聲聲吶喊。
“天地不仁，既是成仙成魔又有何用！”
大浪拍岸，火光四起，有人在哭，有人在笑。嘶吼跟怒罵交纏形成一曲哀歌，聲聲迴響，唱碎人心。暗色中是身着白裙的美麗女子，四邊血花盛開，她如出塵蓮花，乾淨到讓人心顫。
骯髒的土地上，是她匍匐而過的一條血路，四邊殺伐聲起，她不為所動，用盡全力，向著沈商卿而來。
“求你……求你……”她低聲喚着，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沈商卿眼眶莫名一酸，斟酌再三，俯身伸出了手。
“求你，一定要……救……”
女子抬手，眼中只余最後的亮光。她冰涼的指尖碰上沈商卿修長的手指，霎時，四邊紅光大盛，有什麼東西在沈商卿腦中一閃而過。
下一刻，畫面莫名消失，沈商卿只感覺一雙手扣住了自己的脖子，整個人狠狠撞在了樹上。
眼前暗色終於褪下，視線重回清明，依舊在禁林，依舊是那股令人作嘔的惡臭。黑豹此刻猶如被定身一樣停在不遠處，在她的面前，是慘白着臉的樓鳳霄。
他的手正扣在她的脖子上，渾身顫抖。
剛才，她是不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樓鳳霄一向是淡定的，驕傲的，如眼前這般狼狽慌亂的樣子，根本就不像他。
沈商卿明明身處不算太好的境地，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見樓鳳霄喘着粗氣不聲不響，她按住他的胳膊，正要說話卻見他猛地抬頭。
他一把將她帶入懷中，清冷的紫蘇香充斥沈商卿鼻尖。
金光乍現，地面陣法再現，隨着一聲黑豹回過神來的嘶吼，他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禁林，少頃出現在林邊。
沈商卿尚未回神覺得周身一冷，樓鳳霄已經放開了她，一手扶樹，一手撫胸，顯是不太舒服。
她一時不知如何開口，剛才所見的畫面仍舊在腦中橫亘不去。
若她料想不錯，那兩個片段一個屬於黑豹，一個屬於樓鳳霄。她手中鈴鐺似有什麼神力竟然讓她可以窺探到旁人思想，只是這種事未免不太光彩，尤其是偷窺到一半被人發現。
黑豹思想里的人影她不知身份，樓鳳霄思想里的女子她更不清楚來歷，這一趟禁林之行當真讓人五味雜陳，如果能重選一次……
她可能，還是會來。
拜託，又不是她非要看的，怪她嗎！怪她嗎！
好吧，的確怪她。
沈商卿有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正要說話，眼前一花。
冷冽的紫蘇香突然之間變得濃烈，原本還處在迷茫的視線里，竟然顯出一個人的臉。
劍眉鼻挺，黑布蒙眼，濕熱的呼吸不斷打在她的臉上，薄唇冷冽，正印在她唇尖。
月色朦朧，氣氛寧靜，這一幕，似是花好月圓，情到深處。
當然，如果兩張唇之間沒有樓鳳霄刻意按下的手指，沈商卿或許還真的會意亂情迷。
“你……”
“別說話，有人。”
冷靜的樓鳳霄重新回歸，只是這下意識的手段簡直叫人不齒。沈商卿渾身僵硬，直到四肢都快斷了，才聽那微弱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她抬手就沖樓鳳霄揮去，可好死不死被他架在了半空。
一向面癱的樓二師兄此刻唇角上鉤，保持着讓人臉紅心跳的距離，緩緩開口。
“你窺我心事，我借你擋災，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