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門口受阻

第二十七章門口受阻

第二十七章

門口受阻

驚駭不已的羽隊長怔怔得想了想說:“沒有氧氣?哪哪——那怎麼辦啊——嗯嗯——就用壓縮空氣……”

“啊——壓縮空氣——能能——能行嗎?一股汽油味難聞死了,還不如不用。”馬百善詫異的說。

“唉——現在就這個條件,死生有命,還能怎麼樣?汽車兵還害怕汽油味?笑話不是?通知部隊加速前進,速度就是生命,兩天時間晝夜不停,跑完過來時五天的路,就這樣,執行吧……”“啊——你——怎麼可能啊——疲勞駕駛容易出事故,萬一有什麼不測,可就是雪上加霜啊……”“閉嘴——我不知道這些嗎?人命關天,為了安全總不能四平八穩,漠視不管吧——不拼搏怎麼行?戰士們會理解的,執行命令……”“是——”馬百善立正敬禮後轉身離去,車隊立刻起程了。

雪域高原的戈壁灘皚皚白雪,寒冷異常,吸口氣都能凍住肺。永不停息的車隊不畏嚴寒,滾動的輪胎髮熱后融化了積雪,熱氣滾滾蒸騰着,飛濺在擋泥板四周的雪水被凍住了,形成了巨大的冰柱冰蓋。

汽車地盤被冰雪糊住了,彷彿安裝了詭異的裝甲,變成了威風凜凜的裝甲車。車廂四周也被冰雪覆蓋,看起來白光光的好不扎眼,怪模怪樣。這一帶車隊離開這裏后再沒有下雪,過來時的車轍,原封不動留在這裏,就成了不用左顧右盼選擇路線的路標,不害怕迷失方向。

羽隊長為了加快速度,把沉穩的活地圖肖劍生調整到後面,依然讓快車手黑子打頭開路,可以說是輕車熟路,如魚得水。掉進雪坑無數次的他,有着切膚之痛,記憶猶新,自然不可能重蹈覆轍。

病情嚴重的兵發高燒命懸一線,停車吃飯的時候,羽隊長一看心急如焚,回天無力的他只能安慰安慰,鼓勵堅強,束手無策。唯一能做的就是當周扒皮,催命鬼,督促大家瘋了一樣跑,爭取時間早日到達基地,能不能救活他們,只能聽天由命,順其自然了。

他不是大羅神仙,不懂得岐黃之術,縮地法飛毛腿,改變不了什麼,多遠的路,少一步都做不到。茫茫戈壁無窮無盡,日出日落周而復始,白天與太陽賽跑,夜晚與星辰較勁,眼看着一道巍峨的山脈橫檔在視野中,開車的劉曉強長出了一口氣,筋疲力盡抬起來油門,任憑汽車慣性行駛,翻過前面那座山,也是基地屏障,下了山就到達基地了。

連續奔跑的車隊停了下來,每台車的輪胎都冒着熱氣,融化着雪水,霧氣繚繞一長溜,彷彿是蒸汽火車到處漏氣。下了車的軍人們疲憊不堪,眨個眼睛都顯得特別費勁,走起路來搖搖晃晃,跌跌撞撞。

長時間坐在車裏不走路,彷彿不會走路了似得,腿腳不靈活,身體重心掌握不住,短時間不適應了。三三兩兩聚攏在羽隊長面前等待講評,這也是約定俗成的習慣,出發前動員,回來后講評。

羽隊長站在隊伍前面,腰酸背痛沒有精神,久久注視着大家說不出話來了。平常張口就來,滔滔不竭,沒完沒了,聽的人煩,此刻卻枯竭了。一雙睿智的眼睛佈滿水霧,模糊了視線,看着眼前蓬頭垢面的隊伍,與剛出發時光鮮亮麗的容貌截然不同,嶄嶄新的軍裝破破爛爛,油跡斑斑,污濁不堪。

皮帽子烤車時燒糊了毛,一坨一坨有皮沒毛;皮大衣在修車時鑽進鑽出,刮破了罩面,露出來白森森的皮子。三角口,門帘子,豎道橫道各有千秋,前胸後背,袖子下擺位置不同。更有甚者,不見了皮大衣罩面,光板子的老羊皮昭然若市,像放羊官一樣,皮手套更是不堪入目,慘不忍睹。

