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正打着呵欠的許筠瑤怔了怔:誰?
“是那個什麼知府大人,好像又不是……”言嫵有些苦惱地皺了皺鼻子。
許筠瑤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笨蛋她見多了,可卻沒有見到笨到這種程度的。
“我真的不確定嘛!我只是聽到有人說知府大人要藉著紀淵一案給你爹爹一個教訓,讓他記住河安府由誰說了算。可是那知府能這樣報復,也是因為有人讓他查與紀淵有關係之人,藉機加重紀淵的罪名,還要籍此對付一個什麼人啊!”言嫵不服氣地又道。
許筠瑤聽罷倒是鬆了口氣,渾不在意地躺回小床里。
原來已經到了太子與瑞王,亦即日後的太宗皇帝爭鬥的最後關頭了。這沒什麼好擔心的,瑞王是真命天子,而老匹夫命也大着呢!那個什麼知府這是自尋死路。
嗯,已經這般晚了,該睡了該睡了……
她又打了個呵欠,正要蓋好薄被就寢,便看到趴在圍欄上好奇地望着自己的言嫵。
“瑤瑤,你不擔心你爹爹么?”她聽到她問。
許筠瑤敷衍:擔心擔心,快擔心死了,可佛祖說我這爹福大命大能逢凶化吉,所以我就放心睡去了!
頓了頓又望向她狐疑地問:我要睡了,你還不走么?
言嫵委屈了:“我要跟着你的,你不要趕我走。”
許筠瑤懷疑:跟着我?你要怎麼跟着我?難不成你不怕日光?
言嫵訥訥地道:“倒也不是怕不怕的問題,就是不怎麼喜歡,不過我可以附在你的長命鎖裏頭啊!”
說到最後,她便越覺得這真是一個好主意。
長命鎖是瑤瑤隨身戴的,她附在上面,就等於和瑤瑤形影不離了。
許筠瑤望望碧紋放在一旁的長命鎖,又看向她,眼神有幾分異樣。
附在這長命鎖上面?這蠢鬼是真的蠢還是無知?
長命鎖乃辟災去邪之物,她的這一個據說還是什麼高僧開過光的,這蠢鬼難道不怕?
言嫵見她沒有反對,遂高興地化作一縷青煙,逕往那隻長命鎖撲去,不過瞬間,青煙散去,一切又回復了原樣。
許筠瑤皺着小眉頭望着那長命鎖。
是這長命鎖不靈驗,還是那蠢鬼確確實實不怕?
不知為何又想起方才言嫵一遍又一遍地否認自己是鬼,她暗忖:莫非她真的不是鬼?
這個念頭剛一冒起她又連連打壓下去了。
那傢伙否認自己是鬼,就跟醉鬼不肯承認自己喝醉了一樣,全是狗屁話!她若真信了才有鬼呢!
她再度打了個呵欠,闔上眼眸,很快便安心地墜入了夢鄉。
長命鎖里,言嫵如同母體裏的嬰孩一般捲縮着身子,臉上帶着既滿足又歡喜的笑容。
就是這個感覺,這個很溫暖很舒心也很安全的感覺,她果然沒有找錯,瑤瑤就是她要找的人。
翌日,碧紋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自家姑娘叫起的聲音,有些奇怪地望望天色。
往常這個時候姑娘早就應該醒了,今日是怎麼回事?
她有些不放心,連忙推門而入,見小床上的小丫頭睡得正甜,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許筠瑤最後是迷迷瞪瞪地被碧紋抱着洗漱更衣的,一直到被喂着用完了早膳,整個人才徹底清醒過來。
她乖乖坐着讓碧紋替她擦了擦手,目光望向另一旁的阮氏,見阮氏臉上雖然帶着一如既往溫柔可親的笑容,可眼底的憂傷卻怎麼也掩飾不住,便是和周哥兒說著話,偶爾也會不知不覺地失神,已經惹得周哥兒不高興地噘起了嘴巴。
阮氏忙向兒子抱歉地笑了笑,憐愛地揉揉小傢伙的發頂,柔聲道:“娘親方才沒有聽清楚,周哥兒再說一遍可好?”
周哥兒被娘親順了毛,那點兒不高興瞬間便消散了,脆聲又道:“爹爹說,等周哥兒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就帶周哥兒到山上摘果子。周哥兒已經會寫自己名字了,爹爹什麼時候會回來?”
阮氏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中不知不覺地湧上淚意,連忙別過臉去掩飾住,好一會兒才啞聲道:“爹爹有事要辦,要再過些日子才回來,等爹爹回來之後,娘就幫周哥兒提醒爹爹可好?”
