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隱瞞
“浮幽之靈？”
幽九羅聽到一個因震驚而變了調的聲音，
“老祖宗，您說您是浮幽之靈？是從花裏面變出來的那個浮幽之靈？”
那個變了調的聲音怪到不大像是從她嘴裏吐出來的，
“我是。”
老祖宗臉色嚴肅，眼神甚至有些凜冽，一點也沒有說笑的意思。
“……”
幽九羅獃獃的站着，看着老祖宗那張熟悉至極的臉，怎麼看都覺得那個人只會是老祖宗，不會是什麼浮幽之靈。
浮幽之靈是浮幽人專屬的、唯一的神，是強大至極的神……
老祖宗就是老祖宗……
幽九羅腦子裏面亂七八糟的，自己都理不清自己在想些什麼。
老祖宗看着她的臉嘆息一聲道：“我知道很多事你心裏其實並不相信，不過也怪不得你，浮幽早就變天了，如今的浮幽……”
如今的浮幽只能抱以一聲悠長的嘆息。
幽九羅又呆了片刻才勉強回過神來，慢吞吞說道：“我信的，老祖宗說的話我都信。”
她從沒懷疑過老祖宗的話，只是有些事情實在無法想像。
就像天幕另一邊的神。
從小到大，她聽過太多關於他們的傳說，甚至親眼看到天降神門，可神到底存不存在，是什麼模樣誰也不知道。
有人把他們想像的無比高大威猛，披着金色戰甲，手持金色巨劍，威風凜凜，所向無敵。
他們能遮天能覆地，一步便能從天的一端跨到天的另一端……
而她則覺得神說不定長的奇醜無比，根本就是一隻只猙獰可怕的怪物，被帶走的人可能成了他們的食物……
對於神，她總有着各種不好的猜測，
有時想着想着便會把自己嚇到。
這些猜測她從未與人說過。
對族人說，她會被當場打死，對幼時的幽忌厄說，怕把他嚇到。
對長大后的他說，只會遭到無情的嘲諷嗤笑。
於是便只能一個人悶在心裏。
“信不信都好。”
老祖宗又嘆息一聲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浮幽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想。”
幽九羅用力點了點頭。
如果知道前因後果，或許她就不會心存懷疑了吧？
這世上她最不願懷疑的兩個人，一個是幽忌厄，一個是老祖宗。
尤其是老祖宗。
在她心目中，老祖宗是這世上最正直，最善良，最寬和的人，
懷疑這樣一個老人，會讓她心裏有着濃濃的負罪感。
“浮幽之靈生而強大，而後越年長便越強大，不過過了百年之後，便會慢慢虛弱，到了這個時候，浮幽之心便會將她召喚回去，而後在凝聚出新的浮幽之靈……”
老祖宗的聲音緩緩的響了起來，幽九羅才聽了兩句便覺得哪裏不對，
稍微一想便忍不住說道：“老祖宗說一個被召回去另一個才會出現，可現在的浮幽根本沒有浮幽之源和浮幽之心，老祖宗本身又是浮幽之靈，所以怎麼會有新的出現？”
那個新的好像就是她。
浮幽之靈的根源都沒有了，又怎麼會有浮幽之靈出現？
老祖宗的說法實在是前後矛盾的厲害。
幽九羅偷偷看了老祖宗一眼，心裏憑添一份憂慮，開始懷疑是老祖宗的記性出了問題。
她放緩了聲調，輕聲細語的說道：“再說我是有父母的，還有小厄呢。”
雖然對父母沒有印象，幽忌厄卻是與她一起長大的。
小時候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而且關於父母的事都是老祖宗告訴她的。
老祖宗是不是已經忘記了？
想到這裏，幽九羅愈發擔憂了。
老祖宗，是真的老了么？
老祖宗有些歉疚的看了她一眼，說道：“在你的身世上，我說了謊。”
“……”
老祖宗竟然會說謊？
幽九羅不自覺瞪大了眼睛，再次有了難以置信的感覺。
這一會兒的功夫，她好似已經聽了太多令人驚訝的事。
“我說謊，自是有原由的，現如今，浮幽之靈對浮幽人來說只不過是個傳說，有與沒有都沒有差別。”
老祖宗嘆息一聲道：“你又與此前的浮幽之靈不同，讓大家知道了你的身份，反而沒有半點好處。”
浮幽人需要的是真正的神，
是現在那個能從天降下神門，可以讓一些人脫離苦海一步登天的神。
不能帶他們脫離苦海的浮幽之靈是否存在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也正是因為如此，老祖宗甘願被族人所遺忘，
到了現在，整個浮幽城或許已經沒幾個人記得浮幽之靈，更沒人知道老祖宗就是浮幽之靈，
她這個廢物是不是浮幽之靈就更不重要了，
一個不能為族人分憂的神靈，就不配再被奉為神靈。
這一點幽九羅可以理解，不過她仍覺得老祖宗應該早些告訴她。
早些知道了，或許她會更容易接受。
老祖宗沒管她在想些什麼，只是繼續說了下去。
於是幽九羅便又知道了浮幽之靈一代代傳下來，到了老祖宗那一代，已經是第二十九代。
浮幽人一代代繁衍下來，變成了一個獨立而強盛的存在。
在浮幽之靈的帶領下，浮幽人一直過着安逸富足的生活，
不過浮幽人一向很少與外界來往，那時大家都覺得外面充滿了詭詐險惡，
雖然其間也發生了許多事情，但浮幽人的生活方式基本沒有變過。
直到三百多年前……
“在我已經隱隱有了虛弱徵兆時，浮幽被神攻佔，分割，放逐到暗域之中……”
老祖宗的一句話，讓幽九羅的驚訝程度瞬間向上竄了好幾個高度。
“是神將我們放逐到暗域之中的？”
她又聽到變了調的聲音從自己嘴裏冒了出來，
這一回變得額外厲害，又尖又細，十分難聽。
從小到大，她再沒聽到比這更可怕更震驚的消息了。
與這個消息比較，她的身世簡直變變得不值一提。
對神有偏見是一回事，得知神是害了浮幽的罪魁禍首是另外一件事，
她曾經那些無端而又惡意的揣測，根本就沒想在正經地方，
她知道這一點尚且難以接受，
那些奉神為救世主的族人如果知道了又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