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十五翟閔的選擇
?大劉被白打一通,派出所報案失敗,已經恨得牙癢,回到酒店,酒店方告知他需要先付清之前的房費,大劉拍桌怒道:“之前記翟閔的賬,讓翟閔來付錢!”
酒店員工禮貌說:“劉先生,翟先生說您自己付房費。”
大劉怒目而視,知道翟閔故意,鬧也白鬧,他咬牙切齒問:“多少?”
酒店員工拿出賬單,大劉把賬單抽出甩下地,“我操|你媽,總共才四天,你收老子兩萬?”
酒店員工說:“您在酒店的點餐、spa等都是記賬的,另外之前的房費,是一周一結,所以……”
大劉付完房費,仍舊沒有退房,他把客房裏能砸的東西全都砸了,發泄過後坐上沙發查賬。這段時間他花錢大手大腳,找女人時也一擲千金,翟閔他們以為他把錢都藏在老家,其實這十五萬他早已花去了大半,早前他還去看過房子,交了兩萬定金準備買房,可是翟閔的支票作廢,那頭的錢如今也不願意給,大劉越想越不甘,滿盤計劃都被翟閔毀了。
當年他在雨夜中一眼就認出了周翊茜,用手機拍下她后,原本打算到時用這個威脅,讓她就範,結果沒兩天他就被抓,此事也被他拋諸腦後,直到前年翟閔找來,他才想起這件事,隨後他想方設法打聽到周翊茜這人,才知道她是時代集團的千金,也肯定當初自己被她利用,恨不得這幫人全都不得好死,他才沒那麼好心去作證。
可是之後,他突然想起那部手機,一個計劃就此在他腦中形成。
出獄后他先回到老家,萬幸母親節儉,沒有把他的舊手機扔了,他跑了一趟手機店,手機沒有修理好,回來之後就見到了翟閔,他開口要十五萬,翟閔一口答應,於是他跟隨他們回到瀘川市,知道身邊時不時有蒼蠅盯着,他也沒有輕舉妄動,等春節回家后才把手機再次送去維修,春節結束回來,他成功地聯絡上了——沈朗偉。
此刻大劉站在沈朗偉的別墅區門口,保安攔着不許他進,大劉說:“你給他們家打電話,告訴他們我叫劉強!”
保安打量他,蹙眉說:“先生,這裏是高檔住宅,我們沒有權利隨便打電話給住戶,你如果認識他們,可以打個電話給他們,讓他們打電話給保安亭,我們自然放行。”
大劉指着保安的鼻子罵了一陣,最後只能找一塊陰涼的空地蹲着,結果他運氣不賴,十分鐘后就見一輛車從外面駛來,他迅速跑了過去,後座里坐的人正是沈朗偉和他太太。
大劉追着車使勁拍窗,喊叫着沈朗偉的名字,沈太太坐在車中,驚訝地拉了拉沈朗偉,說:“朗偉,是他,是那個證人,他怎麼在這裏?”
沈朗偉目不斜視,命令司機:“不用停,馬上開車!”
司機正要加速,拍着窗的大劉突然高喊:“我手頭有新證據,我能讓你們女兒活,也能讓你們女兒死!”
沈太太瞠目:“停車,馬上停車!”
十分鐘后,大劉坐在豪華別墅里喝着茶,愜意地翹着腿,沈太太把沈朗偉拉去一旁,說:“這麼大的事情,你之前也不跟我說一聲。”
沈朗偉不悅:“誰讓你把他帶回家裏!”
“他說能救我們女兒!”
沈朗偉冷笑,逕自朝書房走去,大劉眼尖,立刻起身攔住他,說:“沈先生,我來都來了,你總要跟我說清楚,我的錢呢?”
沈朗偉說:“我們素不相識,什麼錢?”
大劉笑道:“裝傻?”瞥一眼站在廚房門口的梅姨,他說,“那是你們家傭人,你跟我裝傻?”
沈朗偉蹙眉:“內子愛女心切,所以聽信你的話讓你進來,劉先生,喝完這杯茶,請你離開。”
大劉弔兒郎當地站着,嗤笑一聲,昂首說:“你知不知道你女兒,除了殺人,還做過什麼?”