被沙塵暴摧毀了汽車外表的油漆,在沙漠裏空氣乾燥不生鏽,明晃晃的還能看的過眼,而在雪地里化雪成水,所有的鐵皮都氧化生鏽了,銹跡斑斑像廢銅爛鐵,哪裏還有新車的模樣?愛車如命的汽車兵,怎麼能不心疼?再加上凝固在汽車四周的冰掛,彷彿裹了一層怪模怪樣的鎧甲,在太陽下閃閃發光,訴說著不幸。

每個人臉面黑紅髮紫,落滿塵土,乾裂的嘴唇嘬在一起沒有水分,像抽搐的蘋果,哪裏像風華正茂的小夥子?一個個都是佈滿皺褶的小老頭,彷彿經歷了滄桑歲月,已到了落日黃昏的人生暮年,凄楚無比。

領軍人物,沒有一個不愛自己的兵,兵是帶兵人的一切,展現才華,實現夢想,兵就是根基,沒有了兵就是光桿司令,孤掌難鳴,一切都無從談起。所以,這些兵,寄託着帶兵人所有的心血和愛,百般呵護也擋不住大自然的嚴酷,風啄日晒變成了如此模樣,怎麼能不令人心酸?

羽隊長抑制住悲傷,吸了吸鼻子說:“弟兄們辛苦了……”

“隊長辛苦……”大家異口同聲的吼道。

“同志們,我們的辛苦,是為了完成黨和人民交給我們的光榮任務,吃苦受累不怕死理所當然,我們能到達這裏,說明我們就沒有辜負黨和人民對我們的期望,沒有辜負我們自己的夢想。我們每一個軍人都是好樣的,發揚了我軍優良傳統,展現了新時代軍人的精神風貌,不屈不饒完成了任務,對得起所有關注我們的人,我在這裏祝賀大家,我們每一個人功不可沒。”

羽隊長略一沉吟,接著說:“此時此刻,過去已經成為歷史,想想我們走過的路,流過的汗水淚水,經歷的生死磨難,都已經成為故事,留在我們的記憶中,是我們一生值得驕傲的財富。既然是財富,就要珍藏起來不要炫耀,有財不露才是最高境界。所以,我提醒大家,回去后,不要把我們的經歷告訴家裏人,我們的親人朋友就會少一份對我們的擔心,為我們少流淚,就不會不扯我們的後腿,我們就會義無反顧,無牽無掛的走下去。現在才完成了第一趟任務,還有許多趟任務在等待着我們去拼搏,去冒險,去探索未知,挑戰極限,充滿了激情。如果你不想去磨礪自己,積累財富,完全可以離開車隊自吹自擂,添油加醋,誇大其詞,剩下的任務就與你無緣了。這樣的機會,千萬年來僅此一回,你不覺得可惜嗎?我希望大家能守口如瓶,即便是上級首長了解起來,實話實說就是了,也要輕描淡寫,無所畏懼的搪塞過去了就是了,用不着吹毛求疵,字字血聲聲淚,戰戰兢兢的哭訴,那樣的話,上級首長也會擔心我們能不能受得了?上級首長和我們的父母一樣,一看我們哭鼻子抹眼淚叫苦連天,就會重新考慮人員按排,我們還能有機會嗎?全國有幾百萬軍隊,不是只要我們才能完成任務,天外有天,比我們有能耐的車隊有的是,大家想想是不是這個理?”

