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今世果
鳳羽城大戰所造成的影響並不單單隻是乾邕兩族人的覆滅，它對整個荒星的地貌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倒塌的祭台形成了鏡山，才會有光滑如鏡的一面，斬斷的瓊華形成了藍晳玉礦，而在戰爭中死去的人族散落在鏡山四周，成為了覃氏一族的先祖，他們對於戰爭的恐懼深入骨髓，故而重新為人就擯棄了血液里的爭奪和利慾因子。
白黎墨之所以對他們有親切熟悉之感也就不難理解了。而擁有如此平和脾性的覃氏也就理所應當的成為了白黎墨的重點保護對象，他知道人族會面臨末日之劫，所以要把覃氏留下來，作為新興人族的領導者，以此來徹底改變人族的命運。由於推測到萬象的覺醒，所以才不得不先將他們以原的形態安置在酆都城。
“只是世事難料，荒星災劫連連，不知何時才能真正安定下來。”
覃文軒看着外邊昏暗的天空，不知從何時起，就再也沒有了藍天白雲，陰沉的天空飄着大大小小的碎屑塵埃，空氣中也瀰漫著難聞的味道，墨陽王府設下了屏障尚且如此，外邊的那些人境況更不知會如何，心中暗嘆一聲，一瞥眼，就看到桔青坐在廊下，神情落寞。
“青姑娘，在想什麼呢？”
桔青兀自望着天空，“文軒王，你見過紅色的天空嗎？”
覃文軒蹲在她旁邊，搖了搖頭。
“我見過，那時候這世上只有我和大哥。”桔青半眯着眼睛，思緒回到了成精的那一天，“巨大的火球從天而降，照得大半的天空紅彤彤的，我當時以為要被燒死了呢。”說著扯了扯嘴角，卻是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他們都會回來的。”覃文軒輕聲安慰道，“一定都會回來的。”
桔青側頭看了看他，“海藍那邊傳來消息，他已經找到了乾邕兩族，而且預備造一艘巨輪助人族度過這場浩劫。”
“我已經命墨陽軍前去支援，王府里也儲存了許多糧食，應該可以撐個一年半載吧。”
“到時候我會安排人送你們過去與他匯合。”
桔青頓了頓，又說到，“就拜託你們多多照看白玉笙了。”
“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對我來說哪裏都一樣。”淮南山已經不復存在了，眾妖四處流散，她也無心去管了，“這個給你。”桔青把招妖幡遞給覃文軒，“我的族人也拜託你了。”
覃文軒怔怔的看着她，“你要做什麼？”
“我們妖族因王爺而生，歷經萬年的繁衍生息，已經能夠自力更生。就算王爺不在了，他們也能夠活下去。”桔青深吸了一口氣，“我雖為妖王，卻沒有為族人做過什麼事。再過不久，大地就會被水淹沒，我會盡我所能，早日為你們開闢出一塊陸地。”
桔青的語氣中透出赴死的決心，所說之話彷彿在交代後事，覃文軒與她相處雖然不多，心中卻十分憐惜她，“還是等墨陽王回來再說吧。”
桔青抬頭看了看天空，低聲說到，“我怕是等不到他了。”
留給人族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桔青給眾妖下了最後一道命令，便失去了蹤跡。
曾經生活在星主院子裏的幾隻妖精現在就只剩下棉蓉了，理所應當的承擔起統領眾妖的責任。桔青的最後一道命令是搜尋所有倖存的生靈，助它們登船。既要護着荒星萬物，又要保護族人，棉蓉倍感壓力，就在此時，楚恨回來了。
“將軍，你沒事了？”棉蓉本就自責，此刻見了楚恨，更加的悔恨，“青姑娘剛走。”
楚恨面色清冷，淡淡的回了句“嗯”。