沈朗偉臉色頓沉,大劉說:“四年前,不對,應該是五年前,趙家那個瘸子曾經被人毆打送醫院,知不知道是誰幹的?是我!”大劉指着自己,笑道,“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做?因為你女兒!是你女兒提供的趙家地址,你女兒巴不得趙家那個瘸子死,說她沒殺人?別說我親眼見到她殺人,就算沒親眼見到,我也敢肯定是你女兒乾的,你女兒早就有了預謀!”
沈朗偉指着大門,說:“出去!”
大劉喊:“你要是不按照約定把錢給我,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捅出去,讓你女兒不得好死!”
沈朗偉打電話通知別墅保安,幾分鐘后保安趕到,把大劉架了出去,沈太太呆怔說:“這……這是怎麼回事……”
沈朗偉看向她,怒罵:“蠢貨!”
接下去幾天,大劉彷彿失蹤,沒來吵也沒來鬧,趙有時心想,即使他來鬧,翟閔也無暇再去顧及。
居康集團接連登報上電視,不光被爆出產品摻假,更被爆出其自主品牌得安地板有嚴重的質量問題,裝修材料本身最怕數值超標,其中一款得安地板的甲醛含量竟然嚴重超標,翟閔在公司里忙得焦頭爛額,連飯也顧不得吃,接連兩晚沒有回家睡覺。
翟母打來電話的時候,趙有時正在煮飯,翟母說:“我看了新聞,但這種事情我又不懂,問多了怕他嫌煩,他這兩年拚命工作,胃不太好,又一直沒睡過覺,我怕他撐不住,你幫阿姨去看看他,好不好?”
“好。”
趙有時拎着飯盒趕到居康集團,保安打了一通電話,這才給她放行。
她來到七樓,早就已經有員工等在那裏,說:“趙小姐,翟總吩咐先帶您去會客室,他現在正在開會。”
趙有時點點頭,跟隨員工來到會客室。
彼時翟閔已經結束會議,回到辦公室,他把助理叫進來,沉聲問:“查得怎麼樣?”
助理擰着眉,遞去一份文件,文件上是最近的採購、出貨、報關等等資料,以及當中幾個操作員的姓名,助理說:“我查過,這些基本正常,並沒有異狀,倉庫里的幾批貨,我也按照您的吩咐偷偷送去質檢,果然發現了問題。”
翟閔抬頭,說:“詳情!”
助理仔細道來,說完后,他又道:“這實在太奇怪了,我們集團向來最注重質量,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這次卻大面積爆發。”
翟閔點着紙上的操作員姓名,說:“去查查他們的關係網,最近的財務狀況。”
助理點頭,正要告辭,翟閔卻比他先一步出門。
趙有時坐在會客室里翻閱報紙雜誌,在新加坡的第三年,她已經鮮少關注居康集團,直到現在,她也不像頭兩年那樣到處搜索居康集團的新聞,因此居康集團的很多現狀她都不清楚,此刻翻閱這些新聞,她彷彿看到了翟閔留下的一個個腳印,這塊土地被他踩得越來越嚴實,即使偶有震動,他用力跺下一腳,也能讓這塊地乖乖的,現在似乎將要爆發一場大地震,居康集團成立八年,還從未出現如此嚴重的危機。
肩膀搭上一隻手,趙有時扭過頭,翟閔剛好親來。
“看得這麼入神?”翟閔問。
趙有時晃了晃手裏的報紙,笑說:“當故事看。”
翟閔一笑,坐在趙有時身邊,轉開飯盒開始吃飯,他這幾天吃得不定時,下午經常胃痛,晚上忙至深夜,他索性睡在休息室,此刻終於能好好吃上一頓飯,他像是餓了幾天幾夜,狼吞虎咽的樣子讓趙有時瞠目結舌。
“你吃慢點,又沒人跟你搶!”
翟閔喝一口湯,抬手看一眼手錶,說:“時間不夠,方律師那裏怎麼說?”
趙有時說:“你別管方律師了,管好你自己的事情。”
翟閔放下碗,笑道:“你怕我挺不過來?不過就是一件小事,沒什麼能難倒我!”
趙有時點頭:“對,你最行!”
