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堅持下去

此時，木已成舟沒有絲毫反悔的餘地，除了一鼓作氣地將轉變的過程完成，好像現在也別無他法了。

任明宇想到這兒，頓時感覺自己的頭都大了。

他急得在房間裏，來來回回地踱步，心中暗暗埋怨高雅的先斬後奏，為什麼不和其他人一起商議下，再開始注靈。

高雅餘光瞥了眼任明宇，見他苦着一張臉，不由得輕聲安慰道：“你別擔心，沒問題的。你要對我的能力有信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活兒，我幹了多少年了，哪次有失過手。”

任明宇聽到這兒話，不禁翻了個白眼，心頭涌動的不安和焦慮不減反增，搖頭小聲道：“要是以前我當然放心，可是，現在你的力量被壓製得只剩下一絲，何況，還要搭上我家靈心。我能不着急嗎？”

高雅輕嘆了口氣，皺了皺眉頭，語氣中漸漸帶着一絲不耐煩，“那你干著急又有什麼用，不停的走來走去，腳步聲聽得我都心煩了。別轉悠了，趕緊去多找點剛剛那種石頭過來。”

任明宇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緊抿着唇的鐘靈心，眼神中是一閃而過的心疼和擔心。

他無奈的點了點頭，“可是，我搜集到的所有血晶都在這兒了。”

任明宇不禁拍了下自己的額頭，自言自語道：“真是關心則亂，我怎麼忘記他們了。”

他緊繃著的一張臉終於緩和了一下，語氣急切地說道：“我要馬上出去一下，找其他人看看還有沒有血晶。”

話音一落，任明宇便不等兩人回應，腳下生風似的地離開了房間。

他臨走前隨手一揮，一個無形的光罩頓時將三人籠罩在內。

此時，鍾靈心手中的血晶上面閃爍的光澤，逐漸的消失，很快就被成了一捧流沙從她的指縫中溢出。

她的身邊已經堆積了一層灰色的細沙，那個鼓起的背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的乾癟了下去。

鍾靈心任由汗水順着眉梢流入了眼眶中，刺痛得閉了下眼睛，看着所剩不多的血晶，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

“還要多久？我體內的靈力都快要乾涸了。”

“啊？！”

高雅不禁發出一聲驚呼，回望著鐘靈心，眼中閃過一抹不可置信，她彷彿想起了什麼，臉色微變，漲的通紅。

高雅剛想抹一把額頭的冷汗，後知後覺地發現兩隻手都不得空，對着鍾靈心乾巴巴地笑道：

“快了，快了，你看，只要白光擴散到她的腳尖，我們就可以停下了。”

鍾靈心看着剛到膝蓋處的那團白光，瞳孔被光暈染上了斑駁的光影臉上露出些許猶豫而疑惑的神情，“我們可能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了？你怎麼能吸收別人的靈力?這也是你的能力嗎？”

高雅眨了眨眼睛，眼神中泛着光芒，緊緊地握住鍾靈心的手，似乎害怕她突然鬆開手，信誓旦旦地說道：“我們一定可以的，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我。”

鍾靈心抿了下唇，沒有認同也沒有反對，而是繼續追問道：“回答我，你怎麼能吸收我的靈力？”

她的聲調不高，卻帶着一種命令式的意味，彷彿得不到回應，就不會罷休。

高雅似乎被這咄咄逼人的語氣驚得一愣，她輕咳了一下，試圖緩和下僵持的氣氛。

鍾靈心的雙眼卻直直的打量着她，執拗地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哪怕一點的異樣。

高雅斟酌了片刻后，含糊不清的說著，但還是想岔開話題。

“其實，不是我想吸收你的靈力就能吸的，而是要你願意。

如果，你不願意，誰都吸收不到你體內的靈力。

就比如說剛才，如果你抗拒我的靠近，那我也束手無策了，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慢慢死去。”

鍾靈心的眼尾微微上揚，向高雅投去一個懷疑的眼神，“真的嗎？”

高雅眼觀鼻，鼻觀心，嘴角高高的牽起，笑得一臉真誠，“你看我像是會說謊的人嗎？”

鍾靈心不發一言的低垂着眼，淺色的眼睫根根分明，掩不住眼底的涼意。

她只覺得有一種莫名複雜的情緒盤踞在心頭，久久不散。

高雅頓了頓，眸色微沉，在開口時語氣變得有些沉重。“鍾靈心，我很抱歉，剛剛我沒有問過你的想法，就直接這麼做了。可是，我不能讓她死。有時候，我們其實沒有選擇，你就是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我只能緊緊的抓住你。”

高雅重重的嘆了口氣，認真的看著鐘靈心，嗓音壓得低低的，“鍾靈心，我這次欠你一個天大的恩情，真的是無以為報了。”