“完成任務是軍人本分,沒有什麼了不起,用平常心對待我們吃過的苦,不要把我們的不幸告訴別人,別人除了同情幫不了我們,更改變不了什麼,有用嗎?希望大家引以為戒。嗯——解散以後燒熱水,每個人都把臉洗凈,手洗乾淨,指甲剪了,抹上雪花膏,梳洗漂亮,打起精神來,和平常一樣談笑風生,不要讓基地首長和戰友們看到我們狼狽不堪,慘不忍睹,展現出我們的精神風貌,大家說好不好……”“好好好……”“解散——”

現在有的是水,鋪天蓋地的積雪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用不着扣扣索索。水桶里盛滿積雪,呼呼作響的噴燈火力四射,用不了分分鐘就熱氣蒸騰,軍人們精心梳洗打扮,雖然不能徹頭徹尾的告別慘狀,總是臨陣磨槍不快也光,洗去塵土后大為改觀,精神矍鑠,一掃禿廢。

羽隊長把洗臉毛巾捂在臉上就再也取不下來了,多少感慨湧上心頭,淚如泉湧抑制不住,害怕戰士們看到不好意思,掩耳竊鈴般掩飾着。這是喜極而泣的喜悅,也是對曾經無奈的宣洩。

就要到達基地了,所有帶出去的兵,每一天都如履薄冰,提心弔膽呵護着,生怕一不留神就消失不見了,那份煎熬不堪回首。現在一個不少都帶回來了,儘管他們有傷有痛,有病有災,在殘酷的災難面前,每個人都表現出來從未有過的堅強堅韌,咬牙堅持沒有退縮,無懼無畏奮鬥到底,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

煉獄一般的苦難中,唯一的出路就是成熟成長,由不得滯后。物競天擇,適者生存,跟不上步伐就是死路一條。不得已眼含熱淚,一夜之間每個人都長大了,變成了真正地戰士,孰是孰非,怎麼能不令人感慨萬分。

“師傅——車隊出發了,你還磨蹭什麼?”趙群里催促道。

“哦——不着急,讓他們先走,我想呆一會。”羽隊長哽咽着說。

趙群里一聽他在傷感,感同身受,默不作聲,拾掇好東西上車等待。沒時間傷感的他,三兩下擦拭乾凈,上的車來一看趙群里,就驚駭的瞪大了眼睛。他臉上抹了厚厚的一層雪花膏,誇張的就像唱戲的一樣,白森森有些恐怖,彷彿是電影裏的小鬼。

“哎呦呦——臭小子——你你——你抹了多少的雪花膏啊——雪花膏不要錢嗎……”“哦——你不是說要拾掇漂亮嗎?我就使勁的多抹了一些,不好嗎……”“好個屁——難看死了,就像面袋子裏鑽出來似得,噁心不噁心……”“啊——有有——有那麼難看嗎?我可是執行命令聽指揮,害怕你不高興……”“你——你這不是成心的吧?抹一點滋潤一下皮膚就行了,哪能糊一層嘛——趕緊擦掉……”“啊——擦掉?擦掉不是浪費了?一盒雪花膏好幾毛錢呢,我可是花了血本才……”“閉嘴——會不會收拾打扮啊——適可而止知道不知道?過分了就適得其反,弄巧成拙了。嘖嘖嘖——真是的,過來我開車,你重新拾掇拾掇,要自然一點,不留痕迹才好嘛——知道豬八戒是怎麼死的嗎……”“哈哈哈……我知道,師傅你真逗?“趙群里嘻嘻哈哈的說。

下了山就看到人了,幾十天沒有見到過陌生人的軍人們,就像見到了親人,高興的揮手致意,高音起喇叭按的山響,驚駭的人們錯愕不已,大跌眼鏡。腹誹道:這些軍人怎麼啦?是不是神經錯亂了?見了人也不認識,傻乎乎的招手幹什麼?認識嗎?哪裏見過?怎麼想不起來了?還沒有搞清楚怎麼回事,車隊呼嘯而過,留下他們駐足觀看,滿腦子都是疑惑不解,彷彿見鬼了似的。

先期到達基地大門口的車隊受阻了,怪模怪樣的車隊,嚇呆了站崗的哨兵,他舉着搶呵斥道:“別過來,越過警戒線我可就開槍了,不信你就試試?”

