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潛龍在淵 第五十三章：萬龍之祖驚鴻瞥
顧天南識海中，兩輪烈日般的血紅龍眼死死盯着渺小到跟灰塵一般的念師，碩大無比的龍身宛如天地般浩大。
在這條血紅巨龍面前，黑袍小老頭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條小魚。
小魚永遠也不會知道大海有多大，即便它一生都在不斷向前，它也看不到大海的邊際。
伴着一聲凄厲到極點的慘叫，現實中的黑袍小老頭雙目睜開，頭頂上的白氣散去，終於在現實中醒來。
隱仙岩上，黑袍小老頭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寫滿了恐懼，他雙手雙腿都在顫抖，周身已被汗水濕透，彷彿仍然沉浸在剛才的噩夢中無法醒來。
“燭，燭龍，燭龍！”黑袍小老頭拚命嘶吼着，似乎在通過吼聲發泄內心無法排遣的恐懼。
“你是燭龍轉世，你是燭龍轉世！”黑袍小老頭癱軟在地，嘴裏一邊含糊不清的嘶吼着，一邊手足並用向後爬去，似乎想拚命離顧天南遠一點。
被稱為“燭龍轉世”的顧天南此時也悠悠醒轉，卻依然被白衫壯漢牢牢按住不能動彈。
如果他是萬龍之祖燭龍轉世，怎麼會被一個黑臉莽漢掐住脖子不能動彈？
白衫壯漢莫名其妙地看着黑袍小老頭，他四處瞧了瞧，難道是有什麼妖獸來了？鴻玄宗是道教第一祖庭，這裏又不是魔教妖山，怎麼可能會有妖獸出現？
這黑袍小老頭是位見過世面趟過風浪的大念師，他見識過很多旁人都難以忍受的恐怖場景，今天是怎麼了？居然怕成了這幅德行？
白衫壯漢摸了摸腦袋，喃喃道：“燭龍？燭龍是什麼玩意兒，點着蠟燭的燈籠么？”
鐘山之神，視為晝，瞑為夜，吹為冬，呼為夏。
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
其瞑乃晦，其視乃明。身長千里，在無啟之東。
是燭九陰，是謂燭龍——《山海經》。
根據上古典籍《山海經》記載，燭龍乃是萬龍之祖，他身處北極幽冥酷寒之地，看守着九重幽冥之門。
燭龍身長千里，周身佈滿了血紅色的鱗甲，它的眼睛可以射出兩道紅光，這兩道紅光可照亮九重幽冥，所以燭龍也叫作“燭九陰”。
燭龍的雙眼不僅可以照穿九重幽冥，還可以控制晝夜更替和四季輪迴。燭龍輕輕吹一口氣，就是席捲天下的寒風，凡間的冬季就來了。燭龍輕輕吸一口氣，把寒氣吸入肚中，凡間的夏季就來了。
燭龍，不僅是體型最大的龍族，也是萬龍之祖。
哪怕是絕雲天踏雲霓的大羅金仙，見到燭龍都不免心頭大亂，何況是凡人之軀黑袍小老頭？
得虧小老頭見識過大場面，不然他得被嚇成失心瘋。
顧天南的識海中怎麼會有燭龍？
黑袍小老頭在巨大的恐懼之下根本來不及想這些，他只記得來鴻玄宗之前京都洛陽那位貴人的指令：“此子能抗下九天雷劫，或許有龍族血脈。若他真有龍族血脈，必將影響北周氣運甚至影響天下氣運。此子，必殺之以絕後患！”
“殺了他，快殺了他，臨淵，快殺了他！”黑袍小老頭指着顧天南撕心裂肺的怒吼着，“趕快捏碎他的脖子，殺了他！臨淵，還愣着幹什麼，趕快動手！”
顧天南此時仍然被白衫壯漢牢牢扼住咽喉，根本不能動彈，聽見黑袍小老頭的喊叫，眼見自己就要命喪黃泉，他心念一動，給身邊的白衫大漢甩過去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
顧天南對白衫大漢低聲說道：“這位大哥，你看那小老頭的模樣，被我嚇得比一條喪家犬還要狼狽。他根本不敢動我一根毫毛，就想借你的手殺掉我。殺了我，你就不擔心引來天外橫禍嗎？”
顧天南的聲音控制得恰到好處，遠處魂飛魄散的黑袍小老頭根本聽不到，可眼前的白衫大漢卻聽得一清二楚。
