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長安城
“將軍,我把庄玄給您帶來了。”時錚一進帳,程袁就扯過一個人的頭髮將已年過半百的男子推到了地上。
“時錚你好大的膽子,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竟敢私自將我抓來,你就不怕我回頭參你一本。”
庄玄踉踉蹌蹌的站起身,氣急敗壞的指着時錚,頭髮凌亂雙目圓瞪,駭人的很。
“呵,”時錚輕蔑一笑,“你也得有那個命活着回去。”
“你,你,”庄玄一步步的後退,神色凄涼,“你膽敢殺害朝廷命官不成。我好歹也是京師三輔之一,你殺了我,太,皇上不會放過你的。”
“你想說的是,太尉不會放過我吧。”
被人戳破庄玄也沒什麼顧忌了,乾脆膽大起來,“你既然知道,就放我回去,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既往不咎。”
“今日,我便讓你死個痛快。”時錚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血玉簪子,不緊不慢的說,“我等奉命出征北胡,半年來,糧草輜重一直緊缺,你和太尉獨吞大半銀餉,前軍將士各個食不果腹,武器裝備都供應不上。你這行為明裡暗裏都幫了北胡一個大忙,若聖上知道,你覺得這誅九族之罪,你逃得過?”
“你血口噴人,”庄玄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仔細回想着與太尉的來往書信他都是燒毀了的,心裏多了幾分底氣,“你沒有證據。”
“你說的不錯,我確實沒有證據。”時錚雙手交握,略一使力,十指咯咯作響,“不過殺你我不需要證據。”
“你膽大妄為。”
“是又如何?兩年前太子之死,你從中出了不少力,就憑這個,你也早該下去陪他了。”
“混賬!”程袁一聲怒喝,上前一步啪啪給了庄玄幾巴掌,猶自不解氣,將他一腳踹翻在地,“原來就是你這雜種在背後坑了太子,老子要了你的命!”
庄玄連連後退,“太尉猜的沒錯,你們果真是太子的人。”他面上終於露出一絲驚懼,時錚素來殺人不眨眼,可他還是低估了他。“你殺了我,太尉一定會追究到底,你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時錚卻不答他,轉身看着因為提到太子而滿臉悲憤的程袁,“一會將庄都尉的首級收了,在都尉府書房書架的後面有一個暗格,裏面有一本賬冊,是他這幾年來吞併贓款的證據,你派人守着,直到廷尉追查到都尉府,將賬冊親手交到沈初手上。至於北胡左賢王寫給庄都尉的親筆信,你派人送到太尉府上。”
“你卑鄙。”
“等着,還沒完。”時錚噓了一聲,示意他稍安勿躁,“你吞併的五百萬兩銀票,以及貪贓的賬冊,都會遞交到皇上手中,這樣,你不光死的不明不白,就是死後,也不會得到善終。”
庄玄目呲欲裂,抽出旁邊的劍向著時錚刺過去,程袁大走兩步攔在時錚身前,手一揮庄玄便撞到了一旁的桌角上,一時間痛得腰都直不起來。
“你很謹慎,任何私信你都燒毀了,沒留下一點證據。但你沒想到的是,北胡左賢王連死還要拉你一把。當初張掖城破,左賢王死在程袁劍下,寫給你的那封親筆信便揣在他懷中,嘖嘖,浸染鮮血,紙張都皺在了一起,不過並不妨礙它能置你於死地,這就夠了。那本賬冊,不過是你最後的倚靠,太尉的為人你心裏清楚得很,你怕替太尉賣命最後反倒被倒打一耙便留了些許罪證,不曾想,你自己的所作所為害了你。”
“時錚,你也太膽大妄為了些,你別以為你在軍營的這些舉動能瞞天過海。”
“你是說林眾會去告發我?”時錚笑了笑,“他自身都難保,還顧得上你?林眾身為衛將軍,竟私下招徠長安城的地痞無賴混進軍營,帶壞軍隊風氣,想讓我晉國將士軍心潰散不戰而敗。你放心,他很快就能下去陪你。”
“呵呵,”庄玄捂着胸口狂笑不已,“我便是死了又如何,你扶持的太子已經死了,你就是將太尉扳倒又能如何,太子是無論如何也坐不到那寶座上去了,哈哈。”
時錚抽過程袁手中的劍快速的朝庄玄刺了過去,甚至連呼痛的機會都沒有,眼前人便直直倒了下去,眼睛大大的睜着,死都不瞑目。
時錚慢慢蹲下,一點點抽出刺於他胸口的劍,拿過程袁遞過來的布,將劍上的血跡擦拭乾凈,然後直視着庄玄已然神色渙散的雙眼,一字一頓無比耐心的說,“這帝座,只能屬於太子血脈!”