鍾靈心搖了搖頭，抬眸看着高雅，“如果真要說恩情的話，我們現在誰也不欠誰的，扯平了。”

高雅疑惑地皺了下眉頭，沒有說話。

最後一塊血晶在鍾靈心手中消散成沙，靈力透支的疼痛感愈發強烈。

開始一點點蔓延至每一個神經的末梢，每一細胞都痛苦得在顫慄。

“血晶沒有了，還差多少靈力才能完成轉變？”

高雅感受着相握的汗涔涔的手掌，她的眼睛慢慢蒙上一層霧氣，眼前彷彿有一條不斷往前延伸的道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那具小小的身體裏像是有一個黑洞，不停的吸收着高雅手中的能量。

終點近在咫尺，可是她卻觸碰不到，總是差那麼一點。

高雅的眼中閃過一抹不可思議的神色，瞬間方寸大亂，“我也不知道，明明早就該結束了的，為什麼會這樣！”

聽到這句話，鍾靈心的眸光一寸一寸地暗了下去，她的掌心被指甲刻出深深的划痕。

高雅握住鍾靈心的手不禁加重了力道，喉嚨里都是苦澀的滋味，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實在不行，我們只能停下了。你不能有事。”

床上昏睡着的小人，原本嘴角甜甜的勾起，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此刻她似乎是感覺到了即將面臨危急的情況，指尖發白的小手慌亂地在空中揮舞，似乎是想要抓住什麼一般。

她無意識地靠近鍾靈心，然後一下死死的抓住鍾靈心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一塊浮木，再也不鬆手了。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她的眼角滾落了下來，滴落在鍾靈心的肌膚上，微微發燙。

她輕聲的囈語着：“哥哥……不要……不要我。”

鍾靈心的渾身一僵，被抱住的那隻手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動，沒有抽回自己的手。

“小楠哥哥……哥哥……不要走……”

她的聲音里染上了壓抑的哭腔，好像一個易碎的肥皂泡，彷彿下一秒便會支離破碎。

鍾靈心的的眼睛倏地睜大了一下，瞳孔有些渙散，目光遊離，似乎在回憶什麼。

身體上無法言喻的疼痛感和那點點眼淚的溫熱交織着，鍾靈心緊緊咬着唇，牙齒把下嘴唇咬出一個深深的血印。

難過和無力感源源不斷的湧上她的心頭，像是一座沉重的山巒，壓得鍾靈心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的心臟還是不可抑止的隱隱作痛，眼前不斷地閃現着，那些無法遺忘和放下的生離死別的畫面。

如果，她再強大一點，再堅持久一點，悲劇會不會不再上演。

她已經死過一次，再也沒有借口讓自己再一次的逃避和懦弱下去。

鍾靈心忍住鼻腔內泛起的酸意，猛然間側過臉，眼裏似乎有一束火光被點燃了。

“不！別停下來，我可以堅持下去，你繼續吧，不能半途而廢。”

高雅看著鐘靈心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那些閃爍的白光和她瞳孔里的光芒交相輝映，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星河。

高雅猶豫了一會兒，眼眶微微發熱，眼中閃動着堅定的光芒。

她重重的點了下頭，“我們這次絕對不會失敗。”

鍾靈心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此時此刻她緊閉着眼睛，心底不斷涌動的執念和靈力枯竭的痛楚激烈的碰撞着。

整個人彷彿陷入了冰火兩重天之中。

她的靈魂，一時間，像是被烈火灼燒，痛不欲生，一時間又像墜入了冰窟，渾身的血液都凝固成冰，寒意穿透了骨髓。

在火海冰山中沉浮了許久，鍾靈心對外界的一切都沒有任何的知覺。

她好像又陷入了之前那種莫名其妙的夢境。

夢裏的一切如同上一次那樣，鍾靈心的眼前好像矇著一層厚厚的紗布，又好像是一道濃濃的白霧。

一泓清澈的碧水之上，熱氣氤氳，裊裊升騰而起。

碧水中央有個巨大的風車，不停的轉動着，一下一下，風從鍾靈心的手心流過，帶着凌凌的水聲。

無盡的地獄紅蓮在碧水中靜靜地綻放開，妖異濃艷得近於紅黑色的花朵。

整片的地獄紅蓮看上去便是觸目驚心的赤紅，如火，如血，如荼。

碧水旁，淡金色的彼岸花鋪滿了一地，像是天地間唯一盛開的陽光，佔據了鍾靈心所有的心神。

整個世界好像突然靜止了，空氣靜止了，呼吸靜止了，只有她的心頭一陣顫動，一股濃的化不開的悲傷，噴涌而出。

鍾靈心怔怔的看着那片妖嬈的花海，心裏隱隱感受到，空氣里摻雜的凄美與妖異的氣息，而那股氣息，似乎與她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