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劫獄
司徒飛雲抿緊了唇,突然一撩衣擺跪在了地上,重重一叩首,“爹,女兒不孝!”
武侯虎目瞪圓,“你今天要是敢踏出這房門一步,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司徒飛雲起身就往門外跑,武侯氣的拍桌子,“你這!是要氣死我嗎?”
司徒飛雲跑出去的時候剛好撞到了進來的武侯世子,武侯世子見她紅着眼睛跑出去,不由得怔住,“阿雲,你這是……”
司徒飛雲用力抹了一下眼角,毫無停頓的繼續跑出去了。
弄得武侯世子莫名其妙,進了書房,見武侯也是一副怒容,心下微驚,父親平日裏最寵阿雲,阿雲到底是和父親說了什麼?才讓父親也氣成了這個樣子,他斟酌了一下開口,“阿雲她……”
“她那是魔怔了!”武侯氣的一甩袖,“讓阿三阿四他們都跟着去,這個節骨眼兒上,她去天牢若是出了什麼事……”
武侯一聲嘆息,武侯世子卻是錯愣不已,“阿雲要夜闖天牢?她這是瘋了么?”
可武侯既然讓阿三阿四跟着去,顯然也是同意了的,他當即道,“您也知道她是胡鬧,就不能這麼縱着她!”
武侯說,“她不到黃河心不死。”眼底卻有一些複雜的神色,“燕岐山就這麼一根獨苗苗,他不會就讓自己這麼絕後的。”
武侯世子從武侯的話里聽出了點什麼,“父親,你是說……”
司徒飛雲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的,司徒家也是一把白銅刀在楚國悍將中殺出了一席之地,她馬背上的功夫不錯,刀法更是一流,可是面對高聳的天牢,她的輕功就成了弱項。
若不是有阿三阿四兩個暗衛相助,她還真溜不進天牢。心口有些發澀,父親雖然那般凶她,卻還是派人跟來了。
阿三阿四解決了看守燕望北那間牢房的獄卒,她做賊似的從窗口跳了進去。
“縣主,我們在外面等您,方才外面已經查看過了,這層是關押重要犯人的,裏面不會有人來,但是外間的巡邏,每隔一柱香的時間就會交替,您切記子啊一柱香的時間裏出來。”暗衛道。
能親眼見到燕望北了,司徒飛雲原本發紅的眼眶裏已經隱隱有淚光閃現。
從知道他在金鑾殿外被罰了一百三十大板,她就沒有一天不擔心,挨了那麼多板子,又被關進天牢,有沒有叫太醫?傷口膿化了怎麼辦?
司徒飛雲胡亂點了點頭,拐過那道牆,朝着燕望北所在的牢房狂奔而去。
越往裏跑越越潮濕陰暗,掛在牆上的油燈發出昏黃的光輝,偶爾還能看到草垛里有老鼠竄過,一股霉味讓司徒飛雲不適的捂住了口鼻。
等真真看到燕望北時,她眼底的淚跟倒豆子似的一直往外流。
亂蓬蓬的發,沾滿血污的囚衣,絲毫看不出包紮過的傷口……這還是過神武門時,那個北歸凱旋的元帥嗎?
血腥味兒混着霉味兒熏得司徒飛雲腦門一陣陣發漲。
“燕望北……”她趴在牢門上哽咽出聲。
燕望北原本一動不動趴在靠牆的石床上,聽到這聲,才緩慢又僵硬的抬起頭來,這才幾日,他就瘦了很多,下巴上的胡茬沒刮,圍成一圈淡淡的青色。
佈滿血絲的眼底是滄桑,在看見司徒飛雲後有幾分慌亂也有幾分驚愕,最終都歸於死一般的平靜,“你怎麼來了。”
司徒飛雲沒忍住嗚嗚哭了起來。
燕望北嘴角牽起一股算不得笑的弧度,“哭什麼,還沒到為我送行的時候呢。”
他摸了一根稻草,銜在嘴裏,蒼白的唇早就乾裂開了。
司徒飛雲哭過了,又胡亂抹了一把眼,掏出一大把鑰匙,那是之前阿三從獄卒身上取下的。也算她運氣好,試了兩把就打開了牢門。
她幾乎是跌跌撞撞跪到了燕望北跟前,不敢去看他囚衣之下的傷口,“他們……他們都不給你處理一下傷口嗎?”
燕望北笑,看似洒脫,眼底早已經一片寂然,“反正遲早都是死人了。”
司徒飛雲突然捧住了他的臉,“燕望北,趙柔跟你退親了。”
燕望北沒什麼反應,他在這裏根本得不到外面的半點消息,若不是今日送來了三日後處斬的聖旨,他都不知自己還要再這裏呆多久。趙柔退婚了,他心底也沒什麼波瀾,甚至又一種莫名鬆了口氣的感覺,“也好,我總不能誤了她一輩子。”
司徒飛雲眼淚掉得更凶,突然啞聲問了句,“那我呢?”
