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潛龍在淵 第五十章:天柱鴻風鑄劍心
一條氣勢不凡的瀑布從七八丈高的山崖上傾斜而下,在山崖下方的“白龍池”中炸裂開來,朵朵清澈晶瑩的水花飛濺在半空中,在和煦陽光的照耀下,水霧中有一條色彩絢爛的彩虹橫跨整座白龍池。
白龍池中間有一塊凸起的巨岩,被千萬年來飛流直下的水花沖刷得滑溜圓潤,早就沒有了一個稜角。
巨岩上站着一位身披灰色道袍的青年道士,大概二十七八歲年紀,一頭黑髮梳理的整整齊齊。似乎是長年在天柱峰練劍的緣故,他臉上的肌膚有些粗糙,被風霜吹打得有些發黑,卻洗得非常乾淨。
青年道士雙手捏一個看上去極為複雜的手印,背上有一副玄鐵打造的黑色劍匣。
黑鐵劍匣已經打開,三把長短不足一尺的短劍圍繞着青年道士在空中飛舞,劍芒閃爍,靈性十足,似乎與這青年道士心意相通。
這青年道士正是顧天南的七師叔,“鴻玄七劍”中年紀最小劍道造詣卻最高的吳鴻風。
吳鴻風御劍破空,神情肅穆,在絢爛彩虹的映照下,很有幾分出塵劍仙的風姿。
見到青袍稚童穿過竹林來到“白龍池”旁邊,吳鴻風收起專註神情和複雜手印,三把短劍如倦鳥歸巢般輕車熟路的飛入黑鐵劍匣,尖銳的呼嘯劍鳴聲隨即停止。
以意御劍是劍法的至高境界,最開始的階段就是“養劍胎”,只有與飛劍心意相通,才能凌空御劍,於十丈之外取敵性命。
目前“鴻玄七劍”中,只有老七吳鴻風才能做到以意御劍,清策天尊也最為看重這個天資出眾的弟子,把鴻玄宗中三把靈性十足的飛劍都交給了吳鴻風。
旁人雖然羨慕卻也不敢有什麼意見,誰讓人家老七吳鴻風的劍道造詣最高呢?
青牛伸出厚大的舌頭舔了幾口白龍池中的雪水,青袍稚童眨了眨眼,對着吳鴻風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縷淺淺的笑容,用一股指點晚輩的語氣說道:“有長進!”
吳鴻風應該是在這白龍池這練了很長時間的劍,如此天寒地凍的時節,他臉上掛滿了細密的汗珠,脖領處的灰色道袍已被汗水浸透。
吳鴻風甩了甩酸麻的胳膊,臉上露出帶着自信的微笑,潔白的牙齒更顯得他面頰有些黑。
“鴻風資質愚鈍,經過三年苦修,春寒、露華兩劍的劍胎已經圓滿,只剩鴻聲一劍,尚需時日才能與鴻風心意相通。”吳鴻風彎下腰去,對青袍稚童深深一揖,態度極為恭謹。
“你小子還算是塊材料,不枉我對你的一番諄諄教誨。鴻玄宗弟子中要是有十個吳鴻風,何愁後繼無人?你小子口口聲聲說那東蒼閣的小娃兒顧天南天資不凡,是個練劍的坯子。我去瞧了瞧,那小娃兒簡直就蠢如豬狗,顧凡本就是個死心眼的刻板獃子,他的弟子能強到哪去?”
青袍稚童躍下牛背,對吳鴻風招了招手。
吳鴻風急忙跳下巨岩,緊走幾步跟在青袍稚童的身後,向竹林中的一處木屋走去。
“在鴻玄宗的後輩弟子中,除了那個林鳳鳴之外,顧天南天資算最好的。他跟隨寧元師兄下山遊歷兩年,也不知是何原因,體內洞天福地似乎已經全部打開,比我還要早了足足五年之久。”吳鴻風從青袍稚童手中接過竹笛,牽過牛繩,儼然一副僕人模樣。
“哦?這小笨蛋居然還有這等福緣,不過才二十來歲,體內的七十二處洞天福地居然全部打開。若果真如此,可不能把這麼好的一塊璞玉交給顧凡打磨,顧凡就是個吹糖人的貨色!為了鴻玄宗百年大業,看來我還得去隱仙岩上看看。”青袍稚童撇了撇嘴,臉上的神情老氣橫秋。
吳鴻風打開木屋的小門,青袍稚童大刺刺坐下飲茶,看樣子是天柱峰的常客。
隱仙岩這邊,不知何時趙天陽已經離開,只剩下大師兄顧天南一人獨自練劍。
練了小半個時辰,顧天南停下手來擦了擦汗,站在懸崖邊上的一塊巨石上,眺望遠處縹緲雲海掩映下的崎嶇山路,希望能夠瞧見凌蒼雪的身影。
顧天南痴痴望了半晌,他沒能看見心上人凌蒼雪,卻看見了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沿着山路徐徐走來,黑色身影佝僂矮小,白色身影高大魁梧。
兩道身影七扭八拐,越走越快,不多時就走到了隱仙岩上。
顧天南轉身一看,身穿黑色刺繡錦袍的是一個留着山羊鬍子的小老頭,富商模樣,頭上戴着一頂鑲玉小帽,手裏拿着一根磨得發亮的拐杖,臉上皺紋密佈眼睛卻炯炯有神。
身穿白衫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黑臉莽漢,五官粗野,臉上的酒糟鼻子尤為顯眼,他一身結實的肌肉把衣袖撐得鼓鼓囊囊,個頭足足比顧天南高了一個頭不止。
白衫壯漢靜靜站在黑袍小老頭的身後,難道他是給富商看家護院的家丁?能請得起這麼孔武有力的家丁,這小老頭家境肯定很殷實。
隱仙岩位置隱蔽,加之地勢險峻,不對遊客香客開放,只有鴻玄宗的弟子才有資格進入。
顧天南眼前這兩位不速之客,顯然不是鴻玄宗弟子,為何值守山門的師弟沒攔住他倆?