情緒高漲的劉曉強一聽渾身一顫,一隻腳已經踩在了警戒線上,硬生生的收回來,怒視着曾經的同班戰友張君說:“呔——你你——你傻逼呀——我是劉曉強,你眼睛瞎了認不得嗎?張君——喝醉了嗎你……”

“廢什麼話——大白天的喝什麼酒?你是劉曉強——扯什麼雞巴蛋?劉曉強是你那個熊樣子嗎?皺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還想冒充劉曉強?不想活了……”“你——我就是劉曉強,你睜大眼睛看看?怎麼是冒充?如假包換——我過來……”“站住——別過來,膽敢越過警戒線,子彈可不長眼。”張君“喀嚓喀嚓”子彈上膛,打開保險,就要擦槍走火。

劉曉強一看他如臨大敵,不認識自己,也不敢貿然硬闖,和張君是同年兵,一起當兵時間不長,也有快一年了,自然知道越過警戒線的後果,那可是格殺勿論的底線,是軍人都知道,絕不可以觸及,一觸即發。

驚駭不已得他想不通,張君為何認不得他?在一起生活的時間有些日子了,即便是自己外形有所改變,說話聲音不會變吧?這個臭小子怎麼就聽不出來?曾幾何時,張君知道了自己是司令員的兒子,就跟前跟後像跟屁蟲似得巴結,自己眼高手低還瞧不上眼,門都沒有,現在竟然舉着搶威脅?膽子大的病犯了,敢和我過不去,就是活膩歪了?你有槍,我沒有槍嗎?誰怕誰呀——他轉過身,跑過去打開車門,就從槍架上取衝鋒槍。

驚駭不已的張君舉着搶,看着不可思議的車隊,從發現到現在,還是回不過味來,這是什麼車隊啊?有皮沒毛,花里胡哨,銹跡斑斑,破爛不堪,四周還有明晃晃的冰掛護甲,裝甲車嗎?還有爬拖的十幾台車,車頭高昂,像高射炮一樣指着天空?不像是防空導彈啊?是不是部隊又裝備了新式武器?今天也沒有接到通知,有什麼新式武器入庫啊?怎麼就大大咧咧來了?如不攔阻,還想長驅直入基地,根本就沒有停下車打招呼或者登記的跡象,把軍事禁地當成了菜市場不成?如果是敵人的話,豈不是突然襲擊遭殃了?要我這哨兵是幹嘛的?擺設不成?瀆職是要受處分的,誰不知道?

警惕性蠻高的張君跳出崗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車隊攔住再說,查明原因是怎麼回事,若要硬闖就開槍警告,也好讓基地官兵有所準備,就不會措手不及了。所以,他果斷的迫使車隊停下來了。

黑子一看趕緊停車,準備下車去解釋,劉曉強一看是自己曾經的老戰友張君,就從車門子的窗戶里探出來半個身子,滿臉喜悅的說:“張君——是我,劉曉強,我們是二一八車隊回來了,讓我們進去。”

張君一聽舉目一看,不由得一個趔趄,劉曉強?他可是司令員的紈絝子弟,平時沾着老子的頭銜,專橫跋扈當老大,七橫八豎橫着走,看誰不順眼就吆三呵四,指手畫腳,師團長都不放在眼裏,牛逼哄哄好不威風,像瘟疫一樣,誰見了都敬畏三分躲着走。可眼前得他,一臉滄桑沒有光澤,皺皺巴巴的臉上皺紋密佈,活脫脫一個小老頭。

一身油污污濁不堪,看不出軍裝的本來面目,坐在廢鐵一樣的車裏,和司令員的兒子大相逕庭,判若兩人,能是劉曉強嗎?張君錯愕的不相信他是劉曉強,劉曉強一看這個小逼崽子目中無人,傻獃獃站在那裏,竟敢擋他的路?不想混啦?就氣勢洶洶跳下車,想跑上前去教訓教訓,讓他知道馬王爺三隻眼,不是傳說。

“站住——別逼我開槍,越過警戒線格殺勿論。”張君舉着搶嚴重警告,劉曉強一看他箭在弦上,一觸即發,立刻意識到他不是開玩笑,越過警戒線可就是地獄之門,擦槍走火在所難免。

