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問凶顯影,少年多恨
郇王府的內堂中,石鸞開面色陰沉的看着躬身站在堂下的臨安府官員,眼神犀利。
“你說已經查明,那殺掉冷玄亦的竟是一位少年郎?”
“是,我已經仔細查問過那天去白雲寺中上香的一些人,好在有人誤入內院之中的時候,看到過有個身披黑色斗篷的少年,曾經在禪房附近出現,當時這人並不曾在意,所以,拖到直到現在才說。
其實這也倒沒有什麼稀奇,只是,殿下還記得突然死去的那縣丞蓋義,卷中顯示他在突然墜樓身死的時候,也曾經有個可疑少年的身影出現過,還有那個郇王殿下的遠親雲雀樓大掌柜吳善……”
郇王一聽,不免一怔,這時,站在堂下的府中總管,聽了這些話竟是雙眸中閃過一道厲芒,暗中向著郇王偷偷搖了搖頭。
郇王明白,知道他有話要對自己單獨說,便讓其他人等先退了下去。
“你是想起了什麼事?”
王府總管石安,急忙近前來提醒道:“殿下,這三個先後死去的人,其中倒是有很大的聯繫在的!”
“奧?你是說他們原本相識,有交情?”
石安急忙擺手,“認識不認識倒是次要,他們可都是牽扯進十幾年前那件事的人啊,蓋義與那林家小妾有親,慫恿小妾讓林文遠獻寶,而吳善是替郇王府出頭招攬蓋義的人,而冷大人,可是他策劃了這件事,所以,他們之間……”
聽到這裏,郇王立時恍然大悟:“你是說,他們的死,都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殺了他們!林家有人來報仇了?”
石安見郇王想到了這裏,急忙點頭。
郇王這時一雙陰沉的眸子,眯了起來。
林家滅門一案,至今為止已經過去了十六年。
按照當時的情形來說,林家的人雖然沒有全部被殺死,只有一個小嬰兒不知死活,但是依照當時執行這件事的禁衛軍副統領徐林莆的話,那個小嬰兒被人從高牆內扔了出去,不知所蹤,那應該不死也是個有殘缺的人,怎麼能夠殺人,難道他是雇傭了同夥?
不管事情怎麼樣,郇王覺得,這件事是要認真查一查的時候了。
隨即,他立刻吩咐下去,不惜代價,一定要找出那個少年是誰,而且,一定要查出誰是林家那個僥倖逃脫的嬰兒。
追查十幾年前逃脫的林家後人這件事,自然是又落在了臨安府的頭上,臨安府參軍胡運泰,這下可做了難,十幾年前失蹤的小嬰兒,消失了這麼久,要到哪兒去找?
不過,胡運泰這人很是聰明,他翻看卷宗知道當年那個僥倖活下來的小嬰兒,是被扔出牆去以後,才僥倖逃脫,一個小孩子從那麼高的牆內扔出來,身體不可能沒有受傷,那些遺留的血跡就是證明。
所以,他現在唯一要去做的就是排查,身體上有殘缺或者受過什麼傷的人。
而且年齡範圍定在十五六歲,而且是入臨安城定居不久的。
因為當年的那個小嬰兒失蹤的時候,當時負責斬殺林家滿門的禁衛軍們早就在臨安城裏不知道盤查過多少遍,並沒有找到那個嬰兒的下落。
由此可以斷定,一定是有人救了那嬰兒,然後偷偷出城隱匿去了。
等那小嬰兒長大成人,才再次來到臨安。
有了這個範圍,在臨安城中查找那少年的成功幾率就大了不少。
不能不說,臨安府的人還是很有些手段,他們很快就在仔細的排查當中,找到了兩個看上去很是可疑的少年,那就是坐落於西柳街上那戶姓張的人家。
兄弟二人帶着一個小婢女生活,據說前兩天,那個一直坐在輪椅上的兄長突然失蹤了,家裏只剩下在賀蘭院修行的兄弟,還有那個小婢女。
在賀蘭院修行,還是一名內門弟子?
當得知這種情況,臨安府參軍胡運泰一下傻了眼。
莫說那個有諸多嫌疑的小學子現在是名賀蘭院內門的弟子,就算是外院的他照樣不敢去招惹。
賀蘭院,可不是隨便哪個官員或者什麼人,能去碰觸的,搞不好自己這條命就要交代在那裏。
所以,狡猾的胡運泰,便再次來在郇王府,把自己這些天查證到的情況向著郇王殿下訴說了一遍。
最後說道:“在排查的幾十人當中,這兄弟二人最為可疑,尤其是當我查到他們的老爹竟然是十幾年的一名突然告病還鄉的禁衛士卒時,我就更加確定!”
