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死不足惜
來到後院的大廳，一番謙讓，茅方坐了上首，童飛在底下陪着。
“師叔～～”
“哎我說，你能不能別叫我師叔？我師承你父親老童的槍法，咱們應該是以平輩論交，還是以兄弟相稱吧！”
茅方開口打斷了童飛，如此說到。
“師叔，您與家父的事情，家父已經告訴我了，你們倆是互授技藝怎能以師徒相稱？難道因為家父傳授你槍法你便以師父待之，那麼你傳家父拳法又當如何吶？雖然我痴長您幾歲，但是武道技藝達者為尊，這一點還望您不要再推辭了！”
茅方看他一根筋頗有乃父之風，知道勸也無用，只好認下了這個身份，轉而聊起了別的話題。
“怎麼你父親來過？我和他前後腳走的，他人吶？”
“父親也是路過，您也知道，父親在外都是我在家中服侍祖父母，如今臨時被朝廷委派了差事，所以我就委託一位族叔照看，匆匆的前來上任了，實在是不孝的很吶，父親知道之後也沒有責怪我，只是囑託了您的事情之後就急匆匆的回了老家，所以不能與您相見了！”
“這也無妨，原本我也沒想到我會這麼快下山！”
茅方點了點頭，不過想起來此行的所見，臉色又冷了下來。
“你父親行走江湖仁義為先，闖下了偌大的名頭，你以前是個江湖人且罷了，如今為官一任，為何眼睜睜的看着地方百姓受苦而無絲毫作為，難道這就是你父親交給你的處世之道嘛？”
佔了師叔的名分，茅方正好可以義正言辭的訓斥。
“師叔如此說可是冤枉侄兒了！”
童飛先是報了冤屈，之後才繼續說道。
“父親來時也曾訓斥過我，但是小侄實在是無能為力啊！我的前任縣尊，真真的是將此地刮地三尺，吃飽了民脂民膏才離開的，從我接任到現在以來不足半月之數，用的兵丁是他留下的老弱病殘，發的俸祿是他剩下的糟糠霉米，您就別說救濟災民了，眼看着我們縣衙的俸祿都快發不出了！”
雖說童飛如今已是縣尊，但是他也就是三十左右的年紀，讓他一個江湖人突然來處理一縣的事物卻是有些為難他，更何況這個縣還是一個千瘡百孔問題嚴重的貧困縣。
所以聽到茅方的指責，他才會哭喪着臉抱屈。
“奧！如此說來，倒也怪不得你！”
茅方想了想，又發現問題並不簡單，便開口問到：
“你以前可有官身？”
“不曾有過！”
“可是孝廉？”
“我是江湖中人，哪裏會去謀求這些？”
“那怎麼會突然讓你來這裏做這百里侯？”
“這～～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傳令的軍將說此處縣尊任滿到期，有了空缺，並且根據情報此處有殘存的黃巾餘孽，所以需要一位能統兵上陣的人來鎮守，我父親是名震天下的大俠，所以才派我來的！”
“那你沒覺得這個理由有些牽強？”
“我是想過這個問題，可是父親從小教育我做人忠義為先，既然是朝廷指派，我也不敢推辭！”
“哦～～”
茅方點了點頭，手敲擊着扶手不知再思考什麼。
“師叔？？”
童飛看他半天不說話，便輕輕的叫了一聲。
“啊！奧！既然不明白朝廷的用意，這官你權且做着，不過安撫災民這件事刻不容緩，你要抓緊辦理！”
“可是縣衙實在是沒糧啊！就算有糧，能救濟一時，可是到來年春耕秋收還要一年，這段時間可怎麼熬啊！”
童飛給出了難題。
“我來的路上本意是想借點糧食讓他們上山權且容身，可是這一路上的災民實在是太多了，如果都讓他們上山，把那樹皮啃光也救不活的，所以你讓我想想看有沒有別的辦法！”
“但憑師叔做主。”
童飛也不去打擾他，告罪一聲下去安排飯食去了。
茅方左思右想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他的那個年代，有了災情國家立馬會組織救災事宜，根本用不到老百姓操心，救災的方法倒是可以借鑒，但是那命令是發自中央，要求底下的官服積極配合，這樣才能落實下去。
而如今這個社會，朝廷昏聵無所作為，地方上軍閥把持政務，官吏只顧着中飽私囊，誰管百姓死活？
即便朝廷發下賑災糧款，按照現在的吏治風氣，層層剝削之下能到百姓口中的也是微乎其微。
辦法，還得從最底層來找。
想到這裏，茅方又想起來時路上那些腦滿腸肥的鄉紳。
“嗯，得想個辦法讓他們出點血！”
茅方陰陰一笑，有了主意。
“師叔，來，我敬您一杯！”
童飛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小飛啊！關於災民的事我下午已經有了對策！”
從稱呼上來看，茅方現在已經接受了自己師叔的身份。