白衫大漢心頭一震，他一直都在奇怪為何黑袍小老頭進入顧天南的識海后變得如此失魂落魄，難道這表面上境界低微的小子體內真封印者上古妖獸？自己倘若殺了他，萬一這上古妖獸破體而出，自己豈不是要被一口吞掉，連渣都不剩下？
妖族雖然在“獵龍之戰”后就退居西北荒原，可至今江湖上仍然流傳着關於妖族的各種詭異傳說和令人髮指的手段。妖族，是天下每個凡人的噩夢。
退一步講，哪怕這小子跟妖族沒關係，自己倘若在鴻玄宗的地盤上殺了鴻玄宗弟子，這件事本身就有極大的風險。身在京都洛陽的貴人高高在上，他自然不怕鴻玄宗，可北周的江湖人沒有幾個敢不把鴻玄宗放在眼裏的。
白衫大漢雙手稍微鬆了松，他轉頭看了看黑袍小老頭，帶着狐疑的語氣問道：“在人家的地盤上殺了人家的弟子，這個黑鍋可不小！要不咱們先把他帶回去，讓貴人自行定奪？這樣你我二人都不必跟鴻玄宗結仇，咱們來一招禍水東引！”
“他，他，他根本不是鴻玄宗弟子，快殺了他，快殺了他，有什麼後果我一力承擔！若不殺了他，咱們無法跟貴人交待！”黑袍小老頭的臉上仍舊是一臉懼色，雖然他口中一個勁要白衫壯漢取走顧天南的性命，可他自己卻不敢走近顧天南半步。
顧天南轉了轉脖子，咽了口吐沫潤潤嗓子，想繼續對白衫壯漢展開心理攻勢，他已經察覺到白衫大漢的踟躇猶豫了。
此時，一聲清脆而且稚嫩的聲音突然在三人耳邊響起：“這小子雖然笨了一點，資質也平庸無奇，可他怎麼就不是我鴻玄宗的弟子了？只要拜了真武大帝結果鴻玄宗的佩劍，就是我鴻玄宗的弟子！”
三人轉臉一看，原來是那位騎青牛的青袍稚童去而復返，他白白嫩嫩的小臉上古井無波，彷彿沒有看見顧天南和白衫壯漢，只是靜靜地盯着黑袍小老頭。
“在鴻玄宗的小蓮花峰上，居然有人敢要鴻玄宗弟子的命，這真是世間最滑稽不過的事！若是九天之上的夜鴻天尊聽聞自己後人如此不濟事，豈不是要氣得七竅生煙？昔日一百年，天下的魔教妖人但凡聽到鴻玄宗這三個字，無一不肝膽俱裂屁滾尿流。如今的鴻玄宗，在江湖上已經落魄到這個地步了嗎？什麼狗三貓四什麼孤魂野鬼，也敢來鴻玄宗撒野？”
青袍稚童騎着青牛慢慢走向黑袍小老頭，語氣冰冷，眼神中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顧天南見這青袍稚童越走越近，心裏面焦急無比，他擔心這語氣老成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無緣無故遭了歹人毒手，他又想到這頭青牛的腳力甚是強健，於是脫口而出道：“你快去紫霄宮找我師父顧凡，快跑！”
黑袍小老頭看着臉龐白嫩可愛的青袍稚童，嘴角一抽，臉上神色非常複雜，既有困惑又有驚訝，一時間沒有說話。
白衫壯漢則是一臉輕蔑，毫不在意，哪裏來的小娃兒，學大人說話，裝大尾巴狼？老子可不是嚇大的！
白衫壯漢隨手撿起腳下的浣塵劍，沒見他如何用力，右臂只是輕輕一揮，浣塵劍就猶如從一把千石硬弓中迸射的強勁弩箭，帶着一聲破空的尖銳呼嘯，朝青袍稚童的面門直直飛去！
“不要！”顧天南怒喝一聲，拚命掙扎，想撞歪白衫大漢的胳膊，讓浣塵劍失去準頭。
可任憑顧天南如何掙扎，白衫大漢都猶如小山一般紋絲不動。
白衫壯漢的一擲之力完成超出了顧天南的想像，浣塵劍如白虹貫日般直刺向青袍稚童，而且浣塵劍的劍尖居然還迸發出了一道微弱但確確實實存在的劍氣！
這道劍氣散發著淡淡的紫黑色光芒，縈繞在浣塵劍的劍尖附近。
“想不到這白衫大漢長得跟鍾馗一般粗野，他居然輕輕一揮手便是劍氣，此人的實力最起碼有一品離塵之境！”顧天南心頭大駭，就算師父顧凡親自趕來，怕也是無用了！
一品離塵之境高手揮出的這一劍，就算由顧凡去接，怕也不易。
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青袍稚童，如何能攔下這一道凌厲如此的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