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兄弟相爭
老叔眼睛都看直了,“五…五十萬啊!賊你娘的…”
陳老闆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他是在挽救,這人不愧能有如此成就,心思足夠活絡。可,他太小看我黃鑫了。
冷眼瞅着支票和名片,只手接了過來,“呵呵,手筆不小啊!可惜,我胸口還疼呢!有些事做了就不是那麼容易挽回的。”
兩張在別人眼裏無比貴重的紙從我手頭滑落,自空中飄落直轉而下,所有人面面相覷,鴉雀無聲,看着它們跌落在地上。
“老叔,別發獃了,走吧!”
“哦哦哦!走,這就走…”
老叔看着那支票飄落,依依不捨,可看我表現的如此決然,也不再多說,咽了口唾沫,趕緊跟上了我。
“小先生,等一下。”陳老闆再次大叫。
我有點不耐煩,頭都沒回,邁開步子,陡然一個人影跑到我身邊,沒想到居然是他自己,而不是所謂的保鏢管家。
“你這人有完沒完?說不要就不要,愛給誰給誰。”
陳老闆也不動怒,陪笑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支票可以不要,但名片還請先生拿着,不然陳某人心不安,有恩必報,是陳家人為人之道。”
態度異常堅決,堂堂大老闆,把自己姿態放這麼低,我不要卻是說不過去了。
“小先生,接下來吧!你的恩情,我張懷虛也銘記在心。”鏗鏘有力,是在給張懷虛幫腔。
陳老闆眸子裏光芒閃爍,看得出有幾分真誠,開始高看他幾眼,果然不是簡單的暴發戶,一般人家可沒有這樣的涵養。
“行,這名片我就收下了。”隨意的接過往口袋裏塞進去。
陳老闆露出笑意,目送我離開。
“你這憨貨,怎麼不把那錢接住咧?五十萬啊!老叔這麼大年紀還沒見過這麼多錢,那可是真的大富貴人家,哎!”
老叔趕着驢車,還在揪心那五十萬。
“師傅說過,可以不要錢,但是不能沒有尊嚴。”
重新揪了根草塞進嘴裏,細細嚼了兩下,有絲絲苦澀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五十萬確實不少,但要是我接了,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因為這件事的定位,只是自救,也僅僅是自救罷了。
老叔那喋喋不休的埋怨戛然而止,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反正最後一段路,老叔再沒有提陳老闆給的五十萬。
特么的,那一腳踹的還真疼呢!到現在還沒緩過來,沒踹回去還真是便宜那個龜孫了。
最後一段路也不短,果真如老叔所言,翻過一個山頭也就到了,對這面前的建築設施,讓我這生長在南方的人耳目一新。
不再是我所熟悉的磚瓦房,山體上不少大門樣式的窯洞,這是傳承了四千多年的“穴居式”民居,聽說冬暖夏涼,能夠有效的抵抗大西北那凜冽的寒風,配上裏面的炕,更是絕佳。
“咋樣,大侄子,沒見過吧?”老叔韁繩一拉,那慢騰騰的驢子跑的更慢了,在道上優哉游哉,還有不少人探出頭來張望。
現在是八月底,近九月初,如果是在老家H省,人都能熱化了,可G省在夏溫這點就讓我開始喜歡這裏了。
“大侄子,我們是先回我家,還是直接上二牛家?二牛他爹找不着了。”老叔扯着嗓子一通叫喚。
“先去事主家看看。”
老叔二話不說,稍微扭轉方向,衝著旁邊的人叫了一通,“散了散了,都散了,這是我請來的先生。”
“我們這地方也很久沒外人來了,都是些看熱鬧的傢伙。”老叔解釋道。
雖然這地方窮鄉僻壤,但一些習俗也沒落下,家裏有老人去世照樣是做白事,照樣貼白色對聯放花圈燒白蠟。
這窯洞構成的村子結構簡單,都是依山而住,在山體上鑿個洞就算是房子了。
“吁!”老叔拉長聲音,“大牛,二牛,人給你們找來了。”
這家應該是村子最尾上的一戶,門口沒待人,隨着老叔一聲吆喝,兩男一女從窯洞裏鑽了出來,都戴着白帽子,想必這就是死者家屬了。
只是這幾人有些奇怪,出來都是隔開在走,涇渭分明,一個看上去年長的漢子和女的走一起,另一個年輕些。
那一男一女看不出什麼悲傷的樣子,特別是那看上去挺胖的婦女,反倒有些得意,說不上春光滿面,但也神色自在。
只有年輕的那個滿臉悲戚,還掛了淚痕,面紅脖子粗的樣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又咋了?”老叔面色陰沉的都要滴出水來,眸子盯在年長的大牛身上。
大牛對老叔還是畏懼,縮了縮脖子,往後退了退,反倒是那女的定定神,高聲道,“咋?能咋,都一家人還能怎麼了?叔,這話可不能亂說了。”
“啪!”
