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何為妖孽？

“這是與那些石頭外殼包裹着的東西，一同發現的膠質體的基因，您請看這裏。”

那年輕人用激光筆指着屏幕上的一段圖像，那顆黃色標記數字的三維小球被無限放大，其內部的鹼基鍵立刻顯示出無比龐雜的形態。

“這是什麼？”

陽東升目不轉睛，但是眉頭微微皺起。

“這是包含了無數RNA的新序列……嗯，簡而言之，這裏片段構成的是隱藏的新位點數量，也就是說，這裏的信息要超過表面上看到的，與人類31.6億個鹼基對比較，大約要多出707萬億個左右。”

“什麼？”陽東升眯起了眼睛。

“是的，大約是人類鹼基數量的近24萬倍。”李銀龍回答道。

“不可能……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的基因？你確定沒有搞錯嗎？”

“不會錯的，我們反覆做了上千次實驗，比對的結果是每次中央智腦都給出相同的結果。”洛克在一旁插話道，這數據是他們1年來的成果。

“其實，這東西的結論並不是最讓我們震撼的，請您再看看這個。這才真是讓我們感到困惑的……”

年輕人又切換了一組圖像，與之前看到的圖像一起對比。

他在切換的時候，手居然抖了一下——並不是由於失誤，而是每次看到這圖像，都會讓他內心無比恐懼。

這的確是一副更讓人膽寒的圖像，相比上一幅，這圖上的鹼基數量簡直就像是無窮無盡般複雜。看起來絕不是一個數量級，以至於不得不放大畫面尺寸，才能感受那恐怖的密集度。

那已經不是代表“點”了，而是無數個點連成的面。

“啪嗒！”

陽東升手上輕輕敲着嘴唇的筆，掉落到了地上。

“這是什麼東西的基因圖像？等等……該不會是！”陽東升的雙眼迸射出精光，下頜一直張着。

“是的，就是您帶來的那名年輕人……而且，以我們現有的智腦分析能力。嗯，我想要完全解析出這東西，怕是不太可能的。智腦給出的結論，是正常人類的1.3億倍左右。”

“你說什麼？老天吶！”

實驗室中的空氣凝固了，半天沒有任何聲音。

“不可能，這不可能！”

“一定！一定要、必須要解析出來！”陽東升頭一次用這種毫無置疑的語氣對他們說話。

“對了，你是怎麼想到，要用那個年輕人的基因樣本來研究的呢？”陽東升又問道。

“這個嘛，是因為偶然的一件事。之前您帶他來的時候，我注意到一件事。在他走過那個包着石殼的物體時，我身上的一隻磁力波計數器忽然失靈了……。”

李銀龍頓了一下說道。

“於是我就想試着研究一下，也幸好他留下了血液樣本。”

“你們知道那個石殼包裹着的物體會有電磁反應……那意味着什麼？”陽東升皺了皺眉頭，一種憂鬱深邃的眼神從目光中射出。

“我們也還在努力搞懂那東西的工作原理，似乎需要某種能量，但如您所見，這種波粒子的磁場應該是被那個年輕人偶然觸發了。”

“這麼說，你是突發奇想，才想去研究他的血液樣本咯？”楊東升似乎想到了什麼，閉上了眼睛問。

“沒錯，就是這樣的。我不確定是他身上的某種能量還是他帶着什麼東西。總之，我們實驗了很多能量源，都沒能讓那個石頭做出反應，除了那個年輕人……但是，您似乎之前就對他知道些什麼啊？”李銀龍的眼睛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沖他眨了一下。

陽東升瞥了他一眼，不再說話——眼前這個年輕的研究人員很聰明，而且有很強的直覺。

“好了，我大概清楚了。洛克和你，繼續分為兩個小組研究，一定要把這些東西解析出來！最好給我個時間期限。”

陽東升的眼神來回在兩人身上掃視着，在等他們回答。

沒想到，那個年輕人搖了搖頭：“我說過了，這種基因，以現有智腦的計算速度，完全無法解析。呵呵，估計得連續運行1萬年吧？就算是‘行星理事會’最新製造的MAX7001，或者說那台傳聞中叫‘亞當’的超級智腦，估計也要至少幾百年以上。那時我們可都不在了！哦，如果要有幾十台MAX7001聯機運算，應該會快一點……”

陽東升明白他的意思，看着屏幕上那無比複雜的基因排列圖像——這些基因的無窮數量要想搞明白，就好像從此地到北半球的極點，在近萬公里的路途中，記錄下沿途看到的每一座山峰、每條河流、每一棵樹、每個建築、每座橋樑、每個峽谷……用步行的丈量方式。

這種龐大的數據量，也只是記錄每個基因鹼基的位置，並沒有分析、搞懂它們各自的作用。

“嗯……那麼，你們就先嘗試一下吧，現在也只能碰運氣了。超級智腦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願至高神與你們同在！”

說完這句話，陽東升就轉身離開了，但腳步很慢很慢，像是蒼老了10歲。

至高神組織的能量之大，似乎無窮無盡，在全球各大機構中都能見到他們派駐者或代理人的身影，“行星理事會”及其下屬的軍方，更是其主要滲透的目標。

除了隱藏的高級使徒，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目地。

特勞爵士也是組織的一員，但是他的死，似乎比活着的時候作用更大。

陽東升博士很慶幸，能為至高神教收攬到如此合適的人選——與諸葛雲相比，特勞爵士的存在似乎微不足道了。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經歷過什麼樣的事情，但是無法形容他這種狀態。

當他還是個嬰兒時，陽東升也許還明白這是個人類的孩子。但是14歲的年紀之後，那個少年的靈魂就消失了，心沒有了。

但是現在的他，無法形容到底變成了什麼？除了“妖孽”、“惡魔”。

老年的研究者在陽東升走後，看了一眼那個叫李銀龍的年輕人道：“你覺得，陽博士是否對這項研究不報太大的希望了？”

“不，我覺得恰恰相反，他對這項研究的結果似乎很期盼。而且……”李銀龍頓了頓，忽然停住不說了。

“而且什麼？”老年研究者追問道。

“他似乎早就知道我們的這個研究對象絕不一般……也可能是我的錯覺吧，誰知道呢？”

李銀龍偏過頭，又看了一眼那個屏幕，無數的鹼基排列隱藏在正常人類基因的末端，正在無時無刻的變化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