棉蓉見他氣場不對，當他還在生氣，急忙跟了上去，“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跟青姑娘錯過了。”
楚恨停下了腳步，“那東西是誰給你的？”
“啊？”棉蓉看他這反應着實奇怪，竟然一點也不關心在意桔青了，“那個…是…靖都王白玉珺。”
前兩天白玉笙到了王府，把京中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桔青便推測是白玉珺搗的鬼，只是他的真正身份卻沒能搞明白。
“白玉珺？”楚恨倒是沒想到，“這裏就交給你和長山了。我去會會他。”
“哎…將軍！”
“真是太奇怪了。”棉蓉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楚恨好像變了一個人，以前聽到青姑娘的消息都激動得很，現在卻完全無動於衷。
楚恨並非真的全然不在意她了，他只是學會了將這份感情藏得更深，不讓敵人有可趁之機。也許在千百年後他們還能夠重逢，到時候他一定會勇敢的說出自己的心意。
第一波的災難之後，星球獲得了短暫的平靜，只是瘡痍的大地讓人心生畏懼，不知何時又會再次爆發，吞噬更多的生命。
凝瀾看着這個陌生的星球，遍地的屍骨無比凄涼。一棵參天大樹泛着綠光，立於這破敗頹廢的荒星顯得突兀而詭異。
“想不到荒星竟然變成了這樣。”桔明心中無限傷感，無生機，無活力，就像一顆癟了氣的球了無生趣。
兩人現在被一隻大鳥駝着，這也正是凝瀾唯一創造出來的神—鳥神。一直以為他沒什麼用處，卻在關鍵時刻救了兩人的性命。否則，凝煌星往荒星墜落的巨大拉力早就把兩人撕扯成碎片了。
“我們還是先與頡漵匯合吧。”凝瀾伏在大鳥的耳旁交代了幾句，大鳥便嘶鳴一聲，振翅飛向高處。
“凝瀾！”頡漵見她平安無事，喜不自勝，“你沒事，真好。”
桔明和凝瀾從鳥背上跳了下來，頡漵的大船已經初具規模，也多虧了墨陽軍和妖族的幫忙，已經有大部分的人族匯聚到了此處。
“萬象…”凝瀾的目光卻被蜷坐在一旁的萬象吸引住了，“原來你在這裏。”
萬象雖然聽了頡漵的話，幫助創造建船的木料，卻始終死氣沉沉的，如這荒星一般，儘是荒涼。
“他…怎麼了？”凝瀾無助的看向頡漵。
“他原本就靠着復興凝煌星的信念才支撐了這麼久，現在凝煌星覆滅，他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頡漵深深明白這種心情，就像當初凝瀾追隨萬象而去，自己萬念俱灰一樣，如果不是抱着救醒她的希望，他也無法挨過這漫長的歲月。
凝瀾慢慢的走到萬象身邊，雙手握着他的肩膀，“萬象…”
他的眼睛暗淡無光，頭髮也亂糟糟的，看起來像路邊的乞丐，不，乞丐都比他有精神。他就是一灘死水，沒有絲毫波瀾。
“萬象…是我…我是凝瀾啊…”凝瀾聲音哽咽，曾經風光無限的萬象大神如今卻頹廢如斯，她的心中充滿憐憫，“母親不在了，凝煌星也毀了…你再這樣萎靡不振…那我該怎麼辦？”
“若華…”萬象毫無生氣的臉上在提到凝若華時竟浮現出一絲笑容，“我很快就能見到你了…”說完又自顧自的弄着造船的材料。
“凝瀾…”頡漵上前一步，將她扶了起來，凝瀾壓抑的傷心再也控制不住，伏在頡漵的肩頭痛哭不已。突然之間，她的世界全都變了，若是早知道要面對這些，她寧願繼續沉睡，不曾醒來。
“沒事…沒事…我會陪着你的…”頡漵溫柔的說到，“我會一直陪着你的…”就算我化作了雲煙，也會一直守護你的。
凝瀾哭得有些累了，靠在他肩膀上睡著了，頡漵安頓好她才找桔明詢問當時的情況。
