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眼萬年下
覃國最負盛名的是稀有的藍皙玉礦,因其獨特的幽藍色彩而深受貴族的追捧,不同於血玉有優劣之分,凡藍皙玉皆為仙品,但是藍晳玉的產量極少,掘地十方才可能採得一塊玉石,因此價值連城,一般只有王室方能享用一塊完整的寶石,其他的貴族都是使用王室用剩下的邊角料製作成各種首飾,饒是如此也是價值不菲。
成年封王的覃文軒終於得償心愿可以到礦區參觀,他一直很想看看這麼稀有的礦石是怎樣被開採出來,也是這一次礦山之旅讓他遇到了那個擁有特異功能的女孩。
馬車一路西行,儘管車上佈置得很舒適,可文軒總感覺不舒服,彷彿有什麼東西一直壓在他的肩上,怎麼也擺脫不了。所以一路走走停停,耗去不少時間。
這天正在酒樓用餐,憑窗而坐的文軒被樓下的吵鬧吸引了目光,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被酒樓的夥計推搡到街上,嘴裏還罵罵咧咧,說她不吉利,影響了店裏的生意。那女孩不過七八歲的年紀,雙手凍得通紅,文軒見她可憐,便命人下去請她上樓,給了她一點飯食,又給了點銀子讓她去買一件新衣服。
出城的時候,文軒再一次遇見了她,小丫頭依舊穿着那件破爛的衣服,攔下了他的馬車。
“怎麼了?”文軒挑起帘子看着小臉紅紅的女孩。
女孩指了指馬車,“讓我上馬車,我有話跟你說。”
馬夫很輕鬆的就把瘦弱的孩子抱上了馬車,車內溫暖舒適,小女孩有些局促的搓了搓衣角,最後舉起小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文軒的第一感覺就是涼,這女孩的手實在太冰了,即便隔着厚厚的裘皮大衣也能感受到涼意。
小女孩手中抓着一隻張牙舞爪的小獸,文軒也感覺自己的肩膀輕鬆了許多,“這是什麼?”
“寒翼獸。”小女孩提着寒翼獸準備下車。
“鬼怪志里喜歡趴人肩膀的寒翼獸?這東西還真有啊!”文軒好奇的看着這隻藍色的類似小貓的野獸。
“嗯。”小女孩點點頭,“它尤其喜歡毛絨絨的東西,你可以備一點千里香,它最討厭那個味道了,就不會再靠近你了。”說著便已經跳下了馬車,小手鬆開,寒翼獸便撲着翅膀飛走了,眨眼間便沒了蹤跡。
“喂,我叫覃文軒!三個月後到覃越城來找我!”按文軒的想法,自然想把她帶着,不過藍晳玉礦非常隱秘,不能讓外人知曉,他估算了一下時間,差不多三個月他便回京了。只是他們都沒能等來那一天,因為不久便爆發了戰爭,墨陽軍長驅直入,勢如破竹,不到半年的時間便侵佔了整個覃國。
“所以你們就一面之緣?”桔明看不出這個故事裏的兩個人有什麼羈絆,不過就是普通的施捨者與被施捨者的關係,萍水相逢,過兩日便忘了。
“你不覺得很神奇嗎?她能看到寒翼獸!”文軒雙眼放光,當時他就已經很想捉住她好好了解一番。
桔明聞言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好了,你該回去了,再讓我在王府看到你,否則你的腿就真的別要了。”說罷作勢凝出一柄氣刃,嚇得文軒頭也不回的飄走了。
如此看來這個女孩兒的身份確實有許多可疑的地方,並不像表面這麼簡單。
有了那番警告,星辰果然安分了下來,雖然王爺沒再問起,桔明還是非常擔心那孩子會鬧出什麼動靜來,不過好在這幾日都很平靜,桔明總算放下心來。
進入春日,開始了連綿的雨季,墨陽王到了這個季節都會閉關,外人一概不見,而整個風國也因為他的閉關變得平靜了許多,只有桔明知道,這才是他最危險的時候。本就冷酷無情的性格變得更加暴躁與易怒,這也是為什麼每年王府都會更新一批新的僕人,凡是照顧得不順意便是死亡,真正的死亡。桔明安排人手將剛剛被打死的兩個奴僕抬出王府,密密的細雨打濕了他的頭髮,他望着陰霾的天空,心中暗暗祈禱雨季趕緊結束。
“明公子,王爺找你。”因為狂躁的王爺大家都變得很謹慎,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他便會性命不保,所以,當王爺找桔明的時候,是大家最輕鬆的時候,短時間王爺就不會需要其他人伺候,大家緊繃的心弦就可以稍微的鬆弛一下。
房間裏的門窗都用棉紗封得嚴嚴實實,屋頂也架了一層隔音的木板,最大限度的隔絕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白黎墨坐在書案前一筆一劃的練着字,一地的紙團表明握筆的人心緒很是不寧。
“大人,您找我?”桔明彎腰拾起一個紙團,不出所料,寫的是一個“星”字。
白黎墨有些心煩的將毛筆丟在一邊,墨汁將潔白的宣紙暈染了一大片,“你去通知桔青,讓她別跟着海藍了,即刻到颻颸城準備。”
“是。”這幾個月陸續有好幾批言官上山勸說神隱門的樂門主,白旌如此急不可耐的撮合四大家族,王爺自然也不可能坐以待斃。
“對了,那個孩子怎麼樣了?”自從上次星辰絕食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關注過那間角落裏的小屋,他討厭那種心跳如雷的感覺,所以刻意的沒再問起過關於她的事。
“除了吵着要走之外,還算安分。”因為白黎墨的反常,桔明格外的關照星辰,每日的餐飲飯食他都會過問,也格外允許她到院子裏透氣。
“嗯。”白黎墨點點頭,重拾毛筆準備再寫兩個字,卻發現硯台已干,一股無名之火猛的燒起來,“啪”的一聲,上好的洮河硯在地上摔成兩半,磨墨的小童嚇得跪倒在地,渾身不停的顫抖。
“拖出去!杖斃!”白黎墨毫不留情的說到。
房門打開,細密的雨絲飄進來,桔明趕緊站在門口,催促侍衛趕快把人帶出去,雨聲瀝瀝,白黎墨面上陰晴不定。
“明公子,出事了。”一個丫鬟壓低了聲音在門外喊到。
桔明躬身退了出來,“怎麼了?”
