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霉運
司馬南瞧着榻上的這名宮婢,面露愧疚。
闖禍的馬是他的,因他晨起練劍不小心刺傷了它的後腿,一向溫順的駿馬突然發狂般的奔出內侍監,待他趕出去時,禍已經闖出來了。
江太醫正在給受傷的宮婢施針,似乎傷的不輕,嘴角一直滲着血。
“江明,倒底如何?”司馬南心急如焚的問着一直低頭施針的男子。
男子方才扭過頭去,與司馬南講話。
冷靜終於可以喘口氣出來。
“司馬將軍,大約無礙,這丫頭的身體竟然皮實的很,雖說有些內傷,卻不甚重,服過我的創傷丸,不幾日也就好了。”江明微微笑道。
司馬南的眉頭卻擰的更緊。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他親眼看見這名宮婢被拋出丈遠,怎麼可能如江明說的這般輕鬆。
況她嘴角還滲着血。
這個江明,分明沒有用心!
床上的宮婢卻自己爬了起來,扶着床沿,要彎腰下床。
江明怔住,獃獃的瞧着。
司馬南早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問道:“姑娘,再歇一會兒。”
“謝將軍大人關心,奴婢還有事要辦,既然太醫說奴婢無妨,那就不打擾大人公事,告辭。”
冷靜推開他的手臂,蹲下身穿鞋。
身上還是很疼,卻可以接受。
兩個男人面面相覷。
就這麼瞧着她慢慢的走出房間去。
司馬南盯着她瘦削的背影,輕聲問道“江明,她當真無礙?”
江明哏了哏,答:“你也看到了,她自己走出去了嘛。”
冷靜走出去的時候,馬車已經整理好,施公公正要揚鞭,催促駿馬上路,見她出來,沖她和藹一笑,下車來,拿下踏腳凳,扶她上車坐好,方才繼續趕路。
豐彩盯鬼一樣的的盯着她,良久,才問一聲:”你當真沒事?明明被拋出那麼遠。”
冷靜咧了咧嘴角,算是答覆。
“果真是干粗活的賤人,皮糙肉厚。”豐彩低頭嘟囔一句。
冷靜沒有理會她的話。
展眼間,馬車倒從皇宮後面的角門進得宮中。
將床單與司衣司的宮女交割明白,豐彩便笑嘻嘻的搖起了施公公的袖子,讓他在宮外稍等片刻,她去去就來。
施公公答應着,拽着馬車離開。
“今兒本姑娘心情好,帶着你長長見識去。”豐彩高聲說道。
冷靜施禮謝她,豐彩便愈加得意。
帶着她一徑來到賢妃娘娘的住處,萬春閣。
娘娘不在,只有幾個守院的丫頭子,見了豐彩,過來拉着她的手,嘰嘰呱呱的說話。
冷靜趁機來到門外,要完成徐嬤嬤囑託之事。
慶春果然如徐嬤嬤所說,立在那裏守門。
冷靜將手伸進袖裏,方知闖了大禍。
匣子不見了!
必是才剛那場車禍,將袖中的匣子甩了出去!
她懊惱的咬住嘴唇,心裏沮喪不已,若就這樣回去,依徐嬤嬤的個性,必不會就這麼算了。
她抬頭瞧了瞧慶春,慶春朝她露出善意的微笑來。
“奴婢冷。。。。。。”冷靜正要開口解釋這事,卻只見豐彩哭着跑出來,扯着她的手便往外跑。
直跑出宮門,方才放開她的手,伏在馬車上,嚎啕大哭起來。
冷靜摸着被她的指甲掐的生疼的手掌,抬眼瞧了瞧車上的施公公。
滿臉褶子的施公公像個參透了人生道理的老僧,嘆息一聲,搖搖頭:“豐彩呀,你被罰進浣洗局的那一天起,就該有這樣的覺悟,後宮永遠不缺人,你一走,你的位置便有許多人惦記,想原路回去,並非易事。”
豐彩抬起頭,擦乾淚,吮兩下鼻子,神色異常,拉出尋死覓活的架勢,就要往宮門外的柱子上撞去。被冷靜攔腰抱住。
“你放開我,與其要留在浣洗局做一輩子粗使奴婢,不如撞死在這宮門上,了卻這一生。”豐彩大哭道。
“你都沒認真試過,怎麼就知道自己再不能原路回去?”冷靜啞聲說道,鬆了手。
她的兩隻胳膊還是很疼,抱久了,痛的更厲害。
因為她的這句話,就算她放了手,豐彩竟然再沒鬧,落了兩滴淚,自己爬上車,端端正正的坐下后,連淚都沒了。
施公公將冷靜扶上車,正要走,只見慶春匆匆的跑了出來。
豐彩絕望的眼眸忽然就燃燒起來,噌的跳下車去,迎上前,笑道:“公公,可是娘娘回來了叫我?”
