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歸去
貴夫人間的交流總是離不開珠寶，華衣，而英國貴婦們帶來的法蘭西香水也讓大明的女人着迷。
世上關於美好的體驗總是脫不開香味，特別是香水這種東西，生來便是讓女人瘋狂的。這些英國人從法蘭西進口，又跨越大洋來到大明后，身價不知漲了多少倍，那些貴族夫人千金們簡直跟瘋了一樣，當得知絲綢瓷器都能換這些東西后，立刻瘋了似的朝鴻臚寺涌去，嚇得一群英國佬們差點以為自己是犯了什麼忌諱，這些明朝人要將他們抓去燒死。
崔余朴說得眉飛色舞，唾沫亂飛，一臉興奮。在他看來，英國人太傻了，那樣珍貴的香水居然用點瓷器就換了，這不是傻是什麼？
簡寧覺得好笑，因為雙方都覺自己佔便宜了，或許這就是雙贏吧？總之英國人來了，大食人便不高興了。他們把持通往歐洲的路上航線上千年，現在大航海的開啟讓這傳統優勢被打破，而大明經過多年摸索，似乎也不再需要大食人了。
大航海開了這麼多年，大明始終沒從西班牙人那兒弄來美洲航線，不過這回英國人來了，那就什麼都解決了。為此，大明將自己第一代經過改良的土豆技術給了英國人，同時還將隔水艙的技術也傳授給了英國人。
除此之外，還教了英國人一些農業知識。當然，都是很初級的，反正這時的西方人種田方式還很原始，大明這點初級知識對他們來說那也是至寶了。
至於壞血病的秘密？對不起，那是絕對不會告訴西方人的！這可是大明稱霸大洋的絕對機密！經過多年的發展，大明人已經歪得不能再歪了，儘管每天有不少白痴上街喊世風日下的話，可資本一旦運作起來豈是幾句吶喊所能改變的？
人民已經變得足夠聰慧，人民想要過好日子，誰阻擋大家過好日子，那便是舍了一身肉都敢將皇帝拉下馬的！
所以西洋人不知道的秘密絕對不能告訴他們，一旦他們得知敗血症跟不食蔬菜有關，那大明還有什麼能力跟這些人競爭？
明人的小九九不足道哉，而英國人也沒覺着自己吃虧。他們拿到了明人這麼多先進的技術，還得到了改良過的土豆，這對他們來說已是賺大發了。更別提，他們回航時還能帶上大明的絲綢，瓷器……
這趟外交，怎麼看都賺了，總之皆大歡喜，唯一不喜的大概就是可憐的瑪麗公主了。
可這又有什麼辦法？誰叫嘉芙蓮皇后被國王厭棄了呢？說實話能住在這黃金國度也挺不錯呢，起碼他們就挺羨慕。
使臣團遠去，瑪麗望着這些人離開，她攥緊了手，心裏暗暗發誓，等她在大明學有所成，必要讓那個毫無人性的父親付出代價！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便是到了正德三十年，這年駒兒已經24歲了，成了親，有了兩個孩子；而他的大弟弟與大妹妹也都娶親嫁人，當了父母親，就連最小的箬華都已經十三歲，歲月讓幾個孩子成熟起來的同時也催老了他們的父母，儘管保養用心，可白髮還是不可避免地爬上了簡寧與朱厚照的頭，好似就是一個轉眼的功夫，他倆就老了。
少年時光歷歷在目，握着對方的手時，四目相對，依是在彼此眼裏看到了不可思議。
那個二二的正德皇帝如今已蓄起了鬍子，身上多了一股成熟男人的滄桑。這些年，他都乖乖地待在皇宮裏，盡着一個帝王的責任，年少時的心思都被現實打磨平了，如今他最期盼的就是退休。
是的，正德起了禪讓的心思。他不喜歡當皇帝，這個皇帝他實在當夠了，尤其是皇太后與皇后先後駕鶴，簡寧成了皇后后，他就覺着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駒兒已經有了當好一個帝王的能力，而他當初對簡寧的承諾也實現了，雖然來得晚了，可她終究成了他真正的妻，將來可與他合葬，可附太廟，坐在這個位置上能做的事他都做了，此刻他只想脫去身上繁重的龍袍，攜着老妻游江南去。
簡寧嫁給自己二十多年，從未回過家鄉，甚至連祭祖都不能去，只能遙遙祭奠，他想陪她回去。
年紀越大越是思念家鄉那一口飯菜，如今大明已是最為強盛之國，百姓安居樂業，那麼……為這個帝國操心了大半輩子的帝後為什麼就不能任性一把呢？
正德三十年，常州夏城橋一帶，挨着王家村附近開始建起了行宮，這是正德為自己退休后準備的，以前隋煬帝的行宮就在這兒，是塊風水寶地。
至於什麼隋朝短命這樣的話直接屏蔽，當了多年的天子，正德已經充分意識到一個王朝的成敗在何處了。
大明只要繼續讓百姓的日子好過，並且越來越好，那麼大明就會成為萬世王朝。