“你們找到落英了嗎？”
桔明搖了搖頭，“我們趕到太虛仙境的時候，太虛仙境就已經徹底消失了，守護仙境的魁覺獸也只剩下一副骨架，我想落英仙子凶多吉少了。”
落英與萬象同去，既然萬象還活着，那麼落英也有可能沒死，而是掉在了荒星的某個角落，只是他馬上要施法降雨，無法抽身去尋她，“桔明，落英有可能是掉落到了荒星，你能不能幫我去找她？”
“我問過萬象，他說當時是魁覺獸保護了他們，後來仙境崩塌，凝煌星分解，他才和落英走散了。”
“這…”桔明有些為難，他這次回來還沒見到自家小妹，還有覃文軒他們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他本是想着留下來和他們一起攻克難關的，“大人不在，我本該聽從您的安排，只是我許久未見舍妹…”
“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我這就帶你去見他們。”
由於輪船還未建好，聖朴與鍾逸疏便先在一旁搭建了幾十間簡易的房屋，安置人族以及其他還活着的生物，雖說簡易，不過卻十分牢固，幾次地震下來都完好無損。
“明公子！您回來啦！”棉蓉激動的撲了上來，這些天她既要照看覃氏一族，又要督促墨陽軍造船，可謂身心俱疲，她現在可真是佩服統領三軍的楚恨，掌管王府內務的桔青和負責王府外務的桔明，何為無官一身輕她可算是明白了。
“棉蓉，你在這兒，玄霜也在？”桔明看着身邊這些熟悉的人，卻沒看到楚恨和桔青的身影，“墨陽軍都來了？楚恨人呢？”
“是啊，青姑娘讓我們來支援海神。楚將軍到京城去了。”
“那小青呢？”
“她…她把招妖幡交給了文軒王就走了。”
“什麼？！”桔明心底生出不好的預感，“覃文軒在哪兒？！”
“還在王府…”棉蓉還沒見過他這般着急，“有楚長山守着他。”
“海神，抱歉，我必須要先回王府。”他若是不去搞清楚情況，只怕這個妹妹又要做傻事了。
頡漵此刻也不好攔他，想着落英終究是神，應該經得起這場風雨，也就放他走了。
“覃文軒！覃文軒！”桔明急沖沖的衝進王府，覃文軒正優哉游哉的坐在長廊上，卻被桔明一下子給提了起來，“快告訴我，小青去了哪裏？！”
“喂喂喂…”覃文軒被衣襟勒得喘不過氣來，“你先放我下來…快放開我…”
桔明一鬆手，覃文軒便掉了下來，狼狽的摔了個狗吃屎。
覃文軒乾咳了幾下，滿臉漲得通紅，一邊爬起來，一邊拍了噻身上的塵土，“我說你幹什麼！難道回來一趟，這麼粗魯幹什麼！”
桔明卻是沒耐心跟他磨嘴皮子，在此迫到跟前，“快告訴我！小青去哪兒了！”
“我不知道啊。”覃文軒是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哎，對了，她給我的那什麼招妖幡你拿回去吧，我一介凡人，哪裏能管你們妖族的事呢。”
“她真把招妖幡給你了？”
“是啊，她還說以後妖族就托我照顧了。拜託，我連人都管不了，哪裏管得了妖啊！”
“她真這麼說？”桔明眉頭緊蹙，她這番話簡直就是在安排身後事啊！
“嗯。”覃文軒點點頭，“她還讓我照看白玉笙，還說要去找什麼陸地？”
桔明聽到這裏，一跺腳就轉身離開了，覃文軒還在垂着頭在懷裏摸着什麼，“我跟你說，我是看她當時落寞得很，才答應她的。可是，你們妖族的事我是真不想管，也沒有能力去管，這個招妖幡我現在就還給你…”
“哎，人吶？”覃文軒看着空蕩蕩的院子，手裏還捏着半幅招妖幡，“真是的，怎麼也不聽人把話說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