“崔紅,你閉嘴。”老叔手上鞭子往車轅一抽,崔紅大驚失色,縮到了大牛後面,不敢多說一句。
“大牛,你說,咋了?”
“我…我…”大牛用眼神暗示自己老婆,可崔紅看着老叔那臉,愣是說不出話來。
“叔,我…我嫂子…還有…還有我哥…說…說要…要分家產…”二牛悲愴的道出實情。
“好啊!好的很啊!你們阿大屍體都沒找到,就想分家產?勞資抽死你。”老叔氣的不輕,揚起鞭子就要往下抽。
大牛和他媳婦都嚇傻了,愣在那一動不動,看來還是小瞧了老叔在這些人心裏的威望。
“叔,甭打,甭打。甭打我哥。”
“他們都這樣逼你了,你還要給他們求情?”老叔揚着鞭子道。
大牛畏畏縮縮,大氣都不敢喘。
“終究是自家弟兄啊!”瘦削的二牛嘆了一口氣,“哥,不是我不想分爹留下的家產,只是咱爹屍體都沒找到,怎麼也得安葬了再說啊!”
“可是…可是…阿大已經四天…四天沒回了,靈棚都搭起來,上哪裏…找呦?”大牛瞟了老叔一眼,“這…這山上豺狼虎豹也多…”
“我看吶!這老么就是想霸着老爺子的家產,還說找屍體,盡孝道,怕是不想分家尼。”崔紅陰陽怪氣,冷嘲熱諷。
二牛氣的喘粗氣,但就是裝作沒聽見,“咱阿大就留了這窯洞,值錢的物什沒幾件,能有什麼分的?嫂嫂,你可別太過分了。”
“呦呵?我咋的了?老爺子的那點事兒這灣子裏誰不知道?我勸你老老實實的交出來,大牛怎麼說也是你大哥,你二牛想獨吞?沒門!”崔紅衝著二牛大叫一聲。
大牛急忙拉了拉自個媳婦,老叔還在,讓她收斂一點。
崔紅手一甩,“拉什麼拉,這家產的事能含糊嗎?咱叔怎麼說…也只是個外人。”
老叔陡然沉默,對於崔紅這言語算是默認了,手頭鞭子都松下。
“咱家娃娃馬上就要去縣城上學了,你還想咋?你看你弟弟有把你當哥哥看嗎?”崔紅猛的把大牛的手甩開,氣呼呼的走了。
“媳婦,媳婦!”大牛急的捶胸頓足,想要過去拉崔紅。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妻管嚴。
“大牛,你回來。”老叔叫住想追自己媳婦的大牛,“二牛,叫上你哥,進屋去,丟不丟人?都鬧多久了?”
“嘿呀!”大牛還是聽老叔的話,但是又把二牛恨上了,死死瞪了他一眼。
二牛看上去是個老實人,還有些怕自己大哥,眼神躲躲閃閃。
看着他們往裏走,我也跟了進去,對於這所謂分家產的紛爭沒有半點興趣,只是那長子和兒媳還真有點不像話,老人屍骨未寒就蹦出來分家產。
“叔…你也知道我們家的難處,咱家米兒都要上初中了…這…”大牛惴惴不安,手不知道往哪放。
二牛緘默,一副由老叔定奪的樣子。
“這事先甭提,你家婆娘也太過分了,二牛怎麼也是你親弟弟,你家的事我也知道些…”
老叔話沒說完,大牛急忙道,“咱阿大有把我當兒子看嗎?等我大一些就把我掃地出門了,我仰仗過他啥子嗎?這家產,我肯定絲毫不讓。”
雖然懼怕老叔,但大牛態度很堅決,看着二牛大聲道,“咱阿大什麼都向著你,啥子都留給你,二牛,當哥的今日跟你爭上一爭,俺要拿回屬於俺的那一份。”
二牛瞅着簡易靈堂上面的一副人像,是個清瘦的老人,“哥…咱先…找到阿大…”
“別假惺惺的裝慫了。”大牛手一揮,“阿大,阿大,四天了,要知道四天了,人影都摸不到,你就是不想把東西吐出來。”
“吵什麼吵?啊?有什麼好吵的?”老叔忍無可忍,用手指着人像,“你們當著他的面就這麼吵?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你們家的笑話?臉都給你們丟完了。”
兩人噤若寒蟬,不再言語,二牛轉身跪地,給堂上之人上了注香,磕了幾個響頭,淚花都在眼睛邊上蕩漾開來。
大牛無動於衷,冷冷哼道,“裝模作樣的。給哪個看咧,哼!”
“哥,俺知道你怨恨阿大,但怎麼也是咱阿大呀!”
大牛身軀微微震動,臉上陡然閃過一抹堅決,別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