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聯遼(續)
汴京使館,一老一少穿着異裝坐在桌旁喝着茶,時而談天說地,時而緘口不言。送水遞飯的使館僕役都是恭恭敬敬的進門,然後恭恭敬敬的行禮出去,從頭到尾不敢亂髮一聲。
“也不知大王與國相是有何打算?”那外貌年歲最多十七八的男青年操着契丹語皺眉道:“明明知道宋王不會答應這種請求,還要特意在這種時候派我等前來,真是苦也。”
“宋遼兩國固有檀淵之絆以作緩和,但我王開疆擴土之心卻仍未泯滅。”花白鬍子的老人表情認真:“派我等來宋地傳達天聽,自然是先禮後兵,再者有緩兵之效。”
男青年頓了頓道:“可我聽說西夏蠻子也用過這等緩兵之法,卻被宋王一眼看破,還扣了十數夏使作為人質,那我們這……”
“哼,只怕他有眼看破,無膽敢押!”
正說著,門外響起了輕聲的踏步聲,房內二人立馬住口,在一番敲門聲后,尖細女子操着契丹方言傳話道:“稟二位使者大臣,宋朝禮部大臣求見。”
老人對男青年使了個眼色,男青年隨即咳嗽嗓子道:“你去跟宋朝大臣說,本使初來貴地身體受了些寒氣感覺不適,請緩兩日再來相見。”
“是。”
等傳話人走後,老人笑着捋了捋白鬍贊道:“表現的不錯,這樣就算宋王再怎麼察覺,那也得是兩日之後了。”
沒過多久,那傳話人又回來了。
“稟二位使者大臣,來求見的那兩位禮部大臣已經走了,不過……”
老頭聞言眉頭一挑,催促道:“不過什麼,說!”
“不過其中一位禮部大臣臨走前讓我帶話,說‘宋王已決定答應遼王之請,願結友鄰之好共御外敵’。”
“咚!”
老頭直接就摔在了地上,目瞪口呆的消化着難以接受的事實,一旁的男青年也同樣是一幅見了鬼的模樣,怒吼道:“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回、回使者的話,宋朝禮部大臣說宋王已經答應與遼王共御外敵……”
“滾!”男青年再也遏制不住心中的怒氣,從八仙桌上操起茶碗在地上擲成一堆碎瓷,門外傳話的契丹女奴早就嚇得泣不成聲,立刻就想掩面開溜了。
然而老人的反應也很快,迅速站起身子一邊拍灰一邊道:“等等!”
契丹女奴連忙收住腳步道:“奴婢在。”
“你快去把那兩位禮部大臣追回來,就說我們願意帶病商談。”
“是。”
男青年知道等人被追回來后,肯定是讓自己來談,連忙問老人:“劉老你可是想到了什麼對策?”
“據我所知,前兩年宋王對党項調用重兵意在滅其生力,斷其盛氣,但征西大軍至今毫無建樹所言。”老人陰沉着臉色道:“我想,大概宋王是想打破這種僵局,所以才會忍痛答應我國的要求。”
“那依劉老的意思,我等眼下該如何應對?”
老人扯出一絲苦笑道:“此事上有得也有失,憑我們還拿不了主意,待先探過宋王的底細再做舉措。”
“劉老所言極是。”
再說富弼和禮部侍郎在使館吃了個閉門羹后,心裏也是極不爽,但身負皇命,該忍還得忍。
“二位、二位留步!”
富弼聽到身後有人在喊,停步后望了一眼,只見使館的一雜役從身後喘着粗氣追上二人,拱手道:“小人遵遼使吩咐,請二位大臣前去一敘。”
“哼。”富弼板著臉道:“不是說遼使身體不適嗎,怎麼又來請了?難道是戲弄我等?”
“這個小人就不知情了。”
小雜役戰戰兢兢的用袖子擦了擦額頭汗漬,富弼沉思了一下,對身邊的禮部侍郎道:“孫侍郎,你看如何?”
孫侍郎看富弼在找台階下,便笑道:“富學士應當以公務為重才是。”
“既然孫侍郎都這麼說了,那便再去一趟吧。”富弼瞪圓眼嚴肅神情道:“小子,前面帶路。”
“是是是。”小雜役挨了罵但心安了下來,連忙在前面帶起路。
本來宋朝盛行的官轎潮流,因為路小婁的出現和趙老闆推行的人文政策而讓有一些大臣放棄了這種出行方式,而且在新的變法條例中,“親民”也是其中一項。
這次來到使館沒有再遇到阻攔,門檻外兩個穿着素衣的女僕用柳枝蘸着清水灑浸地面,富弼跺了跺靴子上的灰跨過門檻,等二人進門后小雜役連忙跟上。
“咳咳、咳咳……”
客廳中傳出的劇烈咳嗽聲讓走廊上的富弼眉頭緊了緊,等看到咳嗽的人是個壯實的契丹小青年,富弼嘴角微翹道:“我觀遼使身姿厚重面庭紅潤,沒成想會突受這南方寒氣之罪,不知需不需要醫館來人診治診治。”
“咳,無需麻煩貴國了,我等一路前來自是帶了隨行醫師,這等小小風寒之症,好生修養幾日便可。”
富弼整了整衣襟,準備坐下談正事了。
汴京路府的庭院中,倩麗的紅衣身影手持寶劍在零落的梅花瓣中肆意穿梭,寒冽的劍光在暖陽下也顯得分外惹眼。
“芸娘,歇一歇吧。”暫為路府管事人的李伯輕聲嚷道:“老爺差人送信來了。”
“什麼!”
紅衣女聞聲連忙停劍收招,只見李伯手上抓着信封走到跟前道:“這信是府中的雜役小五送過來的,看筆跡應該是老爺親筆所寫。”
“那快說說上面寫了什麼,這麼久都有些挂念家中了。”
李伯苦笑了一下,自從這位“爺”離家出走被杜老爺子知道后,那是隔三差五的派人送信啊,不過李伯都是一律扛下沒讓這位爺知道,唉,也不知道日後親眼見了老爺子面怎麼解釋才好。
杜芸娘催促着拆開信封,李伯先是掃了一眼信中內容,然後鬆口氣道:“老爺已收到路郎君送去的聘禮了,而且帶家眷家什上了路,算算日子現在恐怕已經出了蘇州地界。不過……”
“不過什麼?”杜芸皺眉問道:“難道是路郎的嫁妝給太少了?”
“不是不是,是老爺前些日子在府上喝了太多酒,身體差了不少。”李伯擦擦額頭冷汗,這可是汴京、天子腳下,但求這位可千萬別鬧出什麼麻煩了。
“哦,那你回信給我阿耶,讓他少喝點,到時候見面可別讓路郎太難堪。”
老爺你默哀吧,養了二十多年的閨女這還沒正式入男家的門呢,就胳膊瘋狂向外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