想到此處,顧天南當即頗有禮數地問了一句:“兩位朋友有何貴幹?此地乃是鴻玄宗禁地隱仙岩,不許閑雜人等進入,煩請兩位轉身下山去吧!”
“閑雜人等?”白衫壯漢輕蔑一笑,對顧天南的話不以為然。
身穿黑袍的富商小老頭捋了捋鬍子,把手中的紫色拐杖往地上輕輕一敲,笑道:“臨淵,無論去哪咱們也不能失了禮數!這位公子風姿卓然,英俊瀟洒,可是名揚江湖的東蒼閣大弟子顧天南?”
顧天南眼睛一轉,這小老頭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自己有多少斤兩,顧天南最清楚不過了。自己在江湖上有個屁的名聲,不過那“風姿卓然、英俊瀟洒”八個字聽起來非常順順耳。
顧天南把浣塵劍收回劍鞘中,向前邁了兩步,朗聲說道:“在下正是東蒼閣大弟子顧天南,敢問兩位朋友尊姓大名,來此有何見教?”
聽完顧天南的話,黑衣小老頭和白衫大漢對視了一眼,兩人互相點了點頭,露出一副釋然的表情。
白衫大漢神情冷峻,一言不發,腳下猛然發力,當胸一拳直直朝顧天南砸去。
顧天南心頭一愣,他跟這倆人素不相識,怎麼說打就打?
白衫大漢這一拳來勢洶洶,猶如暴起撲食的熊羆,幾丈距離瞬息而至。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面對招式迅猛的白衫壯漢,顧天南絲毫不敢託大,左腿後撤半步,右腿微屈,伸出雙手接住了這一拳。
“彭”一聲巨響,顧天南的雙手跟白衫大漢的拳頭對轟在一起。
顧天南雙臂被震得發麻,虎口出血,雙手幾乎沒有了知覺,接連後退了十幾步才穩住身形。
看着顧天南後退在雪地上劃出的兩道痕迹,白衫大漢揉了揉手腕,姿態輕鬆地開口說道:“好小子,果然有些斤兩,接我一拳,胳膊居然沒斷!”
顧天南心頭大駭,自己曾經在玄岳門下擋住過嘆青臣的汗血寶馬,可這白衫大漢拳力之強更勝駿馬,此人境界恐怕在二品之上。
若這白衫壯漢再打一拳,自己恐怕接不住!
顧天南下意識地想去拔劍,可右臂握住了劍柄卻止不住地顫抖,此刻他若是出劍,肯定會露出頹勢。
自己頹勢一露,對手豈不是更加肆無忌憚?
顧天南轉念一想,自己肯定是打不過這白衫大漢,硬拼的話沒有好結果。但若能拖住一時三刻,有師弟過來,定能去請師父來救自己。
於是顧天南朗聲道:“這位大哥,這位大爺,我與你們二位素味平生,近日無冤往日無仇,打人總得有個青紅皂白吧?你跟東蒼閣有什麼過節儘管說,咱們鴻玄宗是個講道理的地方。我師父顧凡馬上就要來考校我的劍法,而且我大師祖清策天尊已經出關,咱可以找他老人家評理!”
“哈哈哈!”黑袍小老頭開懷大笑,笑得非常開心,他眯着眼睛笑了好一陣才指着顧天南說道:“小子,你拿清策那老骨頭嚇我?老朽若是怕了他,還會來這洞庭山?顧凡那晚輩就不用說了!臨淵,再給你一招,給老朽死死按住他!”
白衫壯漢聞言雙眉一挑,臉上露出了陰狠的神情。
顧天南聞言急忙提一口真氣,緊緊握住了浣塵劍的劍柄。
拔劍式已經練了十幾萬遍,若時機拿捏的巧妙,應該能一劍斬斷白衫大漢的手腕!
顧天南蓄勢待發,可他還沒看清白衫大漢出招,眼前一道白影閃過,白衫大漢已經飛出兩丈距離,一隻手牢牢按住了顧天南的手腕,一隻手直接扼住了顧天南咽喉。
顧天南連氣都喘不上來,浣塵劍根本無法出鞘!
黑袍小老頭咳嗽一聲,說道:“把他帶到老朽面前來,老朽要好好看一看,為何那位貴人會對這毛頭小子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