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君子謀定而後動
深山密林本是沒有路的,也不可能有人生生走出路來,因為人跡罕至。現在卻多了條寬闊的路。
林中厚重潮濕的落葉被清掃乾淨,要麼被吹向四周,要麼已成粉末,就連攔路的巨樹也不再攔路。
九個人,做完這一切只需要九個人,這畢竟不是什麼移山填海的手段。
又一顆樹倒下,這顆樹比唐盛要粗個五六圈,而唐盛就在旁邊的另一顆樹上看着。這棵樹離那棵樹直線距離百餘米。
唐盛蹲在樹上,心想要不要過去幫忙,畢竟中間被圍攻的人他認識,還教了自己幻海身法,教了自己那麼多陣道知識,雖然後來想想,差不多只是因為自己主動交出土魄,還能撐開那把傘。
唐盛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可他就是過去了也打不過那外邊六個,雖然易老旁邊兩個三階令使更厲害一點,但也僅僅是厲害了一點。
這六個人的六把刀合起來比段大叔還厲害,唐盛心裏比較了一下,得出結論,這六個人可以殺死段大叔。要殺死自己只要兩個人同時出手,不會多出三招。君子謀定而後動,唐盛現在想當個君子。
厲害一點到底是有些作用,高手過招,一線便能分生死。二換三個半,乾淨利落,乾脆的就像一把刀切開豆腐一樣。唐盛腦海中的過招百餘,激烈打鬥只發生在剛才易老三人逃跑的時候。真拼起命來,竟然毫不帶煙火氣的死了五個人。
高手過招,真拚命的時候,好像也太隨意簡單了些。
這些人不是大白菜,是真正的高手。血獵場后的一階令使已經是三重天的座上賓了,這裏死的可是兩個三階令使。劉鑫說九洞九重天,一步一登仙,登上九重天的六階令使,據說有可以做仙人的資格。當然這只是秘聞,並無實據。
自從被徹底追上,被包圍后,易老一直沒動手,直到兩個三階令使再也站不起來,易老面色平靜的看了看天,從背上取下一把傘,那把傘唐盛認識,這也是他要當君子的另外一個原因。
易老的頭髮已經越來越白了,才短短几天未見,整個人老了十幾歲。
那把傘撐開的時候,易老的腳下也亮了起來。亮光一閃即逝,宛若流星。
那六把刀似乎知道這個傘,人死了,刀卻未死。六把刀呈圓形圍着那把傘,哪怕人死了刀也飛起來,使整個圈子不留一點縫隙給那中間的老頭逃走。
刀和傘像兩個吵架前的婦人,各自死死盯着對方,還沒開始吵,眼珠子得瞪大,氣勢得釀足。
六把刀實在數量上有些無賴,那傘不敢示弱,紅光一卷,傘面神秘紋路亮了那麼一下,九根傘骨竟然飛來出來,傘骨被抽走,整個傘面只能在紅光下軟趴趴的浮着,像是唐盛平時沒睡醒的樣子。
傘骨被抽走,易老全身衣衫上開始慢慢滲出血跡,就像一個灌滿水的氣球被扎了無數個眼,裏面的水已經留不住了,自己開始往外跑,易老又老了十幾歲。
現在場中的局勢變了,九比六,但無論怎麼看,刀應該是要比那九根木條厲害的。可這木條斗過玄武,戰過朱雀,降過白虎。而那六柄長刀,也泡過冥泉,飲過鮮血,鎮過異獸。
刀和木條更乾脆,沒頭髮可揪,沒唾沫可吐,氣勢夠了就只剩打架了。密林下終日不見光的山地露出了真容,還在不斷往下降着高度、遇石碎石,遇木破木,外面打架,裏面遭殃。蛇蟲鼠蟻,一個沒跑。
等到那塊地方可以直接撒種子種菜的時候,紅光和黑光散了,木條斷了,長刀碎了,碎碎平安。
唐盛知道分出了勝負,剩下的兩個半也死的乾乾淨淨。這些刀奴,為刀而生,為刀而活,為刀所殺,也算有始有終。易老被軟踏踏的傘面蓋着,跪倒在地,毫無動靜。山都快削沒了,陣法自然不在了。
易老把傘面從身上扯下來,隨手扔給站在身前的唐盛,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山地,好像老農看着自己的地,無喜無悲。
唐盛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因為他從老人身上看不到生機。
過來,易老還像給唐盛講解陣道一樣平淡,剛才一場生死追殺,慘烈大戰似乎與他無關。
“我背您去療傷!”唐盛抱着一點希望,希望總該是有的。
易老搖搖頭,“以你現在的氣息也能感知到我已無生機,若非這傘面吸收過朱雀的一點能量,也護不住我的肉身。這次秘境之行,我已知曉會有一劫,看來終是沒能避開,身為易門中人,自當順應天道。你卻是個變數”
易老說話不快不慢,就像在跟唐盛拉家常。
唐盛坐在易老旁邊,看着眼前矮了幾米的山地,聞着新鮮的泥土氣息,靜靜聽着。這一幕,像爺孫兩個人下午吃完飯,蹲在自家菜地前,談着一場好收成。
“既然你來了,可以做兩件事。第一件,掉頭回去,抹掉你的痕迹。讓今天的一切死在你的腦海里,再也不會出來。這樣可保平安!”易老說著,慢慢抓起腳下一把土,聞了聞說:“能葬在這裏就好了!”
唐盛沒回答,他想聽聽第二件事。
易老慢慢挪轉身子對着唐盛,身上滲透的紅色更濃了。“年輕人總想多做一些選擇,第二件事,我已無力去算,想必是九死一生。”
唐盛笑了,看着易老,目光明亮,笑得很認真:“我想試試!”
易老平靜的看着唐盛:“一旦確定,從下一刻開始,你會面臨無盡逃亡,無數生死。你也願?”
唐盛點頭:“在這裏,我不怕死!生死之間有大機緣,我福澤深厚!”
易老微笑,自懷中拿出一支金黃色大筆,在心口沾了點血說:“脫掉上衣!”
長輩賜,不敢辭。
易老用一炷香的時間,用心頭精血在唐盛右腹部上方畫了一個細密複雜的陣法。從他懷中拿出一個玉盒,玉盒已經出現裂縫,裏面靜靜躺着一塊黯淡的木頭,這塊木頭唐盛見過,秘境中,最後的石台上出現的那塊。
木塊靠近唐盛胸前的陣法,發出微弱的綠光后融入陣法。沒有疼痛,沒有不適,很平靜正常。紅色的陣法紋路也消失不見,一切就像沒發生過一樣。
易老更老了,皮膚已經皺的快疊起來了,低着頭說:“不要再往前了,也不要回去,在這附近藏起來,三天後出來,去金城將我懷中的令牌交給他們,他們知道怎麼做。這天羅傘的傘面就放在這裏,我的屍體不要動。或許可以多瞞一會兒,走吧!”
唐盛跪倒在地,拜了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