***
那日過後,昭寒便再也沒有見過時錚。
用過早飯,她便讓小時攙扶着自己回到了和小離的營帳,整整休息了一日,軍醫又來換了葯,手上的凍瘡便也好了許多。第二日拔營啟程,又走了兩日終於在晌午之前到了長安城腳下。
城門外早有得到消息的文武百官奉命迎接,鑼鼓喧天氣勢磅礴。昭寒在軍隊的後方,聽着左右將士震耳欲聾的山呼萬歲,揉了揉被震痛的耳朵。抬眼看着近在跟前的長安城三個字,突然覺得有些諷刺。
小時候,數次央求父親帶她來長安,都被父親以各種理由拒絕了,後來,她在北胡顛沛流離了兩年,卻只想去到長安尋找伯父,而今以這種方式終於來到了長安腳下,卻沒有了她以為的那種悸動,她想,或者只有閑適安逸的雲中郡才真正適合她。
“小姐,小姐,”小離對着高坐馬上的程袁和夜莫伽抱歉一笑,又喚了一聲小姐,昭寒總算回過了神。
迷茫的看了眼小離,順着她的視線看到了眼前的程袁和夜莫伽,兩人皆是紅衣黑甲,手握長劍,一派英姿颯爽。昭寒對程袁的印象還不錯,嘴角帶了抹微笑,“程將軍。”
“昭姑娘有禮了。”程袁在馬上點了點頭,指着前方的長安城說,“長安就在跟前了,進了城門姑娘便可自由行動,大將軍吩咐過,不會再限制姑娘。”
程袁想起剛剛大將軍的吩咐,雖然他神色無恙,可是朝夕相處這麼多年,程袁還是能聽出他聲音里的隱忍和不舍。
“如此,便謝過程將軍了。”卻隻字不提謝過大將軍。
“對了,大將軍讓我將這枚簪子交予姑娘,只說是物歸原主。”
昭寒拿過他遞過來的血玉簪子,適才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總算帶了點喜色。
程袁默默注視着她的反應,看着她嘴角那不甚明顯的笑意,到底是搖了搖頭。
這姑娘心思太重又過於冷清,並不一定適合大哥,瞧着大哥的反應,這顆心怕是要錯付了。
夜莫伽騎馬看着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自己被晾在一邊,心中很是不忿。就連身下的馬兒都彷彿感知到主人的心思,一個勁的打轉動個不停。
“你為何不看我也不跟我說話?”夜莫伽不解的看向昭寒。
昭寒目不斜視,對着程袁點點頭,“既如此,就此別過吧,望將軍珍重。”
程袁點點頭,“昭寒姑娘自己保重!”然後扯着非要弄個清楚的夜莫伽,打馬向前慢慢離開。
“她怎麼不跟我說話,只看着你?”夜莫伽還在糾結剛剛的問題。
程袁看着夜莫伽重重的嘆了口氣,“你以為你給大哥和昭姑娘下藥,昭姑娘就不知道了?她心思通透的很,依我看啊,以後便是有機會再見,她也斷然不會跟你說一句話。”
夜莫伽苦着一張臉聽着程袁將話說完,哎,是他自作主張了,他只考慮到大哥的想法,卻忽視了姑娘家的清白。可是他其實還蠻欣賞昭寒的,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彌補得了了。
城門已開,至於以後如何,便看各自造化吧。
“小姐,你看這長安,到底是與雲中不同,熙熙攘攘人來人往的,不似雲中,道路寬闊卻顯得冷清。”小離聽着兩旁不絕於耳的叫賣聲,聲音都染上了一絲雀躍。
“長安是京都,前朝楚國也是定都長安,算起來長安作為都城有着將近五百年歷史了,文化底蘊豐富,社會氣象自然不同。”
還有十餘日便是春節,街上之人多是在置辦年貨,來往之人臉上都帶了喜色和期待,讓昭寒看了心情都好了許多。
“小姐,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裏?”小離看着身上破舊的寬大棉袍,再看看周圍人穿着整潔又精緻的衣服,小離突然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察覺小離的心思,昭寒寵溺的揉了揉小離的髮絲,看着身穿綾羅綢緞富貴人家女子進進出出的商鋪,昭寒掃視了一圈,拉着小離往右前方的一家鋪子走去。
“兩位小姐裏面請。”
看到來人,一旁的夥計便立馬上前為昭寒引導,“不知兩位小姐想要哪種料子的衣裳?咱家日月同鋪可是京城最大的成衣鋪,這最有名的蜀錦煙紗撒花裙、金絲軟煙羅,蘇繡的撒花水霧綠草百褶裙、曳地望仙裙,還有這梅花紗文袍和素紗襌衣,可都是一等一的上好布料,不知兩位小姐看上了哪一款。”
她們穿着普通,這位小哥卻並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不屑與怠慢,昭寒點了點頭,不愧是京城最大的商鋪,連夥計都是專門培訓過的。
“我要見你們的老闆昭衍。”不想浪費時間,昭寒直接點明了來意。
“這,”小哥正了神色,認真打量起眼前人,一身破舊的棉袍遮不住修長的身段,身上沒一點首飾,臉色甚是蒼白,唇間一點血色也無,只是這絲毫影響不了這姑娘的傾城之色,眉眼間有一種江南水鄉女子的風情,更多的卻是一絲豪邁之氣,尤其是一雙眼睛,竟像是沙漠中的一眼綠洲,只看一眼便能讓人陷入其中。
更驚奇的,她竟然知道日月同鋪幕後的老闆是昭衍。
日月同鋪遍佈晉國各大州郡,到目前為止已經開了六十三家。日月同鋪不止經營成衣店,便是首飾店、客棧也多有涉獵。日月同鋪在前朝楚國時期便已開啟,二十五年來,多的是機會將店鋪開到一百多家甚至二百多家,只是幕後老闆對每一家鋪子都要求極高,如果沒有找到可以信賴的經營者,是絕對不會開下一家鋪子的。是以,這種精益求精的態度,讓日月同鋪越做越大。雖然經營範圍很大,但所有的鋪子都叫日月同鋪,並不做區分,大掌柜的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只說是幕後老闆的意思。
鮮少有人知道日月同鋪幕後老闆叫昭衍,便是店裏的夥計,也只有他知道。
略一思索,夥計臉上帶着笑指了指店鋪後面的內堂,“小姐請隨我來,昭衍老闆的事小的並不清楚,小姐先請一坐,我去請景老闆過來與小姐詳談。”#####大家有什麼意見和看法就留言告訴我哈,我會積極回復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