翟閔拍拍她的腿,挪了一□子,躺上沙發,靠到她的腿上,說:“陪我十五分鐘,我睡一會兒,十五分鐘后叫醒我。”
他閉上眼,立刻睡着,趙有時不敢亂動,僵坐那裏數着時間,滾燙呼吸透過單薄的衣服貼上她的小腹,趙有時從不適到漸漸適應。
她低頭看向翟閔,翟閔五官硬朗,這幾年更加成熟,粗眉高鼻,他其實很英俊,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眼瞼下有些青黑。她伸出一根手指,慢慢貼向自己的小腹,感受到呼吸噴在手指上,她又猛地縮了回來,過了一會兒她摸了摸翟閔的頭髮,合上眼,也睡了過去。
有事自然會有員工來敲門,他能多睡一秒是一秒,趙有時這樣想着,放下心來。不知過了多久,她無法呼吸,睜眼一看,翟閔正擰着她的鼻子,趙有時拍打他,翟閔鬆開手笑道:“你才撐了五秒!”
趙有時揉着自己的鼻子說:“下次你試試!”
翟閔起身,彎下腰親了親她,說:“我就不送你回去了,這幾天我可能比較忙,你乖乖獃著。”
趙有時喊住他:“對了,手機怎麼樣了?”
翟密說:“應該快了,回頭我問問。”
翟閔再次忙到深夜,走出辦公室一看,員工已經一個不剩,他有些餓,打算去茶水間煮杯泡麵,又想到手機的事情,不如先問問手機,誰知剛準備打電話,手機就在他的手中響了起來。
半小時后,他趕到時代集團,熟門熟路搭上電梯抵達頂層,時代集團里也早已沒有員工,沈朗偉的辦公室里溢出些微燈光。
翟閔敲門進入,沈朗偉背對着他正在澆花,說:“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翟閔面無表情道:“不知沈總有什麼事?”
沈朗偉說:“聽說居康現在的情況,有些不妙?”
“媒體喜歡誇大事實。”
沈朗偉笑着點頭:“對,有些媒體,就是喜歡炒新聞,比如最近有家周刊,每周都報道關於我的事情,有些還真是獨家,真奇怪他們哪來的消息源。”
翟閔不說話,等沈朗偉把話說完。
“這些媒體,就喜歡誇大,明明沒有的事情,非要無中生有。你的小女友為了自己的姐姐,做出一些事情也情有可原,但萬事都得有個度,有些事情做過頭了,彼此都難看,你說是不是?”
翟閔說:“做過頭的定義,不好說。”
沈朗偉放下洒水壺,背着雙手,說:“比如居康這次的事情,就有些做過頭,看得出來事情有些奇怪,不知道是誰在你背後搞小動作,我當然相信居康集團以質量為先,以顧客為先,畢竟居康是我看着壯大的,有我的資金支持。當然,假如事情真的太過,我也許不會任由事態這樣發展,我的資金和資源,應該用在更有效益的地方,你說對嗎?”
翟閔笑而不答,沈朗偉慢慢走向辦公桌,坐了下來,面朝他:“我有能力扶持一家企業壯大,也有能力幫助一家企業從危機中脫身,當然,更有能力不費吹灰之力打垮一家企業。居康今年打算上市,快要年中了,卻爆出這樣的醜聞,看來接下來的事情,會很危險。翟閔,你一直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對自己最有利,當初你眼也不眨趕走自己的好兄弟,我就十分看好你,生意場上,心慈手軟成不了大事,更何況——”
沈朗偉笑道:“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何畢翻老賬,我沈家是社會名流,也絕對不會出一個罪犯,聽說那部手機在你的手裏,這麼舊的手機,應該修不好,是不是?”