哨兵職責他知道,他在這裏站崗執勤有過先列,只不過沒有發生流血衝突,那也是對方知難而退了。如果一意孤行,後果難料,不開槍也不是虛張聲勢,逼到牆角那可難說了。

年輕氣盛的劉曉強跑回車裏取槍,黑子一看事態嚴重了,兩個小鬼水火不容,各不相讓,還想來真的?槍聲響起好玩嗎?那可就闖天禍了,眼睛一瞪說:“幹嘛呀——毛毛躁躁不穩當,這裏是什麼地方不知道啊?還能真槍真刀的干啊?你這不是胡球整嗎?哼哼——我說你臭小子怎麼不理智?整天家跟你說做人要低調謙和,遇事要冷靜,衝動是魔鬼,你怎麼就聽不進去?人家認不得咱們就算了,再想辦法嘛,還能惹禍招災啊?上車來,我去說。”

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膽大妄為的劉曉強為所欲為,他爸爸都管不了,遇上黑子卻成了剋星。黑子心地善良,憨厚正直,無私關懷征服了他,他是言聽計從,不敢違抗,乖乖上車來敢怒不敢言,怒視着張君,恨不得用眼皮夾死他。

黑子下得車來滿臉謙和,走到警戒線以外說:“小同志,我們是二一八車隊,完成任務后回來了,你應該讓我們進去嘛?”

張君看了看黑塔一樣的黑子人高馬大,皮糙肉厚,黑紅黑紅的臉上同樣沒有水分,皺皺巴巴,厚厚的嘴唇外翻着結滿白痂,一身塵土顯得土不拉幾,就像從墳墓里爬出來似得不講衛生,蹙着眉頭說:“對不起老同志,我不認識你啊?職責所在,我不能讓你進去,離我遠點,我在執勤。”張君認真的說。

老實巴交的黑子一聽二話不說,轉過身就去找隊長去了,他一看哨兵的架勢油鹽不進,多說無益,用不着給一個新兵蛋子求情下話,有失身份。有困難找組織,何必低三下四?自作主張來硬的,引起沒必要的麻煩,還不得自作自受呀?已經來到了家門口,遲早有什麼關係?他不緊不慢,晃晃悠悠往後面走。

哨兵張君一看局勢不對,已經來到了大門口的車隊不退縮,勢在必得的要進大門,萬一來硬的,自己一個人身單力薄,孤掌難鳴怎麼能擋得住?想到這裏,趕緊跑回哨位,提起電話給警衛排打電話求援。接電話的正是排長劉作權,他一聽哨兵的彙報大吃一驚,放下電話緊急集合,警衛排全體人馬緊急出動,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火急火燎馳援大門口。

黑子優哉游哉的來到羽隊長跟前,把狀況說了一遍,羽隊長一聽白了一眼說:“官憑印,虎憑山,人沒籠頭拿紙栓。哨兵認不得人很正常么,我們不是有通行證嗎?你給他看了嗎?”

黑子一聽豁然頓悟,舉起拳頭砸了一下頭說:“且——我忘了這茬了?看我這豬腦子?未老先衰,老不中用了……”

“哈哈哈……這裏的蒼蠅都比你老,還倚老賣老?幹什麼動動腦子好不好,我的爺——就這麼點事你都依靠我,自己的家門都進不去,好意思嗎?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找打呀——”羽隊長戲語道。

黑子不敢怠慢,跑回來一看大吃一驚,大門口突然出現了荷槍實彈的軍人們舉着搶,一個個嚴陣以待,殺氣騰騰,彷彿走錯了地方。中間一個大漢身材高大,有一米九的個頭鶴立雞群,孔武有力,挎着手槍威風凜凜,有萬夫不當之勇,一副凶神惡煞的看着他。

這是招誰惹誰了?沒幹什麼呀?用得着弄這陣勢小題大做嗎?彪悍的黑子可不是嚇大的,他害怕鬼神,卻不怕看得着的人。小眼睛一瞪豪氣頓生,腹誹道:我們歷盡艱辛,命懸一線,九死一生回來了,不夾道歡迎也就算了,把我們當什麼人了?國民黨反動派嗎?太有些不近人情了,這不是欺負人嗎?

他想到這裏脖子一更,無懼無畏走上前去,也沒有舉手敬禮,從上衣口袋裏掏出通行證,往高他半個頭的軍官手裏一塞,氣不打一處來的仰着頭怒視着他,看看能幹什麼?惹惱了就干一仗,都是吃糧當兵的軍人,誰怕誰呀?