周哥兒有些失望,可還是乖乖地應了聲好。
許筠瑤打量着阮氏良久,暗忖:莫非包子夫人也知道老匹夫出事了?瞧着像了。
她是有着上一輩子記憶的人,自是很清楚老匹夫日後的人生軌跡,只要自己不出手干涉,任由一切順其自然地發生,老匹夫想來也會如同上輩子一樣官運亨通。
雖然很是不爽,不過誰讓她這輩子偏倒霉地跟老匹夫扯上了關係,坐了同一條船,心裏再不痛快,也只能希望老匹夫安好。
可是包子夫人不一樣,她什麼也不知道,只知道最親近的那個人遭了難,而她卻束手無策什麼也做不了。
阮氏又揉了揉兒子的發頂,囑咐道:“帶妹妹去找廷哥兒玩吧!”
周哥兒響亮地應了聲,蹦蹦跳跳地朝着許筠瑤跑過來,非常友愛地拉着她的小手道:“妹妹,咱們找廷哥兒玩去吧!”
許筠瑤點點頭,再度望了阮氏一眼,便任由周哥兒牽着她出了門。
哪知剛走出一段距離,周哥兒便嫌棄她走得慢,扔開她的手撒丫子跑了個沒影。
被嫌棄了的許淑妃只能鬱悶地皺了皺小鼻子。
呵,兄妹!
碧紋忍笑上前,牽着她道:“廷哥兒這會兒在東院夏嬤嬤那裏,我帶姑娘去找他好不好?”
許筠瑤乖巧地回了聲‘好’。
待兩人慢悠悠地走着,約莫一刻鐘后穿過一道圓拱門,再走過一條青石小道便是東院。
突然,前方一陣吵鬧聲傳來,許筠瑤細一聽,隱隱地聽到‘姓賀的小子’、‘松年’、‘案件’之類的字眼,心中一突,鬆開碧紋的手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碧紋回神,連忙追上去:“姑娘慢些走,小心摔着。”
許筠瑤沒有理會,反而越走越快,而那些吵鬧聲也越來越清晰可聞。
“……娘,大哥,二哥,他只是一個孩子,什麼也不懂,什麼也不知道,去了又能幫得了什麼忙?那吳知府若當真是明察秋毫,自是能還老爺清白。”是阮氏的說話聲。
“我說你這婦人是怎麼回事?難不成一個莫名奇妙的孩子還要比你夫君重要?這會兒又不是讓他做什麼,不過是帶他去給三弟做個證,這對三弟來說是好事,你怎的反要推三阻四的?!”許筠瑤認出說這話的正是大房的唐柏年。
“大哥說得有理,三弟妹,這孩子畢竟也算是命案的知情人,多一個人作證,三弟的冤屈便愈發容易洗清。”這一位卻是二房的唐樟年。
“不管你們怎麼說,我都不答應,明明是無中生有之事,還要怎麼作證?若有人純心陷害,便是找十個、一百個人為老爺作證,也照樣毫無用處,更不必說要靠一個孩子。”阮氏的語氣是說不出的堅決。
許筠瑤趕來的時候,便看到唐柏年與唐樟年兄弟二人正勸着阮氏,而王氏則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王氏的身邊,賀紹廷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什麼。
“對了,瑤瑤,那個什麼知府大人好像是找了人誣告唐大人,說他收受賄賂胡亂判案,任由真兇董氏逍遙法外。”耳邊忽地響着言嫵的聲音,許筠瑤腳步一頓,再細一回想方才所聽到的唐柏年兄弟與阮氏的話,頓時便明白了。
看來唐柏年與唐樟年是希望賀紹廷可以出面,證實唐松年所判並沒有錯。只要證明他的判決是無誤的,所謂收受賄賂包庇真兇一事自然是子虛烏有。
可是阮氏明顯不同意讓賀紹廷出面。
她望着仍爭執不下的那三人,不由得皺了皺眉。
奇怪,着實太奇怪了。以阮氏的性子,只要是能幫到夫君的,她必然不會反對才是;而那唐柏年……他真會這般積極地為老匹夫奔走?
許筠瑤並不怎麼相信他。
忽地想起言嫵那可以看透旁人心裏話的‘奇特本事’,她忙在心裏喚:阿嫵。
言嫵高興地回答:“瑤瑤我在呢!”
“你幫我聽聽對面身型最為高壯的那男人心裏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許筠瑤心裏吩咐着。
言嫵‘啊’了一聲,語氣聽着有幾分無辜:“我聽不到別人的心裏話啊!”
許筠瑤愣住了:可是你不就能聽到我的么?
明明那晚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可是這傢伙還是能聽到她內心的真正想法啊!
言嫵委屈地道:“我就只能聽到你的啊!別人的心裏話我聽來做什麼。”
什麼?!
許筠瑤徹底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所以她留下來的並不是什麼‘好用的幫手’,而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坑,將一個能且只能‘偷窺’自己內心的混賬留在了身邊,更加方便對方‘作案’?
想到自己可能兩輩子頭一回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甚至可能會不知不覺地將自己的把柄主動送到對方手上,許筠瑤就覺得快要瘋掉了。
她到底乾的什麼蠢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