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她的一碗面
歐陽妤攸瞥見玻璃茶几下,有季臨川給她買來解悶的名畫拼圖。
\"季太太。\"林秘書跟在季臨川身後,打個招呼。
歐陽妤攸溫柔一笑,知道他們有工作聊,也不多話,繼續低頭玩拼圖。
季臨川見她把散熱貼拿掉了,桌上的營養粥也被推到遠處,分明是又不想吃,他無奈嘆了口氣。
林秘書把梵森緊急文件全遞了過來:\"北邊投資的礦場已經解約,專櫃那邊顏經理也回來複職,這些需要您親自過目,沒問題的話您簽字。\"
季臨川點頭接過林秘書遞過來的文件。
他剛擰開筆帽……
\"啊……嚏!\"
安靜的客廳里,被一個音量極大的噴嚏聲打斷!
只見歐陽妤攸緊閉上眼,皺着眉心,抓拼圖碎片的手,震抖了幾下!
這一個突如其來的噴嚏,沒把旁人驚着,倒好像先把她自己都給嚇蒙了。
只見她掛着兩行鼻涕,眼神獃滯地楞在了那裏……
季臨川見狀趕緊扔下文件和筆,快速從桌上抽出紙巾,走到她跟前,半蹲着,把她的腦袋轉過來,一雙自然而專註的眼神,耐心地給她擦鼻涕。
只見他低着頭,靠近看着她的鼻翼,紙巾一下下撩過她的臉頰,擦完還不忘隔着紙巾狠狠捏了下她的鼻子。
歐陽妤攸半哼着撇過臉,使勁推他的手,像個忍不了痛的小孩子,亂打亂捶,低濃的聲音說,\"痛死了……你輕點行不行。\"
\"別動。\"季臨川又摸了摸她的額頭,轉身去拿了一片散熱貼。
林秘書坐在一旁看着。
嗯,季總越來越有當爹的樣子了……
這還沒完。
季臨川按住歐陽妤攸的額頭,把散熱貼啪好,重新讓小艾熱了粥。
她看了一眼,碎片抓在手裏,繼續她的拼圖大業:\"放着,我會吃的。\"說完埋下頭,裝作看不見,偶爾悄悄瞟他一眼。
季臨川既生氣又好笑。
看這女人打算拖到什麼時候。
只見他終於忍不了了,作勢就要捏她的下巴,硬塞給她喂下。
她臉頰一熱,閃躲着不肯順他的意:\"我……我自己來!\"歐陽妤攸慌忙把勺子拿着,尷尬地看着一旁坐着的林秘書,推了季臨川一下,說,\"你忙你的去。\"
\"少跟我在這兒打馬虎,趕緊吃了!\"季臨川突然托起她的手,強制往她嘴邊送,
咳咳咳!
只見她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團,剛吃進去沒到半分鐘,她兩隻手急忙尋找垃圾桶,乾嘔了幾聲,猛烈咳嗽之後全吐了出來。
\"……你。\"他愁死了。
歐陽妤攸抓着他的衣角,淚眼婆娑:\"季臨川,我吃不下,味道真的好怪……\"
他知道粥裏面的參片苦,各種補料下得也足,但有什麼辦法:\"再熬兩個月,你身體太虛怪誰啊,難吃也得吃。\"
她咕咚咕咚灌下了一整杯水,壯士赴死的神情,勉強答應再吃幾口。
季臨川伸出彎曲的食指,溜過她粉嫩的唇角,輕輕一勾,懸挂的水滴轉移到了他的指背上。
這畫面太曖昧……林秘書十分識趣得避開視線。
低頭去數季總還有幾份文件沒簽來着?
