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繁星入月（本書終章）
海神號在航行了一年零九個月後，星球上終於出現了陸地，據朱雀的描述，面向海洋這邊長着兩棵桔樹，綠意盎然，枝繁葉茂，大陸上，綠草如茵，溪流潺潺，是個十分美麗的地方。
綿延萬里的海岸線拉出優美的弧線，一個巨大的港灣彷彿特地為海神號準備的，大船逐漸靠岸，在海上漂泊了一年多的人們，歡呼雀躍。
港口的兩棵桔樹果實豐滿，他們探出陸地的只這麼小小一棵，暗藏地下的卻是無盡的妖力，兩位妖王，以他們全部的力量支撐起這片廣袤的大地。
“桔明，桔青，謝謝你們。”覃文軒站在樹下，桔樹特有的芬芳沁人心脾，腳踏實地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妙。
船上所有的倖存者，這一刻都安靜的站在這兩棵桔樹前，漂泊近兩載，終於有了一個安身之地，土地賜予萬物生存的根基，他們發誓，一定會護衛好這片土地，絕不會讓悲劇重演。
山坡上長滿了野草，各色的野花開得燦爛，一條溪流從遠處的森林蜿蜒而下，微風帶來泥土的氣息，頭頂的藍天乾淨如洗，陽光透過指縫落在明亮的眸中，凝瀾眨了眨眼，兩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朱雀，我們該走了。”凝瀾直起身子，“或許還找得到他。”
“您不跟他們告別嗎？”山腳下，人們在辛勤勞作，妖精們在建造房屋，相信很快他們就能過上正常的生活。
凝瀾盯着他們看了一會兒，漫聲道，“走吧。”
在經歷了漫長的宇宙流浪之後，共生樹所吸納的物質和能量逐漸形成了一顆小星球，在與一顆白色的星球發生碰撞之後終於停了下來。
白色星球似乎蘊藏着無限能量，共生樹瞬間就長大了數倍，它的根部攀附在白色星球上，不斷吸取它的能量。
楚恨不是明若星，他沒辦法待在這裏，他必須要回去。可是，任憑他對共生樹如何施法，都無法傷它分毫，更無法令它打開結界，回去荒星。
普通的術法與兵器又怎麼能夠砍斷這棵與天地同老的神樹呢。
“啊！！！！”楚恨發狂的大吼起來，妖力胡亂的攻擊着周圍的一切，長久的悶在這裏，他的情緒已幾近崩潰。然而，他的這一翻狂暴怒火連一片葉子都沒有掀動，實在令人沮喪又絕望。
明若星安靜的坐在樹下，好似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猶如一座冰山，巋然不動。
楚恨嘗試了無數次，刀劈斧砍的也終究沒能撼動它，他也終於明白，以他的力量是不可能逃離這個地方的。
“楚恨，楚恨......”
隱隱約約的有一個聲音在喚他。
“誰？誰在叫我？”明若星依舊安然不動，這裏難道還有其他人在？
“楚恨......”聲音虛弱，卻有些熟悉。楚恨尋聲而去，不覺竟走到了明若星身邊。
明若星倏的睜開眼睛看着他。
“那個...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楚恨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結結巴巴的解釋到，“好像，就是從你這裏發出的。”
“沒有。”明若星面無表情的說到。
“哦哦...”楚恨有些尷尬的退後兩步，那個聲音又再次響起，“楚恨...是你嗎...”斷斷續續的，但的確是在叫他。
這一下，連明若星也聽見了，“聲音是從這裏傳出來的。”明若星撿起地上的黑瓶，不過幾日，它的靈氣似乎更盛了。
“你是誰？”這聲音虛無縹緲的，卻又十分熟悉，分明是以前經常聽到的。
“王爺！是您！”
“......是我...”
