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惡夢

王上駕崩，舉國同哀。皇城大街小巷都掛滿了白布。蕭王后帶領着眾多嬪妃，跪在永樂宮為周王守靈。一代帝王，就這麼離開了人世。

國不可一日無君，在周王下葬一周后，滿朝文武就上奏摺奏請周子鈺登基了。為周子鈺誕下一個小公主的燕凌月自然就是王后。

端坐在大殿之中，看着跪在她腳下的眾多大臣，聽着他們的跪拜聲，燕凌月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她居然真的成為了大周的王后！誰能想像一個經歷國破人亡，重生到別人身上的亡國公主，有朝一日竟真的變成了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百姓們一提起燕凌月，無不感慨她幸運。畢竟那個時候的周子鈺痴痴傻傻，還克妻。大家都以為燕凌月嫁給周子鈺以後，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可結果呢，這才不到兩年的時間，人家就成為大周的王后。

周子鈺和燕凌月坐着皇攆在城中巡遊的時候，不少過去不願意嫁給周子鈺的大家閨秀，看着燕凌月身上的鳳冠霞帔，後悔不已。同時也對即將迎來的選秀，充滿期待。要知道新帝王身邊只有一個燕凌月，就算加上段念雲也才兩個人而已，偌大的後宮還都空着。

一開始反對段念雲嫁給周子鈺的李氏，現如今高興的不得了。一再慶幸當初她果斷的替自家女兒爭取來了賜婚的聖旨。有先皇的旨意在，段念雲入宮以後，肯定得是皇貴妃吧。

這一下，段二老爺和李氏在曾經取笑過他們的那些人面前，總算是揚眉吐氣了。

有人高興，也就有人不高興。烏衣巷裏，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聽着身旁其它乞丐的議論，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若當初他能夠再心狠一點，早一點殺了周子鈺，那現在坐在龍椅上的就是他周子勤了。

隨着燕凌月成為王后，燕府也備受關注起來，成為國丈的燕毅然在朝中的地位也更加穩固。比段二老爺的高調，燕府異常低調，老太太還特意召集了所有人，囑咐大家一定要記住四個字“榮辱不驚”！燕府能走出一個王后，那是祖上有光。不能仗着是王后的娘家人，就在外行事張揚。

三姨娘母女三人，各個都十分慶幸。慶幸那個時候，她們選擇了燕凌月。就連老夫人都感慨，沒想到昔日那個最不重視的小女兒，反而成為了人上人。

大家心目中最幸福的燕凌月，此時此刻，過得並不好。自從周王去世以後，她就開始做惡夢。一到夜晚，閉上雙眼，她就會夢到周王，夢到周王來找她索命。

事實上周王並不是死於她之手，但燕凌月還是過不去心裏的那個坎。一直以來，她都想着報仇，她都想着能親手殺了周王，替她的父皇母后報仇。現如今她真的報了仇了，也如願的成為大周的王后了，她卻開始夜不能寐了。

原以為她能夠處理自己的情緒，原以為她報完仇，能心安理得的待在周子鈺的身邊。畢竟周王曾屠殺了北燕皇室那麼多人，她殺周王是理所應當的，並不能妨礙她要和周子鈺在一起的決心。可事到臨頭，她才發現她高估了自己。

一看到周子鈺，她就想到她害死了他的父王。她並不後悔殺了周王，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一遍，她相信自己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她只是對周子鈺感覺到內疚。

這份內疚，以及她手上沾了人命的事實，壓得燕凌月快要喘不過來氣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李嬤嬤和四個丫鬟看在眼中，心疼的同時，也感覺到奇怪了。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想要成為王后。她們小姐順順噹噹的做了王后，理應高興的，怎麼卻一日比一日憔悴了。

剛即位沒多久的周子鈺，需要忙碌的事情太多，有時處理奏摺到深夜乾脆就直接睡在御書房了。能夠陪燕凌月的時間，比起之前也大大減少。即便如此，蕭太后還是明裡暗裏的一再暗示燕凌月，身為王后，作為一宮之主，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督促王上雨露均沾，為皇家繁衍子嗣，還提起了選秀事宜。

按照慣例，新帝王即位之後，首要的事情就是大規模選秀，充盈後宮。蕭太后也給周子鈺提起過此事了，但周子鈺每次都會以各種理由推脫。蕭太后實在沒辦法了，就將主意打到了燕凌月的身上。