嚴陣以待的警衛排長劉作權,一看通行證渾身一顫,疑惑的看了看渾身冒土的黑子,又看了看怪模怪樣的車隊,將信將疑的說:“你——你們真的是二一八車隊……”

“你不認得字呀?白紙黑字清清楚楚,還有假呀?”黑子正氣凜然得的說。

驚駭不已的劉作權,不相信眼前的車隊就是配發新車,讓人羨慕不已,威風凜凜的二一八車隊,是那麼的光鮮亮麗,一眨眼怎麼就變成了如此模樣?太有些慘不忍睹了,疑惑不解的說:“你們——你們不是新車嗎?幾天時間怎麼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哼哼——你以為我們願意變成這副模樣啊?這是我們無言的戰友,國家財產,我們整天價像寶貝似得供着,可老天爺發威搞破壞,我們有什麼辦法?差一點就一命嗚呼了,能活着回來已經不容易了,你們還這樣對待我們?把我們當什麼人了?士可殺不可辱,你要是不相信我們,就把基地司令員找來,看看我們是不是真的二一八車隊。”黑子鏗鏘有力的說。

這幅尊容凄慘無比,太令人吃驚,高大威猛的劉作權看着有些動容,想像不到這些勇闖高原的勇士們,經歷了什麼樣的劫難?才多長時間就不見了容光煥發的容顏,變成了面目猙獰,衣衫襤褸,饑寒交迫的丐幫?

眼睛裏淚光閃現,吸了吸鼻子說:“辛苦了戰友,請稍等。”他說完后,轉過身進了崗樓,提起電話說:“我是警衛排劉作權,請接石政委——報告石政委,二一八車隊回來了,報告完畢,劉作權。”

劉作權放下電話走出崗樓,就聽見基地大喇叭響起了嘹亮的緊急集合號,“嘀嗒嗒嗒……嘀嗒嗒嗒……”響徹雲霄。

劉作權看了看嚴陣以待的部下,大聲地說:“全體都有——列隊,歡迎二一八車隊的勇士們勝利歸來,立正——敬禮——請進——”

怒氣沖沖的黑子猶如做夢,電光石火間的變故讓他無所適從,心理上已經做好了準備打一架,頃刻之間怎麼又這麼客氣?本來就反應遲鈍,此刻更是反應不過來呆如木雞,坐在車裏面的劉曉強一看,跳下車拉着他說:“師傅,趕緊走啊……”

“走——這就走了?不打架呀……”“且——誰跟你打架呀——快上車——”劉曉強把他推上車,啟動起汽車,慢慢進入大門。

門就是溫馨的家,一個人一輩子就在進門出門中成長壯大,生老病死。踏出家門時告別親人,離別故土,追求夢想,家鄉就成了故鄉,成了魂牽夢繞的牽挂。軍營的大門是軍人們安身立命之所,實現夢想的舞台,走出大門履行使命,風餐露宿,風雨兼程,歷盡苦難,精疲力竭時,無時無刻不在渴望着走進大門。裏面有噓寒問暖的關心,熱菜熱飯,還有能擋風遮雨的房子,溫暖舒適的床鋪,睡覺時不再害怕,就是遊子的天堂。

此刻進入大門,渴望變成現實,遠道而來的戰士們感觸頗深,一個個眼含熱淚,向歡迎的戰友們舉手敬禮。基地里有多少軍人不得而知,這裏是中轉站,執行各種使命的軍人來自各個兵種,走馬燈似得來來往往,輪番上陣,絕大多數都是陌生人,一面之交就是一生的回憶,再也無緣相見了。

緊急集合號把所有的軍人們都召喚在一起,一個個疑惑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聚攏在車場裏列隊,基地首長們一長溜站在那裏拍手歡迎,不明真相的其他人也隨大流拍手歡迎,腹誹道:難道是有大首長蒞臨光顧?中央首長還是軍區首長啊——