“星辰姑娘自盡了。”
“什麼!”桔明驚呼一聲,又想到王爺還在房中,此刻萬不能驚動他,輕聲交代到,“我現在就過去,你侯在這裏。”
“我……”丫鬟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剛剛又一個人拖了出去,想想就有些害怕。
此刻桔明也無瑕顧及她的感受,匆匆忙忙的往小屋趕。
這丫頭,性子太倔了!桔明都已經完全鬆懈下來,她又整這麼一出,實在可惡!這幾個月她表面順從,為的就是今天吧。桔明瞥了一眼房樑上的白綾,這小丫頭,年紀不大,花樣還挺多,幸虧發現得早,不然就只有請王爺來救她了。
“明公子……”蕙蘭緊張的站在一旁,星辰的脖子上一道紅紅的勒痕,她不過是去打個水的功夫,星辰便將自己掛上了房梁。
“蕙蘭,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錯?”桔明的聲音不大,卻很有震懾力,素日裏桔明都是十分和氣,很少見他動怒。
“奴婢知錯。”蕙蘭驚恐的跪下,連連扣頭,“奴婢知錯,求公子饒恕奴婢。”
桔明不再理她,一道橙色的光環凝聚在指尖,點上她的額頭,光環化作水霧慢慢滲透進去,不一會兒星辰便睜開了眼睛。
“我說過,在這裏,你無法決定自己的生死,別再鬧脾氣了,否則,蕙蘭就真的活不成了。”
星辰側過臉看着額頭都已磕破卻還在不停磕頭的蕙蘭,眼淚不受控制的噴涌而出,“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為什麼不肯放了我!”她在這方寸天地待了已經五個月了,完全失去自由,更為重要的是,她還沒見到她的大叔,已經五個月過去了,大叔會不會已經回到海里,以後都再也見不到了。
並不是所有的為什麼都會有答案,桔明則曾問過王爺,為什麼還要關着她,除了冰冷的目光,桔明沒有得到任何的答覆。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只有你乖乖聽話,才能保住蕙蘭的平安。”
“我偏不!”星辰的逆反心起,“蕙蘭,你別跟他磕頭,如果他們要殺你,我一定陪你!”
“這可由不得你!”冰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桔明認得這個聲音,正是他的主人,墨陽王!
原本跪着的蕙蘭突然被提到了半空,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她的脖子,蕙蘭痛苦的掙扎着。
“你是什麼人?快放了蕙蘭!”星辰跳下床,抱住蕙蘭的雙腿,墊高了腳,想要以此來減輕蕙蘭的痛感。
房間裏的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星辰感覺整個房間的溫度瞬間降低了好幾度。
“大人……”桔明見他的頭髮全都濕了,眉毛上還掛着一串雨珠,渾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危險氣息。
該死,誰知道他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裏,他不過是聽到屋外丫頭們的談論便不自覺的冒雨來到了這裏,這女孩的聲音每一個字都落到他的心上,讓本就躁動不安的心臟跳動得更加激烈。
“你快放開她!”星辰渾然沒察覺到來者的怒火,大聲的向他吼道。
白黎墨循聲看去,一張稚嫩的小臉倔強的看着自己,她的頭頂一隻靈幽藍的身影下火紅色的頭髮一如怒放的鏡花,這小小的身軀里藏着如此高傲倔強的靈魂,那顆幾欲跳出胸腔的心臟在看到星辰的這一刻突然變得安靜,“咚”“咚”“咚”,緩慢而有力的心跳聲,白黎墨和星辰都聽得非常清楚。
之前的那種異樣之感白黎墨現在才明白那是什麼含義,是得償心愿的狂喜,是失而復得的幸福。只此一眼,彷彿已穿梭了千年。
星辰看着眼前又是笑又是哭的男人很是困惑,“你怎麼了?”
白黎墨衝過去一把抱住星辰,她瘦弱的身體被他全都揉進懷裏。
“你幹什麼!”星辰受到了驚嚇,在他懷裏幾乎被勒得窒息。
白黎墨鬆開她,捧着她白皙的臉蛋,直視着她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到:“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