“哦？願聞其詳！”
童飛大喜過望。
“但是那古語有云，攘外必先安內～～”
“古語？我怎麼沒聽說過？啊，想來是小侄才情不及，不過這句話端的精妙！”
童飛如此說到。
茅方這才想起，此時是在三國，到趙普說出這句話還有好幾百年吶。
於是就訕訕一笑也不解釋，繼續說道：
“你如今縣衙的人都不能如臂使指，如何能對外行事？我看那個祝福有尖嘴猴腮不是善類，你可不能將大事交託與他，還有那個麻必傑，身為統兵官貪生畏死，也不是可用之人。”
“師叔說的小侄都省得，可是他們是上任縣尊留下的老人，熟悉本縣事物，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不用還能用誰吶？”
“話不是這樣講，難道就因為這一點，你就要受他們左右？你身為一縣至尊，當有擔待，所有事務你要做到瞭若指掌不被他們迷惑，他們的職責只能是協助你而不是左右你，明白嘛？若是你不敢破舊立新，早晚會被他們給架空，做一個徒有虛名的傀儡！”
“那依師叔該當如何？”
童飛請教道。
“你看看你，剛跟你說要有擔待，你又事事問人，這哪裏是身為主公該有的態度，問題我已經幫你找出來了，如何決斷，你自己拿主意吧！”
茅方端起一杯酒，將問題拋了回去。
“呃～～小侄實在是沒有處理這種事情的經驗，還是請師叔幫我做一次主吧！”
童飛慚然請教道。
“唉～～”
看着面前的童飛，茅方也很無奈，馭人之術也並非一日功夫就能學會的，所以他也能體會到童飛的想法，如今只能自己來幫幫他了。
“要我看，你明日裏就將兩人尋來。”
“尋來做什麼？”
“把他們拉來綁了，推出去殺掉！”
“啊？為什麼呀！”
童飛大驚失色。
茅方瞥了窗外一眼之後換了個口氣，嘆道：
“你是不知道啊，我這一路走來，那民間對縣衙的怨氣可是不小啊，長此以往下去必定會激起民變，到那時你忍心對那百姓下手？就算你忍心，可是就憑縣衙現有的這幾塊料能抵得住成千上萬的災民衝擊？”
“那不能！”
童飛皺着眉頭實話實說，也不知他說的是不能動手還是不能抵擋。
“就是啊，到時候災民進了縣衙，卻發現沒有糧食，那時候你說他們會怎麼辦？”
“怎麼辦？”
“肯定是殺光縣衙所有人泄憤啊！”
“啊？”
童飛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
“你說到那時候，你能抵擋的住？這且不算，你死之後，朝廷要麼會派兵來剿，要麼就是派人來安撫，如今天下政令不通，令出多門，那些軍閥才不會出兵出糧來打這些毫無用處的災民，所以還是撫的可能性居多。”
童飛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到時候，你已經死了，即便你不死，朝廷自然也會將這裏所發生的一切全推到你的身上，用你的人頭來安撫災民的情緒，到那時，不光你身背千載罵名你的父親甚至你的家族都會跟着一起蒙羞！”
茅方知道，現在這個時代的人還是重視名節的，自己話說到這裏，想來是能打動童飛的。
至於那兩個人該不該死，茅方早有定論，看那衙役的態度就知道前任縣尊的德行，而那祝福有和麻必傑跟着上任縣尊那麼久，茅方才不相信二人會堅守底線潔身自好吶！
前一世，一個小小的城管局長都能逼死一個商販，更何況如今這個法律尚不健全的社會？沒有了上層的訓誡下層的監督，恐怕二人即便不殺人，因他二人而死的人也會有不少，說白了，二人是死不足惜。
更何況，二人一個管着全縣的軍兵，一個負責着全縣的糧草文書，若不能將此二人除去，童飛如何掌握大權，若童飛不能掌握大權，自己的計策該如何施展，如何讓那些受苦的災民安生，所以，單從這一點來講二人就必須死。
“可是～～可是他二人實無死罪啊！”
童飛依然沒有下定決心。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如今你要兵兵沒有，要財財不剩，你何談慈義？即便不是為了自己，為了那闔縣災民，你也應該將二人除去，將大權收在手中！”
茅方教訓道。
說完，茅方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水，而那窗邊偷聽的人聽到屋裏不再交談，便瞧瞧的離開了。
看到那人離去，茅方才放下茶碗，來到滿面糾結的童飛跟前輕聲說到：
“況且，他們也並非沒有必死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