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五彩神石
任明宇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他的目光悠悠，淡淡的語氣中，隱隱透出一股和年輕面容不相符的滄桑感。
“盤古開天闢地，女媧摶土造人，伏羲創八卦造琴瑟，後土化輪迴，蓬萊后羿射日，人族王者華夏族立，軒轅黃帝一統炎黃，九嶷之巔劍斬蚩尤，南有精衛銜石填海，北有少昊煉鐵成鋼，神農氏嘗百草……
山海洪荒，滄海桑田易改，風月星河長存。
這是他們膾炙人口的傳說，也是我們流淌在血液里的歷史記憶。”
任明宇的話鋒忽然一轉，深幽的眼裏氤氳出一絲悲天憫人的蒼涼。
從他口中溢出的話語也因沉浮的心緒，彷彿也碎成了一個一個的音節。
“然而，萬惡之祖，至惡之邪現在紛紛出世，掀起了一場毀天滅地的浩劫……
虛空之境邊緣已經被陰陽動蕩的能量撕裂出虛空間隙。
無數的魔物邪煞從裂縫中奔涌而出，猶如千軍萬馬，在地界掠地攻城，生靈塗炭。
地界各族入魔之禍無法避免，偽聖天誅亦被邪祟從封印中放出，四處破壞天地平衡，白骨遍地，荒村千里，各族的生存之路舉步維艱。
天界的天龍族被修羅族牽制在陰山，分身乏術，封神榜苦苦支撐。
蒼穹之上，空洞重現，三界又將歸於混沌。”
任明宇扶在鍾靈心肩膀上的手猛地握緊，目光變得幽深，像一個看不見陽光的深井，隱藏了所有的情緒，沙啞的聲音中夾雜着無盡的悵然和悲涼。
“聖英上神伏羲，早在幾萬年前以身化作時光法則，另一位上神女媧也從山海洪荒世界飛升到無法企及的界元……
生死存亡之際，聖人禱告上天，得到天道啟示，一線生機都在上神女媧補天後剩下的五彩神石上。
無計可施下，我們捨棄了一切，斬斷了所有的後路，來到了這方小世界，只為尋找那五彩神石的轉世。”
任明宇俯下身，下意識地放緩了呼吸，眼睛毫不避諱的直視着鍾靈心。
那張蒼白的臉上，流露的神情是千般的無可奈何又是萬般的決然，沉聲道：
“而你……便是天諭中的那一絲生機。”
話音剛落，整個屋子裏蔓延着一種凝重的氣息，氣氛逐漸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鍾靈心緊抿着唇，纖長的睫毛微微落下，在臉頰透出小片灰色，深不見底的黑眸，彷彿是一潭晦暗莫測的沼澤。
她似是陷入了沉思中，又像失了魂般，神遊天外，半晌沒有說話。
從她蘇醒過來以後，接下來的一切都令人覺得匪夷所思，如墜雲霧，恍如隔世。
就算她是重活了一世，見乍一聽到這些事情，一時半會還是接受不能，只覺得真相下潛藏着的莫名寒意，像潮水一般，一波波地漲了上來，快要將她淹沒。
她所以為的現實……逐漸分崩離析，無法逃離的夢魘。
她不知道自己在與什麼對抗，無盡的異獸，難測的人心，還是未知的命運……
她忽然並沒有那麼確定自己到底是誰，哪裏是假象，哪裏又是真實。
或許，她並沒有從詭異的幻境中醒過來，或許，她聽到的一切都是荒誕……
千頭萬緒在鍾靈心腦中糾纏成一個難解的線團，整個人緊繃得像是一根生鏽的弓弦，正處於崩斷的邊緣。
恐怕鍾靈心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以她為圓心的四周，靈氣都出現了異動之象，扭曲成風。
任明宇看著鐘靈心的臉色從震驚變成茫然，最後蒼白如紙，很快又恢復成一副淡漠到有些麻木的模樣。
他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擔憂，求助地看向高雅。
高雅沒好氣地瞪了任明宇一眼，朝鐘靈心努了努嘴，眼底的意思明明白白的在說著。
“讓你瞎說什麼大實話，看看你都把人家嚇成木頭人了。這爛攤子自己收拾，別指望我了，愛莫能助”。
然後，她一臉懨色的撇了下嘴角，淡定地挪開了視線。
任明宇被高雅戳中了痛處，眼中的眸色沉下去幾分，心也開始七上八下地跳動。
他皺緊了眉頭，那頭五彩斑斕的頭髮上的光澤似乎都黯淡了幾分。
反正橫豎都要告訴她，不如來個痛痛快快的全都說清楚。
萬事開頭難，便讓他做這個壞人，揭露出塵封已久的真相。
若是天無絕人之路，便會有扭轉乾坤的那日，若是浩劫難渡，便在這方小世界，度過最後的時光。
哪裏會預料到她的反應會平靜到有些詭異。
難道她真的被嚇魔怔了，自己好像又好心辦壞事了？
任明宇懊惱地想着，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又瞥了眼陰氣沉沉的鐘靈心，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有很多話想說，最後又歸於沉默。
咫尺之間，彷彿無形之中涌動着不可言說的暗流。