“王爺！這...是怎麼回事？”楚恨捧着瓶子，既驚又喜。
“我，被噬神之氣所傷，失去了肉身，現在只能呆在這個瓶子裏。”白黎墨頓了頓，繼續說道，“也是最近我才逐漸恢復了意識。這裏的靈氣很盛，是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是共生樹帶我們到了這裏，應該已經脫離了我們所在的星系。”楚恨把自己如何被困在這裏，如何脫離了原先的軌道都仔細的講了一遍。
“你說若星也在這兒？”白黎墨欣喜若狂。
“是啊，她就在您旁邊，您沒看到嗎？”從最開始白黎墨只叫了他的名字，楚恨就已經覺得奇怪了，現在聽他這般問話，竟是根本就沒看到她。
“在哪兒？若星，你在哪兒？”只聽他的聲音就能感覺他的急切與歡喜。
明若星眨巴着眼睛看着楚恨，臉上寫滿疑惑。
“王爺，王爺…”楚恨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白黎墨確實感覺不到也看不到明若星，“也許是您現在靈力衰弱，感應不到王妃，但她就在您的身邊，過幾日興許就能看見了。”
明若星顯然對他們的談話沒有興趣，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到樹的另一邊去了。
“我能看到你，卻不能看到她，說明她的神思留在了永夜城。”白黎墨現在非常後悔沒有陪着她一同去破解封印的，那個地方那樣恐怖，解除封印那樣危險，他卻讓她獨自一人去面對。
“若星！！對不起！”
楚恨看了一眼明若星不為所動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王爺，她已經完全不記得您了。”
“都是我的錯，無論如何，我都應該陪着她的。”白黎墨黯然神傷，現在唯有儘快修鍊，恢復肉身，才能夠帶着若星回去永夜城，拿回她的神思。
楚恨靠着樹榦，外面那顆巨大的白色星球慢慢的褪去了白色，顯露出透明的藍色，整個球體也縮小了一圈，彷彿那白色的一層是它的外殼。
一把斧頭唰的落在他跟前，斧身呈黑色，刃口卻是透明的。
“這是璇煜改造的，或許有用。”明若星丟下這麼一句話就走了，楚恨沒想到她會出手相幫，呆愣了片刻，方拔出斧頭，興沖沖的對着共生樹就是一斧頭。
不虧是神器，這一斧頭下去，樹榦立馬就出現了一道口子，楚恨也明顯的感覺到腳下晃動了一下，可他還沒來得及高興，那口子就自動癒合了。
楚恨又連續砍了兩下，刀口比先前更深，腳下的動靜也愈加明顯，看來是要一直連續不斷的劈砍才會有效果。
時間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溜走了，楚恨不停歇的伐着共生樹，也確實將它推離了白色星球，確切來說現在應該是藍色星球，白黎墨則繼續修鍊，已經暫時能夠脫離寶瓶，不過卻依然看不見明若星。至於明若星，還是那麼清冷孤傲，平日裏也不與楚恨說話，自從共生樹的防護結界打破之後，她經常會去那顆藍色的星球，不知在忙些什麼。
這天，她剛從藍色星球回來，就欣喜的拿起裝有白黎墨神元碎片的黑瓶，小心翼翼的打開瓶子，放出白黎墨的如煙的神元。
“若星！是你嗎？”白黎墨第一次感應到若星，她的手是那麼的溫暖，雖然還是看不見她，卻能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
“墨哥哥，是我。”
聲音，是她的聲音！清脆婉約，還是那麼動聽。白黎墨激動萬分，“若星！我終於可以聽到你的聲音，感覺到你的溫度！我太開心了！”
“我也是。”明若星擦去臉上的淚珠，“墨哥哥，我馬上施法，幫你修復神元。”
掌中的金光微弱，能夠把被噬神之氣打碎的神元聚在一起重新塑造，是多麼了不起！她要感謝執煜，在緊要關頭用寶瓶收集了白黎墨的神元碎片，才可以讓她救回她的墨哥哥。