燕凌月本就心事重重了，對蕭太后的態度也有些敷衍。如此一來，蕭太后就不高興了。回頭就將冷落許久的秀川招到了身邊，還隔三差五的就讓秀川去御書房給周子鈺送吃的。

奈何周子鈺壓根正眼都沒瞧過秀川。這樣一連過了半個月，蕭王后坐不住了，找到了周子鈺，讓他要麼立即選秀，要麼就寵幸了她替他選的秀川。

蕭太后在周子鈺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周子鈺不想蕭太后失望，在秀川又一次給他送湯的時候，就封了她一個常在。

品級雖然不算高，但未受寵幸，也沒經過選秀，就直接成為了小主，可是莫大的皇恩。秀川這個名字瞬間就傳遍了皇宮，甚至傳到了宮外。原本還在為當今王上不願意選秀而擔憂的諸位大臣，見此情況，稍稍有些放心了。

在周子鈺未登基之前，大家有目共睹他和燕凌月的感情有多好。身為皇子，可以專寵，沒人會說什麼，說不定還會贏得一個專情的好名聲。可做了王上，最要不得就是專情。大臣們之前還擔心，周子鈺是因為燕凌月才不願意選秀的，擔心周子鈺會專寵燕凌月。現如今看到他納妃了，多少有些放心了。

蕭太后也高興不已。雖然周子鈺依舊未寵幸秀川，但能收她進後宮，就是很大的進步了。

明含軒內，正在逗弄周靈安的燕凌月，聽着秋雙的稟報，有些出神。沒想到那個秀川，竟真的熬出頭了。

見燕凌月魂不守舍的，李嬤嬤急忙道，“聽說王上並沒有寵幸她，說明在王上的心中，還是王后最重要。”

看李嬤嬤着急安慰她的模樣，燕凌月笑了。早在很早之前，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知道她不可能是周子鈺唯一的女人，她也知道周子鈺早晚會納妃。

難過嗎？一想到周子鈺可能會睡在別的女人身邊，她當然會難過，甚至痛徹心扉。但因着早就知道了結果，所以她能很平靜地接受。

燕凌月沒將秀川放在心裏，反倒是王老居士給她遞來了信件。信里說明了秀川的身份，說秀川的母親，其實是蕭太后一個表親。信中，王老居士還讓燕凌月打氣精神，不能因着成為了王后，就感覺萬事大吉了。說後宮女人之間的鬥爭，比朝堂上還精彩。她若毫不設防，若不抓緊周子鈺的心，不止是她，連帶着周靈安，下場都會很凄慘。

王老居士說的這些，燕凌月都懂。但她不願為了爭奪一個男人的寵愛，而失去自己。更何況這個男人，還是她最愛的夫君。一想到她要靠着耍心機，去同別人去爭周子鈺的寵愛，燕凌月就感覺到心酸，為她自己感覺心酸。

她的心理，還沒從九皇子妃轉換到王后，但旁人已經開始行動了。

“原本還在奇怪蕭太后怎麼會那麼看重一個宮女，感情秀川是蕭太後娘家那邊的人，”在看了王老居士的信后，李嬤嬤對燕凌月道，“看樣子以後，咱們不能小看那個秀川了。”

燕凌月什麼也沒說，將信扔進香爐以後，就繼續哄周靈安了。

在秀川成為常在一個月後，蕭太后見周子鈺還是日日都回明含軒，頓時有些着急了，畢竟周子鈺膝下還沒有小皇子。

在敲打過燕凌月以後，蕭太后隔天就將李氏和段念雲招進了宮，說是可以準備讓段念雲進宮伴駕了。

日等夜等，等的花都快謝了的段念雲，聽到這話，彷彿看到了曙光。一雙眼睛裏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燕凌月兩耳不聞窗外事，但李嬤嬤和四個丫鬟可時刻注意着呢，宮內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稟告給燕凌月。蕭王后準備讓段念雲入宮一事，燕凌月當然也是知道的。

周子鈺也知道燕凌月不喜歡段念雲，當天晚上吃過晚飯，兩人躺到床上以後，周子鈺將燕凌月拉進懷裏，主動提起了段念雲。

“若段念雲進宮了，月兒不搭理她就是，權當她不存在。要是看她不順眼了，就成尋理由整治她了，”周子鈺把玩着燕凌月的手道。

燕凌月聞言，笑出了聲，“王上這豈不是讓我仗勢欺人？”

“是的，孤的王后，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周子鈺低頭親了下燕凌月的唇瓣。

“那母後知道了，又該找我談話了，”燕凌月摟住周子鈺的脖子，有一下沒一下的回吻着。

周子鈺聽罷，有些愧疚了，“對不起，月兒。讓你在母后那裏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