“這兩個少年,現在叫什麼名字?”郇王問道。
“一個喚做張林子,一個名叫張小閑……”
“張——林子?哈哈,看來是這個沒錯了!張小閑?”郇王石鸞開的眉頭不由輕輕一皺,這個名字怎麼聽上去竟是有些熟悉,考入賀蘭院內門?
“奧!是他!”郇王的腦子裏一下出現了那個略帶些稚嫩,卻滿臉英氣,渾身透着一股神秘味道的少年。
那個讓越厥國的小世子當做這宋國之中唯一朋友的少年。
那個打敗越厥和邗啟兩國世子,以詭譎之勢考入賀蘭院內門的少年。那個他一再吩咐孔笙去除掉,卻始終沒有殺死的少年。
臉上神色驟然變得冷冽異常,如果說之前還是因為這個少年和死去的乾龍幫幫主蕭雲谷有千絲萬縷的聯繫,自己要殺他的話。
那麼,他在知道,某一日那少年的刀很可能會落到自己身上,要自己為十幾年前的滅門案贖罪的時候。
這個少年更是要堅決除掉!
“去,再次去賀蘭院見孔笙,吩咐他務必以最快的時間,將那叫張小閑的人,殺死!”
“是,殿下!”府中總管急忙答應。
“對了,還有那個身子殘缺的張林子,也務必全力尋找,然後斬草除根!”
“是,殿下!”
……
距離宋國都城臨安約三百多里的某處山路上,一輛馬車正蹣跚前行,馬車的主人,是附近武城車馬行的一名中年漢子。
他幾天前接了一趟去都城臨安的活,送一位到臨安做生意的客人,當他把人送到長熙街上的時候,正想返回,卻在這時,好巧的遇到一位要僱用馬車出城客人。
這樣來回都不白跑的買賣,中年漢子當然不會拒絕,當即高興答應,不過,令他最是興奮又意外的是,這位客人很是大方,一出手就是十兩銀子,意外的是,他是一個身體上有殘缺的人。
這個人就是張小閑日夜尋找無果的張林子……
山路越是向上,行進的速度就越慢,中年漢子有些不明白,你一個身子不便的少年,去到那武城山上做什麼?
難道就因為他說了那上面有個道觀,上面住了一些老道士。
所以,他才有了興趣?
馬車上這位客人,情緒有些不好,這個他很容易看的出來,從臨安城出來這幾天,這位客人都沒有好好的吃過一頓飯,睡過一個好覺,整個人總是獃獃的。
他有些好奇,長路漫漫,他也曾試着和他閑嘮兩句,可是他問出的話,總是有上文,沒了下文,人家壓根就不願意和你說話。
沒辦法,這個車馬行性情爽朗的大叔,只好打消了用閑聊打髮長途無聊這個念頭,改成了自得其樂的唱着小曲。
這一趟的買賣沒白跑,賺了以往足足半個月的跑腿錢,不過就是有點麻煩,因為他要趕着馬車,把這位少年送到武城山的半山腰上,那上山的山路雖然不好走,但他看在銀子的份上,也就勉為其難的接受了。
車廂內,張林子面色蒼白,蓬頭散發的坐在那裏,他現在已經心如枯槁,萬念俱灰。
來在這人世一十六年了,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更不明白家人,他最依靠和倚重信任的家人,為什麼多騙他。
老爹張行山是這樣,張小閑也是這樣,就連那他小時最疼愛他的阿娘,也沒有告訴他真相。
這一切都是為什麼,他現在終於明白了,都是為了張小閑,為了這個林家的孩子,所以,寧可毀了他,也要保護好那個外人的孩子。
張林子心裏一陣撕心裂肺的痛,他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為了要達到保護張小閑的目的,是不是故意把自己搞成這副殘缺模樣。
讓他背負那過於沉重的包袱,讓他成為掩護張小閑的靶子。
他們可恨,太可恨,張林子覺得這一輩子都無法原諒他們任何人。
他眼前忽然出現了張雲兒那嬌俏的臉龐,和似笑非笑的雙眸。
朝思暮想的女子,可她竟然是……
張林子心裏一陣翻滾,他猛地用雙手採住自己的髮髻,用力的撕扯“我恨你們,我恨你!是你們毀了我,是你們把我變成如今這幅樣子!我要報復,我要報復!”
車廂內傳來一陣壓抑不住的哽咽,坐在車轅上正密切關注着前方險路的中年漢子,有些納悶。
他好奇的轉頭想要挑開擋簾,看看客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馬車猛地顛簸一下,山路上出現了一塊凸起的石塊,車轅的一個輪子,此時已經碾壓在了那凸起的石塊上,馬車就在這一瞬間發生了輕斜。
“不好!”中年漢子發出了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