到底不再是少年了，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早已遠去，如今的朱厚照已成了一個老謀深算的帝王。此刻這個帝王，已充分意識到了人民的力量，並善於此道，而他正準備將這些心得傳授給他的接班人。
只要再熬幾年就好了……
正德掰着手指點着日子，盼着等駒兒到了而立之年便是禪位，然後跟簡寧去過逍遙日子了。
簡寧也在盼着，自打25年前入宮，她已被困在這紫禁城太久太久了，人生最美好的年華都留於了這紫禁城，既然正德不眷戀皇位，那自然是太好不過了。
至於孩子……
他們大了，不是太需要自己。玙兒，希兒，尋兒都未就藩，都放棄了皇家的殊榮，轉而去了澳洲，在那裏開拓着自己的新事業。而他們下個目標就是打算去美洲，在那裏建立起真正的華人社區，將那些天賜之地都弄入大明的手中。
孩子有理想，簡寧是不會阻止的。而且現在航線已摸熟，危險性大大降低，若這幾個孩子真能在美洲紮根，那也是為後世子孫造福了。
至於梔錦……她已跟着瑪麗去了英國，這在大明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事。她去英國是作為瑪麗的顧問而去，而瑪麗已將自己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趕下了皇位，現在她是大英的女王。相信有了梔錦這個別有用心的大明公主在旁，血腥瑪麗會變得更加恐怖。
比起幾個哥哥，梔錦顯得很殘酷，特別是重錦也跟着梔錦一起去英國，可預見的是，這對姐妹不將英國徹底禍害完畢是不會回家的了……
所以簡寧也沒什麼心理負擔，再過幾年，箬華也要嫁人了，這小傢伙戀家，自己若想她了，隨時都可以回來看她。
夜晚的時候，簡寧跟正德看着星空計劃着未來，那些只有他們倆的未來。
沒有國讎家恨，沒有天子皇后，僅僅只是作為人間最普通的夫妻活着。她可以織布，為他做衣裳；而他可以學着種菜，養魚……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沒有華衣美服，可他們的感情卻會變得越來越純粹……
時光變得難熬，可日子也總在一天天過，轉眼六年過去，駒兒到了而立之年，在他生日這天，京城舉行了隆重的禪位儀式與新天子的登基儀式，在朝臣們的哭聲與歡呼中，正德脫下了象徵皇權的冠冕與龍袍，着上一襲青衫，以一個儒生的身份搬出了乾清宮。
舊的時代落幕，新的時代開啟，半月後，長長的車隊在紫禁城外排起，當那兩扇象徵極權的門被打開時，一縷陽光照進簡寧的眼裏，淚水瞬間模糊了她雙眼。
整整31年，她被困於此，此刻，她終於能卸下所有的道義與責任，跟正德光明正大地走過這道門，離開這個權利中心了！
皇后攙扶着她，柔聲道：“母后，你可要常常來信，兒媳與陛下都會想念您和太上皇的。”
簡寧垂頭，輕輕拭去眼淚，拍了拍皇后的手，“以後駒兒就托給你照顧了。”
“是，母后，兒臣會盡心照顧好陛下，與眾姐妹和睦相處，會照顧好兩位貴太妃的。”
簡寧點點頭，道：“兩位貴太妃太上皇有指示，她們可以自由出入宮門，想回娘家小住也可。兩位太妃一輩子無子，對你們也如親兒，你們要好好孝順他們……”
絮絮叨叨，臨了，簡寧竟發現自己起了一絲不舍。
到底住了這麼多年，哪怕是摟着一塊石頭也該摟出感情來了。這種滋味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
眼前又再次一次模糊，她搖搖頭，轉身望向正德，正德坐在馬車前頭，笑着道：“莫做小女兒狀，上來，今個兒朕給你當車夫。”
簡寧破涕而笑，當真是骨子裏的二貨，無論是多感人的畫面，只要這貨一開口，什麼傷感都會消散。
又拍了拍駒兒的肩膀，再抱了抱箬華，她扶上崔余朴的手，踏上了馬車，揮手與眾人告別……
車輪啟動，簡二哥與喜兒都騎着馬，京城的生活雖好，可他們更愛自己的家鄉。孩子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都大了，都不需要他們了，正好，他們也可以歇着了，跟着簡寧回老家去，那才叫自在！
簡寧放下車簾，沒多久她又拉起車簾，街道兩邊是相送的百姓，望着這些百姓，她的眼前再度模糊……
風，吹起，捲起她已有了白髮的青絲，來時，年華正好；歸去，蒼蒼老軀，人生幾十載，彈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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