一番天人交戰後，任明宇微微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拽了拽鍾靈心的衣袖，嘴角勾起一抹討好的笑，怯弱地張合著嘴巴，說著的語無倫次的話：
“靈心啊，你沒事吧？剛剛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你說的對，我們都只是凡人，不可能是神仙的，不該幻想有什麼守護神。我怎麼會大腦一熱，就和你說這些有的沒的？你當我白日做夢，發了癔症，胡言亂語的……”
聽到這如同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話，一旁的高雅輕巧地翻了個白眼，眉毛斜斜挑起，無聲地表示着鄙夷。
鍾靈心瞳孔里的光跳動了一下，側過頭，凝視着任明宇。
朦朧的眼裏像是有層層的雲海在翻滾，剎那間，雲霧散去，冉冉升起明媚動人的亮光，透出看破一切的銳利。
鍾靈心猛然間一把抓緊任明宇的衣襟，緊攥指尖的手指微微顫抖，指節發白。
她硬生生將沒有反應過來的任明宇拉到面前，瞪着他的眼睛，漆黑如濃墨般的眼眸，裏面夾雜着狂風暴雨，低聲道：
“你再說一遍！我是什麼轉世？”
任明宇順着力道，冷不丁地被鍾靈心拽着，單膝跪倒在地上，雙手反射性的緊握住她的手腕。
四目相對時，兩人的氣息交融，呼吸可聞，任明宇倏地紅了耳尖，任明宇傻愣愣地看着，心跳像是敲打的鼓點，就連鼓膜好像也隨着心律振動了起來，除了心跳，什麼也聽不見了。
鍾靈心彷彿像是換了一個人，黑白分明的眼裏清楚的映着他呆愣的樣子，三分無措，兩分吃驚，一分緊張。
那種陌生而又凌厲的眼神讓他忘記了膝蓋上的疼痛，甚至屏住了呼吸。
“哈？”任明宇被她看得心肝顫悠悠，心裏那點旖旎瞬間煙消雲散。
他下意識的吞了口唾沫，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聲音微微顫抖，結結巴巴說道：“你、你要我，再、再說一遍什麼？”
鍾靈心額頭上的青筋跳動了幾下，深吸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按捺住手癢的衝動。
她一個字一個字，聲音緩慢而清晰，語氣卻平靜到不肯泄露任何的情緒：
“你之前說，我是什麼轉世？”
任明宇的鼻尖冒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笑着打了個哈哈，目光飄忽不定，心虛地瞟了鍾靈心幾眼。
他的腦海中飛速的閃過無數種玩笑推脫的說辭，只是一對上那雙滿是執拗的眼眸，話到了嘴邊，還是變成了無奈的坦白。
“你是……女媧補天的五彩神石……轉世。”
話音剛落，鍾靈心緩緩地鬆開了手，整個人周身緊繃著的情緒也隨之消散。
她看着一副獃頭獃腦模樣的任明宇，眼中又有了暖意，猶如初雪消融，嘴角勾出若隱若現的一絲笑意。
鍾靈心鬆開的手上移，掌心一下按住他的額頭，輕笑了一聲，語氣中帶着一絲戲謔：
“明宇哥，你現在沒發燒啊，竟然開始說胡話了？我怎麼可能會是一塊石頭？你的腦洞果然清奇的……讓我嘆為觀止！”
任明宇驚愕地看著鐘靈心，似乎真像是發燒了，原本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龐上透出一層粉紅，順着額頭蔓延到了耳根。
直到此時此刻，任明宇才真正反應過來，他的心裏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酸澀，沉悶。
任明宇一把扣住鍾靈心的手腕，將她的手從額頭上拿了下來，似是想到了什麼，更用力的握緊了些，按在自己的胸膛前。
一股莫名的酸意漫上鼻腔，他的語氣有一瞬間的停頓，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在我心裏從來都不是石頭，而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我想要守護你，卻反而被你一直救贖着……
每次危險來臨，無能的我都沒有做到為你挺身而出，擋在你的面前，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接受着你的保護。
如果謊言能夠保護你，我願意一直隱瞞下去，直到時間的盡頭。
可是，世間沒有如果……你，最終還是會從別人的口中知道，真相就是如此的殘酷。
我之前說的那些，你都忘了吧，這世界上，根本沒有守護神，只有想要守護住心底溫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