慶春剎住急奔的腳步,尷尬的笑笑,與她擦肩而過,來到冷靜面前,將手中的一個紙包遞給她,低聲笑道:“有勞姑娘了。”
冷靜心中愕然,卻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接過東西,朝他略略欠了欠身。
慶春笑着離開,經過豐彩身邊時,淡淡的開口道:“豐彩,另尋別路罷,娘娘她,大約已經把你忘了。”
“慶公公,你幫我說句話,你幫你說句話啊,當日我是被冤枉的,臨走之前,娘娘還親口對我說,會儘快將我弄回來,她不會忘了我的,她絕不會忘了我的,慶公公,你幫我說句話呀。。。。。。”
豐彩抓着慶春的衣袖,又哭起來。
慶春嘆口氣,扯開她的手,慢吞吞的走進去,順手將宮門關閉,將他們關在了門外。
豐彩哭倒在地。
良久,方從地上爬起來,爬上來。啞聲對施公公道:“公公,回罷。”
施公公方吆喝一聲拉車的馬匹,車子晃晃悠悠的往來路上駛去。
馬車經過內侍監大門口。
台階上立着一位玉樹臨風的男人。
施公公忙下車來,躬腰施禮。
那男人的眼神卻掠過他的頭頂,停留在冷靜身上。
“施公公,院內有幾件在下的衣裳,要勞煩公公拿回去漿洗一番。”男人開口。
施公公答應着,跑進院內。
男人走到冷靜面前,將她渾身上下盯了一遍,慢悠悠的開口:“你,當真沒事?”
冷靜連回答都懶得回答了,這個男人倒是個另類,別人惹出這事,巴不得苦主說沒事,就此罷休別再糾纏。
他卻不同,非要再三追問,恨不得問出點事來方才甘心。
“你掉了個匣子,我撿着了,是送給慶公公的罷?那就是我沒送錯。”男人又說道。
冷靜心中大吃一驚,眯眯眼,盯他一眼。
她丟了個匣子不假,可沒說那個匣子是給誰的?他怎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他卻偏偏又不解釋下去,還是上下打量她,打量完了,揚長而去。
施公公拿着衣裳回來,因離浣衣局近,也沒再上車,拽着馬頭回來。
浣衣局門口竟然亂鬨哄一片,有捆縛着雙手被宮人吆喝着往裏進的宮女,也有披頭散髮被宮人拉出門來的宮女。
“發生了什麼事?”豐彩抓住冷靜的手,緊張的問道。
冷靜下了車,欲走近前來瞧個究竟。
正遇見徐嬤嬤被兩個宮人摁着雙臂押出門來。
本來哭哭啼啼的徐嬤嬤見了冷靜,瞬時來了精神,大叫:“是她,是她跟慶公公有染,不干我事,二位公公明查,她今兒進宮,必是去見慶公公,身上指不定還帶着贓物呢。”
二位宮人卻不肯鬆手,只是冷笑:“徐嬤嬤,慶公公都招了,你還混賴什麼,不過是十板子的事,反正你一直在這鬼地方,打完板子依舊做個頭目,不是很好?倒是喊的什麼冤。”
“二位公公明查,老身清清白白一個人,憑什麼由那個老不死的污衊,他明明就是為了保下這顆小白菜,才故意這麼說的。”徐嬤嬤大聲哭嚷道。
走近冷靜跟前,一頭朝她身上撞來,猝不及防的冷靜被撞了個趔趄,本握在手裏準備交給徐嬤嬤的油紙包落了地。
“你們瞧瞧,贓物,必是慶春那老混蛋給她的贓物,二位公公,我必不會猜錯!”徐嬤嬤叫嚷道。
一名宮人鬆開她,彎腰拾起地上的油紙包,打開來,裏面卻是幾顆麻酥糖,不由笑道:“的確是慶公公給的,這東西,皇上也只肯賞給賢妃娘娘,若說咱們能跟着沾了光的,必是慶公公無疑。”
“姑娘,這東西真是慶公公給你的?”宮人走到冷靜跟前,笑着問她。
冷靜瞅了一眼披頭散髮,一臉神經質的徐嬤嬤,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