燕望北看着眼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少女,心底有個角落柔軟得不可思議,可是如今的他,能許她什麼,他面上像是浮起一絲苦笑,“縣主說笑了。”
司徒飛雲眼睛都哭腫了,“燕望北,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我喜歡你啊,從小就喜歡……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教我騎馬么?我從馬背上上摔了下去,是你救了我,可是你背上從此就落下了一個馬蹄印……”
那遙遠的記憶像是一道光照進了燕望北灰暗的眸底。
司徒飛雲含着淚看着他,“我夜闖天牢,只想要你一句話,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啊?”
聽她說夜闖天牢,燕望北瞳孔有一瞬間緊縮,脫口而出便道,“胡鬧!”他以為她是靠着武侯的關係來看他,順便給他送行的。
司徒飛雲把頭輕輕靠在了他手邊,“燕望北,給我一個答案好不好?整個皇城都知道,我司徒飛雲沒臉沒皮倒追你這麼多年,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她眼中的淚流的那麼凶。
燕望北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麼的,他該說他從來沒有動心過,從來沒有喜歡過,可是看着她哭得難過,他捨不得,眼前又浮現起出征那天,她一身紅衣到北城樓,只為了給她一面護心鏡……
怎麼會沒有動心過呢,他動了動干涉的唇,同樣乾澀的喉嚨發出沙啞的嗓音,“喜歡,很喜歡。飛雲,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娶你。”
司徒飛雲咧開嘴,笑得像個傻子,可是眼中的淚卻掉的更凶,她伸手抱住燕望北的脖頸,“別等下輩子了,這輩子就娶我吧。”
燕望北正想笑她痴,卻覺得頸后一痛,跟着就失去了意識。
司徒飛雲摸了摸他憔悴得厲害的臉,又哭又笑,“來之前我就想好了,你要是不喜歡我,我就徹底放下你了,但你若是也有一點喜歡我,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把你救出去!”
她臂力驚人,把燕望北扛到自己身上走起來也不見得多吃力,這才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守在外邊的阿三阿四聽見腳步聲的時候,還覺得司徒飛雲出來得挺快,等看清她背上背的是誰的時候,兩人就跟被雷劈了似的。
“縣主,您這是……”阿三說話都結巴了。
司徒飛雲說,“劫獄而已,走吧!”
阿三阿四邁不動腳步,“縣主,若是侯爺知道了,只怕我們倆就活不過明天了。”
司徒飛雲盯他一眼,“我爹說了不許我劫獄了?”
阿三搖頭,“沒說。”侯爺只說保障司徒飛雲的安全。
“那不就得了!”
對於司徒飛雲這套歪理,阿三阿四表示無言以對。
司徒飛雲下了狠招,“你們要是不帶他走,那我也不走!”
阿三阿四彼此對視一眼,妥協了,“時辰不早了,縣主,我們先出這天牢吧。”
司徒飛雲背着燕望北要往前走,阿三說,“縣主,您把燕帥給阿四背着吧。”燕望北人高馬大的一隻,壓在司徒飛雲身上幾乎都把她身板兒給壓彎了,阿四比燕望北還高庄些。
司徒飛雲一腦門汗,“我不,我自己的男人,我自己背着!”
阿三阿四汗了一把,阿四說,“待會兒要下城樓,您的輕功……”
被戳中死穴的司徒飛雲只得把燕望北放到了阿四背上,還不忘叮囑,“小心點,別碰到傷口了……”
不知是他們太過幸運還是因為其他的,從夜闖天牢到劫獄成功,都沒碰上一點麻煩。
已經到了天牢外,司徒飛雲不由得懊惱自己倏忽,忘了備一輛馬車,她來時是直接跑着來的。
正準備就這麼把人抗回武侯府,暗處卻緩緩駛出一輛馬車,司徒飛雲當即繃緊了腦子的弦,阿三阿四也是面色凝重。
車輪聲再夜裏分外清晰,正當司徒飛雲他們注意力都放在那馬車上時,天牢的城垛上又飛下許多黑衣人,一眼掃去有幾十個。
一滴冷汗從司徒飛雲額前滑落,果然還是種了圈套么……
馬車在距離他們三丈遠的地方停下,駕車的人帶着斗笠,叫人看不清面容。
阿三要動手,兩個黑衣人就纏了上來,司徒飛雲又驚又怕,這裏就是天牢外,若是引來了官兵那就是真的完了。
“住手。”馬車裏傳出一道蒼老平穩的嗓音。
車帘子緩緩撩起,露出一張不怒自威的老將面孔,司徒飛雲有些驚異的叫到,“燕伯父?!”
燕老將軍沖她微微頷首,“司徒家的小丫頭。”
阿三一見不是敵人,就收住了攻勢,站回了司徒飛雲身後。
“您也是來劫望北的?”司徒飛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