“轟隆隆”汽車馬達聲震撼大地,進入大門的車隊,讓所有人驚駭不已,汽車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車頭銹跡斑斑,底盤部分掛滿冰柱,白晃晃的像穿了裙子。開車人一個個皺皺巴巴,黑紅黑紅的臉像非洲人,軍裝污濁不堪,這還是軍隊嗎?簡直就是逃荒的難民嘛。

令人震驚的車隊從容不迫,緩緩駛入停車場裏,按部就班一條線停放整齊,間距相等,不偏不倚,這是習慣成自然的操守,也是軍事素質過硬的基本功,毋庸置疑。

美艷無比的夢醫生就在其中,心心念念牽挂無線,憂心忡忡放心不下的車隊總算是回來了,多少個日日夜夜魂牽夢繞,流過多少淚都不記得了,沒想到是這番景象?看着如此慘烈的車隊忒過慘烈,長這麼大也沒有見過這種場面。炮火連天的戰爭年代也不過如此,女性的柔弱促使她江河泛濫,抑制不住的淚水汩汩流淌,淚眼朦朧的在人群中尋找勝似親弟弟的劉曉強在不在?還有心儀的人是否無恙?

基地政委石永祥,副政委陳學歷,副司令段喜林,還有其他的軍官們,看着車隊猶如經受了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后的這般摸樣驚駭不已,真有些驚心動魄的感覺。戰士們能平安的回歸,就是為國家做出貢獻的英雄,應該受到褒獎。

羽隊長看到基地首長和戰友們,如此熱烈的歡迎場面,是平生第一次經歷,有些出乎意料。以前完成任務回來后,大不了就是排長連長慰問一下而已,都感到無比的榮幸。

如果運氣好的話,師傅連長大發慈悲,通知炊事班單獨小炒一個菜作為獎勵,那可就美不勝收、享受無比了,吃起來飄飄然特別香甜,能回味好幾天。現在這樣的場面有些受寵若驚,看到戰士們停好車自覺成列,一本正經大喝一聲:“立正——”他轉過身,跑步來到石政委面前,立正敬禮后大聲報告:“報告石政委,二一八車隊完成任務,人員車輛一個不少,損傷嚴重,現在有八名戰士身患疾病,病情危急,急需搶救,請指示……”

“知道了,請大家稍息……”“是——”他轉過身,跑步到隊列前一聲吼:“稍息——”自己也入列,靜聽首長訓話。

石政委神情嚴肅的來到隊列前面,立正敬禮后說:“請稍息——同志們辛苦了……”

“為人民服務……”大家異口同聲的吼道。

“高原無人區條件惡劣,充滿挑戰,你們不畏艱險,完成了祖國賦予你們的光榮任務,發揚了我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譜寫了新時代軍人的精神風貌,你們是好樣的。我代表基地黨委和全體將士,向你們表示祝賀。解散后洗澡理髮,整理好內務會餐,為你們接風洗塵,歡迎你們到來,解散……”

“嗷嗷嗷……”軍人們一聽一片歡呼聲,精神徒增,彷彿是一幫吃貨。

解散了的隊伍亂成了一鍋粥,老友相聚分外熱情,握手擁抱喜不勝喜,誰的淚水在飛啊?分不清誰是誰,就連素不相識的陌生戰友也激動萬分,湧上前來問好問安,沾一沾英雄氣息是什麼樣?只是缺乏悸動的淚水潑灑,高興就好。

身材矮小的夢醫生淹沒在人群中,看到劉曉強被別的戰友們強拉硬拽的歡呼着,撲上前去拉過來,抱住他喜極而泣。

高出他一個頭的弟弟不領情,掙脫了懷抱說:“呵呵——姐姐你怎麼啦?我好好兒的,你哭什麼哭嘛——別讓隊長看見了我和你在一起,那可就露餡了,我會有危險……”

“啊……有有——有什麼危險?”驚駭不已的夢醫生一聽,立刻就不哭了,凝脂玉般的臉上掛滿淚水,猶如雨後梨花清麗無比,艷絕天下,驚愕的說:“吸吸吸——現在已經回來了,還能有什麼危險?不害怕,有姐姐我在,誰敢和你過不去,我和他拚命,告訴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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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血荒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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