一旁的楚恨看得一愣一愣的，這段時間他都一直專註於砍伐共生樹，都沒注意到明若星是什麼時候恢復了記憶，明明白黎墨說她的神思留在了永夜城，怎麼就突然的恢復了呢？
白黎墨的身影在金光之中逐漸形成，白衣黑髮，溫潤如玉。
“墨哥哥！”明若星撲到了他的懷裏，喜極而泣。
“星兒……”白黎墨聲音顫抖，難掩激動，雙手緊緊的摟着她，這樣真切的觸感，她的溫度，她的香味，都令他沉醉，無法自拔。
看着相依相偎的兩個人，楚恨實在不忍心打擾，卻也不得不尷尬的開口，“那什麼…嗯…我…”
白黎墨斜着眼睛看他，依舊擁着若星，不肯鬆開，若星羞紅了臉，埋在他胸口，不敢抬頭。
楚恨鬆開斧頭，剛向前兩步，共生樹立即就往藍色的星球靠攏，彷彿那顆藍色的星球有種莫名的吸引力。
白黎墨單手攬着若星，瀟洒的打了個響指，一個小人拾起斧頭接替了楚恨的工作。
“幸好你及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若星心有餘悸的說到。
“你們不知道，那顆星球上已經孕育出了新的生命，共生樹會毀了那裏的。”
“那你經常去那裏，是為了…”
“那天你喊我的名字，我聽到了。”若星不好意思的推開白黎墨，畢竟楚恨也在，太過親昵讓若星感到有些窘迫，“不知為何心頭悸動，煩躁不安。正好共生樹的結界被打開，我便想着去看看那顆藍色星球，順便排解一下這莫名的情緒。”
“卻沒想到那裏已經是生命繁衍，熱鬧非凡。而它之所以呈現出藍色，是因為它大部分被海洋覆蓋。陸地上樹木鬱鬱蔥蔥，河水流淌，天藍如海，是個十分美麗的地方。”
“而這些都是因為共生樹。”
“可你剛才不是說共生樹會毀了那裏嗎？”楚恨不解的問道。
“是，你應該還記得，之前我們看到的是一顆白色的星球，那是因為整個星球被冰川覆蓋，共生樹的到來，在吸收星球的能量時也加速了冰川的融化，幸好你及時出手，才讓它得以倖存下來。”
“有水，有樹，還有共生樹上傾瀉而下的靈氣，足以催生新的生命。”明若星被白黎墨炙熱的目光盯得臉頰發燙，嬌羞的瞪了他一眼，繼續說到，“現在與共生樹保持這樣的距離，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好的。太近或太遠都會對那裏的環境造成影響。”
“楚恨，無論如何，我們是不能把共生樹從這裏抽離了。”明若星知道楚恨心心念念的就是回到荒星，可是共生樹對於藍色星球的生物來說也是至關重要的，“不過，我會嘗試打開時空隧道送你回去。”
其實就算是將共生樹推離藍色星球的軌道，也不一定就能回到荒星，畢竟之前共生樹就在宇宙胡亂穿梭。
“打開時空隧道也不一定能確保你可以回到正確的時間點。”明氏的時空穿梭術需要有一個連接點才能準確送達，一如先前雨暮雲手中的赤珪，凝若華與明若星同時處於時空兩端。
“楚恨，我看你也別著急，共生樹失蹤，地空一族肯定會派人來尋的，到時候你再跟着他一起回去不就好了。”白黎墨深知時空穿梭的危險，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能冒險。
“可是…我必須要儘快回去。”遠麟下落不明，還有桔青，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不知道什麼樣的東西才能作為連接點？”
“我的神器，或者我接觸過的神器。”明若星偏頭想着，“只是我接觸過的神器，風險會更大，可能中途會墜落到其他星系。”
明若星的神器從未離身，然而她接觸過的神器也似乎沒有。楚恨凝眉苦思，突然腦海中靈光一現，那柄被明若星打落的水中仙不正好作為連接點帶他回去嗎！
“你想好了嗎？”白黎墨扶着他的肩膀，“如果失敗，你可能會沒命。”
“嗯！”楚恨堅定的點點頭。
白黎墨不再勸他，退後兩步，讓出空間給若星施法。