……
隔天歐陽妤攸病就好了。
結果季臨川一早起來卻頭痛得厲害。
他白天去了公司,晚上回老宅給季夫人報備兒媳婦的身體狀況,見他噴嚏打個不停,季夫人臉色別提多難看,沒等她開口,季臨川就讓她打住:\"知道,我回去跟她分房睡,行不行?\"
季臨川晚上十一點多回到家,從玄關到客廳,見水晶吊燈,落地燈,壁燈,所有的燈都亮着,他剛要去上樓看看她,卻聽一聲低低的哼吟,像貓似的,柔軟又輕盈。
她在沙發上睡得正香。
他解開外套,往邊上一扔,拿起沙發背上的毛毯打開,將她整個裹起來,打算打包上樓。
她只是淺睡,他剛一動,就醒了,睜開眼睛莫名其妙看着他笑。
季臨川手臂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覆上她已經鼓起的肚子:\"看來今天做得是美夢了,笑成這樣。\"
\"我不告訴你。\"她伸了個懶腰,用手背揉揉鼻子,轉着眼睛,怔怔地,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麼似的。
季臨川抬起她的後背,又摟住她的雙腿,邊抱邊說:\"都快十二點了,夜裏涼氣重,我萬一回來得晚,你就這樣睡?\"
\"啊。\"十二點!她望着遠處牆上的時鐘,終於想起來了,她這個腦袋啊,真是越來越沒用了。
季臨川見她驚了一下,以為是自己的話起作用了,禁不住想笑,\"行了,別演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下不為例啊。\"
她非要下來,重新回到沙發上:\"我餓了,你給我煮碗面好不好?要那種看起來很好吃的。\"
季臨川挑眼笑,隨後點頭起身,走去廚房打開冰箱,見有小艾包好的薺菜餛飩和水餃,遠遠問她,\"要不別吃面了,吃小餛飩吧。\"
她搖頭,堅持要他煮麵。
季臨川懷疑她是想吃牛腩面了。
她不知道,他煮麵的手藝,是結婚前歐陽騰遠教的,老傢伙這輩子難得誇他一次,卻是說他面做得還不錯……
季臨川還記得當時斜眼回了他一句:\"是您教得好。\"
……
他翻了一遍,可惜家裏沒有配料,只能用晚上留的骨頭湯,切好蔥花,配上雞蛋和青菜,給她煮了一碗端過來。
歐陽妤攸一雙眼睛始終望着時鐘,他拿筷子點下她的腦袋,斜斜地鄙夷她,\"你不會又沒胃口了吧?\"她懷孕以來,嘴上說想吃的從來都是三分鐘熱度,每次還沒等他買回來或者做好,她就說不想吃了,然後又換一樣,搞得季臨川經常懷疑她是故意在整他。
只見她突然笑了:\"十二點了,這碗面,你吃吧。\"
季臨川臉頰抽動了一下,寒氣肆虐。
很好,果然又是在整他……
咬牙道:\"歐陽妤攸,你夠了啊,再這樣老子真要餓你一頓了。\"
她卻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從靠枕里摸啊摸,突然拿出了一個絲絨盒子,看起來有點眼熟,遞到他手裏,說:\"生日快樂啊,季臨川。\"
生日快樂。
那一瞬間,她的笑容,聲音,和打開盒子的動作,都在他的眼睛裏變成了慢鏡頭,還是那種略帶矯情音樂的畫面,說實話,他還真有點不適應,畢竟結婚這幾年,除了三月份,為了哄她回來,給她過了個簡單的生日。
他們彼此生日一般都是在打架或者冷戰期間中度過。
這是頭一次,她等在第一時間,祝他生日快樂。
可她拿出來的禮物……
光看盒子就覺得有點眼熟,打開一看,那項鏈……
季臨川摸着眉頭,實在忍不住吐槽:\"喂,你讓我說什麼好啊,這東西不是在我這兒的嗎?你什麼時候拿走的,這禮物送得也太沒誠意了,害老子白感動一場。\"
歐陽妤攸奪下那條魚形項鏈,那是她親手設計,當初打算送給魏沉當結婚禮物的呢,要不是前兩天她在書房找到,差點都忘了這事。
她攥在手心裏說,\"我怎麼沒有誠意了呀,當初你像土匪一樣,從我手裏搶走的,現在我名正言順把它送給你,這是一回事嗎?我是看你喜歡才送你的,季臨川,你不要是吧……\"
他算是服了,舉手投降,\"好好好,我收下了。\"轉而又指着那碗面,低眼看她,\"說正經的,這碗面,你是讓老子煮給自己吃的?\"
\"嗯!\"她認真點頭,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季臨川仰天抹淚,算是知道自己的命有多苦了,過個生日,吃碗面,還是被騙了自己煮的……
\"你有什麼不滿意嗎?\"她用手指颳了下他的側臉。
季臨川牙縫裏擠出話:\"老子不敢,滿意得很。\"
他端起那碗面,挑起一筷子,喂到她嘴邊,\"你嘗嘗,我做得好不好吃?\"
\"這是你的長壽麵,我不能吃。\"她想起小時候,有一次在季家吃早飯,飯桌上有各式各樣的早餐,唯獨他有一碗這樣的面,別人都沒有,是陳姨用的老鴨湯,滾細的麵條,撒上小蔥花,配上一碟醬料和牛肉片,專門給他做的,那時候她不知道緣故,看着他的早餐比自己的好吃,硬要嘗一嘗,陳姨不准她吃,說是那一碗只能他來吃,後來才知道那天是他生日。
\"我們一人一半,怎麼樣?\"
歐陽妤攸晚飯吃得早,這會等到凌晨確實有點餓了。
她吃了大半碗,季臨川看她吃得香,幫她扶着散落的頭髮。
許願往後的每一年,都有她,還有一碗面。
……
季臨川轉臉打了個噴嚏!
