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樓里樓外
一個男人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長得算是高大英俊的一個人，偏偏蜷縮在那兒，一副打罵不還手的樣子，一手捂着被踹得生疼的肚子，另一隻手卻還抓着一個女人的腳。
“怎麼，還不滾啊？想讓我再往下踹點，好讓你家徹底斷子絕孫！？”兩道柳葉眉輕挑，一張過於溫婉的面容，實在是和話語間的狠勁兒不符，神色中卻也無一不透着伶俐。
這女人名喚三千，年紀輕輕，大好的青蔥年華，來到靜樓的時間不算太長，卻也有三年了。
靜樓大門常開，要走要留也並沒有什麼門檻，凡是進來的人，任何時候都可以離開，但要想在這裏站得住腳，必須得能擺平樓里其他的人，不被人排斥，不生事。
雖然靜樓中一直以來人也不多，但是裏面的人各個都有自己的性子，融入其中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所以在三千之後，靜樓再沒進過新人了。
三千之所以叫三千，是源於她自己見客的一個規矩，想見上一面，首先奉上三千兩黃金，別人的一面，也就是她輕飄飄的一眼，大多數有錢的公子少爺卻是根本有錢沒處花，因為他們只值得三千看上一回，再就沒有下次了。
被一路從床上踹到了地上，然後又從房裏踢到了大堂的男人，算是幸運的一個，他眼前的倒霉樣，至少證明他曾經在三千身上春風得意過，但可惜也到了今天。
“三千，你別生氣了，咱們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要什麼我都給你。”男人抓着三千的腳死活不放，三千一時之間掙不開，氣急反笑了。
“哦，是嗎？那我要你娶我，你怎麼不肯了？”
男人厚臉皮笑着要往三千身上靠，然後被一腳踩在了地上，只得維持一個彆扭的姿勢，說道，“我哪兒有不肯，只要你點頭，我馬上讓八抬大轎來抬你回去。”
“那你抬了我走，拿什麼東西來換啊？我也不用你八抬大轎，你就把你的房產，田產都交給我，我自然一輩子跟着你，和你做一對白頭夫妻。”
“這……”男人為難了好一陣兒，到底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卻又似乎對三千念念不忘，根本不願放手。
莫小愛站在二樓旁觀，本來她是一鼓作氣衝過來的，到了之後，發現場面一度和自己以為的不一樣，自己實在是無用武之地，然後就只能在邊上看熱鬧了。
而此時，在莫小愛這個位置能看的熱鬧，顯然不止有靜樓大堂的這一處，還有吵吵嚷嚷的門外。
莫愛一副看的習慣，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樣子，在這兒待了這段時間的莫小愛，難得首次碰到這樣的場面，還是兩撥撞在了一起。
從莫小愛的視線往二樓正敞着房門的房間往裏看，花大姐正靠窗坐着，大開的窗戶正對着街上，而下面正站着一個破口大罵哭天喊地的中年婦女，那罵人的人也不是別人，正好就是站在花姐身邊那個男孩兒的娘。
叫罵的也沒什麼別的內容，總之很難聽就是了，一邊罵著花姐，一邊還哭訴着努力想叫自己的兒子回心轉意。
花大姐倒是沒什麼表示，奈何兒子本人縮在窗邊外頭看不見的一角，抓着花姐的手，一副怕也不是第一回的樣子。
之前的時間，莫小愛還因為這靜樓里的安靜和諧感到奇怪，畢竟也是挂名了花街柳巷，至少晚上也該熱鬧點吧，不用天一黑就上床睡覺吧？
然而，事情好像並不是這樣，只是她倒是沒想到，這裏的熱鬧，有一天是會以另一種方式呈現在眼前，很……接地氣。
“現在該怎麼辦，你家這麼亂，你不管管？”莫小愛看得眼睛都累了，實在也當夠吃瓜群眾了，根本無法想像這樣繼續下去，亂局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莫愛鎮定地搖了搖頭，不但沒有幫忙的意思，還大有轉身要走，該幹嘛幹嘛去的架勢，好在莫小愛筆直地站着，死活不肯挪地，勢要看個結果。
門外的婦人吵嚷了半天，雖然不敢輕易踏進靜樓的大門半步，但也不願善罷甘休，像是打定了決心這次一定要把自家兒子給弄出來，在外面軟磨硬泡的，那不和諧的叫罵聲便不時傳進樓里來。
三千眼前停着這麼一個糾纏不撒手的男人，外面的聲音雖礙不着什麼事兒，但着實惱人，她抬頭衝著大門外瞟了一眼，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揚起唇角笑了笑，轉而垂下眼睛來盯着男人。
“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好不好？”
男人被一笑弄得暈頭轉向，聽三千這麼說，馬上點點頭，然後就被三千拉着手親昵地摟在了身邊，然後貼着耳朵小聲說著些什麼。話音方落，只見男人點了點頭，然後直奔外面去了。
片刻之後，靜樓外面傳來一陣神仙打架的聲音，一個年輕力壯的男子和一名雖然上了點年紀，依然戰鬥力強悍的婦女，展開了一場光聽聲音就知道一定不簡單的大戰。
莫小愛抻着脖子恨不得能穿牆透視，奈何想要出去看的心情沒能真誠地傳達給莫大愛，以至於她幾度試圖邁開腿往下走，都失敗了……
三千在大堂站了片刻，聽着外面的動靜，冷冷笑了笑，然後轉身便往樓上走，走到二樓便撞上了門裏的留花。
“怎麼樣，還不謝謝我？”三千調笑着說道。
留花淡笑着看了這得意的人一眼，卻不以為意，“誰要謝誰還不一定呢，接下來你男人可要有麻煩了，怕是也不能再煩你了吧。”
“呵呵，誰讓咱們住在一個屋檐下，當然要互惠互利了。我大不了以後只當沒這男人，不過你問問你屋子裏那位，他到頭來能不認親娘嗎？”
三千輕挑眉頭隨口便說，花姐臉上閃過一絲落寞，轉眼便也煙消雲散了。
三千卻又繼續說，還刻意提高了聲音，想讓屋裏的人聽見，“我倒是不明白了，那人除了是個小白臉還有哪兒點好的，長得好看真能當飯吃了？”
三千自顧着說完了話，轉身便走，身後的人便也進了自己屋裏，關上了門來，莫小愛正看着三千的方向，這會兒也來不及走了，直接被笑着走來的人給叫住了。
“喲，怎麼這麼有興緻還來看熱鬧啊？”三千說著靠在旁邊的欄杆前站住，一手搭在莫愛的肩上，眼神頗為審視地打量了過來，“莫愛啊，怎麼這幾天越看越覺得你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莫小愛一聽這話，嚇得自己趕緊閉緊嘴巴，清空一切亂七八糟的想法，只因這位姐姐可不是一般的妖艷小仙女，還是不要正面來比較好。
莫愛一副標準的你想多了的表情，天色已經漸晚了，更沒打算還在這兒兩個人繼續聊會兒天，便準備先回去後面的綺香居了。
“等等。”三千見人要走，卻突然叫住了她。
莫小愛還緊張兮兮地回過頭去看，只聽三千小仙女又繼續說道，“來我房裏吧，我特意做了點心，專門給你的，看在你前兩天叫的那一聲姐姐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