一道光柱從共生樹的枝椏射出，直射向漆黑廣袤的宇宙深處，楚恨從容不迫的走進時空隧道，對着白黎墨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消失在了光怪陸離的隧道里。
“墨哥哥…”若星走到他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楚恨的時候，那時候他還是女兒身，模樣清秀，跟長山在街頭打鬧，掀翻了好幾家攤位，桔青以為是惡霸調戲良家婦女，便上去阻攔。”
白黎墨深吸了一口氣，反手握住若星的手，“沒事，沒了我，他們才能自由的生活。”
“對了，在永夜城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裏？”白黎墨拉着她一起坐在樹下，轉換了話題。
“為了順利的破除封印，七非君提前抽出了我的神思單獨封存，地空被釋放后，他將璇煜交給我，讓我到荒星處理共生樹，他自己則去保護地空了。”
“原來神思被剝離后就只會聽從七非君一個人的命令。當時我的腦中只有解決共生樹這一個念頭，卻沒想到共生樹的力量如此強大，被它拖到了這個無名星系裏。”
“那你的神思還在七非君手上？”
若星搖了搖頭，取下脖子上的項鏈，六芒星擁着當中的小圓球，水光粼粼的圓球當中幾縷糾纏難分的髮絲。
“難道說，是在這裏面？”玉露本身就是神力打造的，再加上若星與白黎墨的頭髮，實在沒有比這更好的容器了。
“嗯。”明若星能夠重獲神思也是在偶然間，為了救一個人而機緣巧合的打開了玉露，才得以恢復記憶。現在想來那人英武不凡，定會有一番作為。
“墨哥哥，你知道嗎，從那顆藍色的星球看過來，我們這裏就是一顆泛着白光的星球，有時候是圓的，但大部分時間是彎彎的。他們那裏的人把它稱作月亮。”
“你說巧不巧，明明是不同的星系，不同的星球，不同的族類，取的名字卻與我們一樣，連生存的環境也與我們一致。”
荒星也有屬於它的月亮和太陽，只是不知道它的由來是不是也這般的傳奇。
“若星，來。”白黎墨伸出右手，目光溫柔如水，若星抬眸回望着他，眼神之中充滿歡喜，然後將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上。
月色朦朧，繁星點點，從這裏望過去，果然是月光皎皎，美麗動人，還能依稀看到共生樹茂盛的枝椏，和一個不斷揮舞着斧頭的人影。
白黎墨摟着明若星的腰肢，遠處是星光下的人間城市，這些年他們去看了七彩流仙的極光，看了一瀉千里的大瀑布，看了綿延萬里的冰川……這個星球與荒星有許多相同之處，又有許多別樣的景色。
若星把頭輕輕靠在白黎墨的肩上，夜風微涼，拂動衣擺，腳下是繁花盛開的幽靜山谷，這些年他們踏遍了星球的每一寸土地，見證了人族的興衰更替，也混跡人間過了一段恣意風流的時光……這裏與荒星相近，萬物依舊各自繁衍又相互影響，無論世間如何變換，幸運的是彼此都守在彼此身邊。
“我們走吧。”白黎墨握住若星的手，眉目之間儘是深情與愛意，他們曾經相約暢遊宇宙，如今終於能夠實現這個願望，而這顆藍色的星球便是他們踏出的第一步。
若星回握住他的手，幾乎半個身子都依靠在白黎墨的身上，清風徐來，眨眼間就升到了半空，“墨哥哥，下一站我們去哪兒？”
白黎墨指着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星，朗聲到：“我們去那兒。”
“奶奶，您快看，有神仙！”小孩兒指着天空一閃而過的人影，又驚呼到，“飛到月亮里去啦！”
老奶奶抱着小孩，按住他指月亮的手，“不能指月亮，指了月亮，月亮會割掉寶兒的耳朵的。”說著捂住寶兒的耳朵，唱起了搖籃曲。
歌詞不清的搖籃曲哄睡了懷裏的孩子，哄睡了田裏的蛙鳴，也哄睡了看故事的人……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