還真他媽感冒了。
回卧室。
季臨川坐在離床很遠的椅子上,面前是一堆擦鼻涕的紙巾,再抬頭,見她側躺着,臉貼在枕頭上看着他笑。
\"還樂,傳染給我,你就高興了?\"
季臨川剛又接了季夫人電話,隨後點點手機:\"你看看,生怕我吃了你似的,千叮嚀萬囑咐,讓我離你遠一點。\"
歐陽妤攸依然躺着,直直伸着手臂,要桌上剛溫熱的牛奶,季臨川不理,只說,\"現在你得自己來,我待會收拾收拾去樓下客房睡,你別招老子過去,否則不由人地就留在你床上了。\"
她故意作祟道,\"我夠不到,你快拿給我啊。\"
\"這可是你說的。\"他端起桌上的牛奶,遞到她手上,看她緩緩喝完,沒等她舔去嘴唇上白色的水痕,他拇指就伸上去,指肚順着她柔軟的上嘴唇,從左邊抹到了右邊,魅惑道:\"真想啃了你。\"
不是親,是啃……
她把杯子塞在他手上,白了他一眼。
季臨川苦悶道:\"生孩子原來不止你辛苦,我也挺辛苦的。\"
她不解。
他說:\"我原來身上難受,還能去沖個涼水澡,現在病了,你要不要幫我……\"
\"季臨川!\"她抽起枕頭就往他頭上掄,力道很小,像棉花似的,一下下撩撥在他臉上,\"你正經一點會死啊!\"
他抱住枕頭,一個勁地笑,\"老子在外面正經得很,在你跟前我裝什麼假正經,\"
歐陽妤攸轉過身躺着,把被子拉到頭頂,悶了幾分鐘,悄悄又伸出頭,轉臉看他拿了一床被子枕頭,挨着床邊的地毯,開始整理地鋪,\"你不去客房了?\"
季臨川枕臂一躺:\"不去!老子得看着你,晚上再踢被子着了涼,咱倆交叉傳染沒完沒了了,你往邊上去睡。\"
說罷,他又繞到陽台的門邊,開了一個小縫,盛夏時節,風吹進來柔和清爽,她睡在床邊,處在上風位置,下面打地鋪的他呼吸咳嗽,空氣不至於往她那邊流動。
睡了一會,她不忍心,趴在床邊說:\"地上涼,你睡上來吧。\"
季臨川撐起腦袋笑她,\"你別招我行不行?趕緊睡,你再這樣看着我,我可真得去洗涼水澡了。\"
歐陽妤攸一副你愛怎樣怎樣的表情,裹上被子,閉眼睡了。
早上一陣嘭嘭嘭的敲門聲把她驚醒。
她的手習慣性去找他。
季臨川沒睡地鋪,掛在床邊上,跟她中間隔了一米多的距離,擺滿了枕頭和靠墊。
再一聽卧室門外好像是季夫人,歐陽妤攸拿起一個枕頭就往他頭上打。
沒反應,轉手去捏他的鼻子,\"喂,季臨川,醒醒,媽好像過來了。\"
他一夜睡得格外舒坦,這會兒被捏鼻子,呼吸受阻,猛地一下睜開眼睛,視線里望見她那張臉,他揚起嘴角一下就笑了,也忘了自己是個感冒病毒攜帶者,圈住她的脖子,抬臉就往她耳根邊親。
\"喂……喂,你聽聽,媽在外面……\"她躲着,推他去開門。
季臨川一聽,還真是,隨後放開她,鬱悶地掀開被子:\"為老不尊的,一大早闖到卧室門口來了,萬一老子在做床上運動,被撞見她也不怕難看……\"
她又一個枕頭砸他後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