翟閔走前,沈朗偉最後道:“什麼是雙贏,你不會不知道,現在你的女朋友已經回到你身邊,即使手機修不好,官司輸了,她還是會在你身邊,而你的集團,我會大力支持。”
翟閔沒有回家,開車來到趙有時的小區里,小區里路燈昏黃,家家都已睡下,一樓的單元里也漆黑一片,他駕車返回。
接下去的幾天,事態愈演愈烈,各個部門全都加班加點,聯絡媒體,溝通部分,倉庫里有問題的貨全被叫停,相關部門開始追查責任人,新聞里又爆出一顆重磅炸彈,有名孕婦在三個月前搬入新家,前幾日生產,結果生出了一個畸形胎兒,查找原因,發現得安的產品有嚴重的質量問題,新聞一經報道,引起網絡一片嘩然,聲討聲越來越大,居康集團出動全部公關團隊也應付不暇。
短短一周,風雲突變,居康上下人心惶惶。
趙有時坐不住了,白天趕到居康集團,見到所有人都在忙碌,她在茶水間裏找到翟閔,翟閔正在抽煙,望着窗外說:“以前公司在時代廣場,從茶水間裏望出去,能看到時代集團,我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我會把公司搬去那裏。”
趙有時走到他身後,問:“事情有多嚴重?”
翟閔蹙眉:“沒多少人能夠信任。”他彈了彈煙灰,抵着窗框,說,“有些事情我忽略了,現在才重視起來,即使揪出幕後黑手,也為時已晚。”
趙有時說:“什麼事情都不會為時已晚,因為沒有後悔葯,所以才會有‘補救’兩個字,別人總說付出不一定有回報,我卻覺得只要付出就一定有回報,不補不救怨天尤人有屁用,要是抱着‘為時已晚’的心態去做事,那乾脆結業吧!”
翟閔終於轉身,打量趙有時,問:“所以我們也沒有‘為時已晚’,你已經回到我身邊了,是不是?”
趙有時抿唇不語,翟閔捧住她的臉,問:“無論如何,你也不會再離開我,是不是?”
趙有時被他夾在手指上的香煙嗆到,撇過頭咳嗽說:“行了,別問這種肉麻的話,你好好工作,我的事情我自己能處理好,你別分心!”
翟閔一笑,把她扣進懷裏,使勁抱了抱。
入夜後,公司里仍舊烏煙瘴氣,翟閔經過丁士磊的辦公室,見到裏面空空蕩蕩,攔住一名員工問:“丁總呢?”
“丁總剛剛下班。”
“下班了?”
員工想起來了,說:“哦,可能跟劉總監一起走了,我看到一起出了辦公室。”
翟閔點點頭,走到停車場取車,漫無目的地開了一圈,川流不息的車輛漸漸變少,等他再看時間,已經過了凌晨,車子停在了一棟單元樓外,一樓有扇窗戶,裏面是廚房,沒人出來喝水,始終漆黑一片。
他想起從前,每次放學回來,他會習慣性地抬頭看向趙家的廚房窗戶,這個習慣不知是何時養成的,也許是某一天,碎紙卷從廚房窗戶里飄來,隨即傳來趙有為的打罵聲和小小的趙有時的哭喊聲,從此以後,他就養成了那樣的習慣,經過抬頭,時常能見到趙有時刷碗洗菜,夏天抬起細胳膊抹汗,冬天經常對着手哈氣取暖。
十八歲的趙有時喜歡學他說話,似模似樣的,卻沒有學到他的精髓,他把她從混亂的爭吵中帶走,奪下她的菜刀和榔頭,她哭着傾訴,他請她吃鹵鵪鶉。
他強吻了她,趙有時舉起濕漉漉的拖把砸下來,哭着說:“你去死!”每次想起那天,翟閔所有的壞心情都會一掃而空。
他分文未花,送給趙有時一堆沐浴用品,只有趙有時這樣的人才會樂開花,收到一箱衛生巾后她又羞憤又滿意,她這隻悶葫蘆竟然會每天躲在陽台上和他打電話,一聊就忘記時間,彼此說著“我嗯你”。
她給他買雨傘,給他織圍巾,把自己的大頭照親手掛在他的車頭,警告他時時刻刻都要記住女朋友,自稱“趙姐”,讓員工全都哭笑不得。
接下來,是誰也不願回憶的時光。
翟閔不知抽了多少煙,最後一根煙蒂被他擲出車外,他靠上椅背,望着黑漆漆的車頂,如同過去無數個日日夜夜,輕聲念道:“趙有時……”
你已經回到我身邊了。
兩天後,居康集團的新聞仍舊沸沸揚揚,趙有時不想影響翟閔,只能親自趕去那家手機維修店,卻被告知——
“手機?前兩天翟先生已經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