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七章死戰
人最怕三長兩短，香最怕兩短一長。兩短一長，是為不詳。
蘇陌顏從未想過，昔年在西天梵境看到過的，有關與文雋的劫難，不是天災，竟是人禍。這一次戰事，便是他的最終命劫么？
從寶泉嶺回返蜀中，用不了多長時間，更何況，文雋這一次出行帶出來的儘是騎兵。五百人的隊伍踏過茫茫雪原，馬蹄濺起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似是要掩埋這一場王朝的更迭。
你與我，都只是入戲太深的局外人。
回到蜀中之時，第一重戰線已經破開。南疆國長驅直入，攻向蜀中城池。文雋同時放出兩份急報，一份送往京師請求支援，另一份則是送往距離蜀中只一山之隔的台原。
他的五萬軍士本就是前來支援淮安王的一小股部隊，若是直面南疆國的十萬雄軍，定然是寡不敵眾。文雋雙眉緊鎖，立於三軍陣前遠望着那些侵略者，手中長劍斜指長天：“死戰！”
“怎麼辦！你不應該讓仙君回來了，實力如此懸殊根本趕不上救援！”竹安纖細五指之中滿是清脆的竹葉，每射出一片，便是一人發出哀嚎之聲。
蘇陌顏手中翠色短劍瑩瑩發光，此時已經不是她能決定的了，家國之情早已將種子深深地埋進了文雋的心中。從淮安王葬身寶泉嶺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文雋是一定要死戰的了。
“死戰！”蘇陌顏抿唇，駕馬沖向文雋那方。
南疆國以兩倍於楚氏王朝的兵力攻來，文雋的五萬兵馬前無天險相護，后無援軍相助。而南疆國士兵似是發了瘋一般的，不為殺敵，竟然一致攻向文雋。
“文雋！”蘇陌顏執着長劍衝到他的身邊，與他背對背斬殺敵軍。背上的傷口再一次裂開，微帶着咸腥之氣：“我來陪你。”
他二人一人長劍，一人短劍，使用同樣的劍法，竟然生生在這一片雪原之上殺出一片空地來。二人且戰且行，一時無人能夠近身。
文雋的銀色鎧甲已經染血，他未帶頭盔，墨色長發就這樣垂散在胸前身後，又因為染了血色而打成綹粘結在頰邊。
“你早知今日，南疆國會奇襲？”他道。
蘇陌顏道：“我不知，只是心中有預感罷了。女人的感覺，向來很准。”
“若我早知，你今日說那話是這個意思，我定不會答應你的。”破空之聲傳來，不是一聲，而是三聲。蘇陌顏揚劍為他擋去一支箭矢，他卻回身斬殺了一名手中長矛將要刺向她的士兵。回身的功夫，兩支利箭飛來，一隻洞穿了他的肩頭，另一隻卻洞穿了他的小腿。
南疆國的方向，一名身着黃金甲的終年將軍手執長弓，再一次彎弓搭箭。三支烏黑油亮的利箭直指向二人。
鮮血汩汩湧出，染透了他的鎧甲。蘇陌顏心下一驚，急忙衝過去，手中短劍寒芒一閃劃破了幾名臨近士兵的喉管：“文雋，你怎麼樣……”
這一幕，似乎於多少年前也曾出現過。當時的他，身着羽白色華服，高立於九天之上，手中長劍直指着閻魔，絲毫不退。
這一世，兩軍陣前。他明知沒有勝的可能，卻依舊一望無前。
“文雋，沒有勝算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帶你衝出去。”她說著，便要扶起他。
墨色的箭矢再一次破空而來，她不顧自己身上的空門，劍招三變將那些箭矢盡數彈開。瑩瑩白雪上已經染透了鮮血，有他的，還有南疆國士兵的。
“文雋，走吧，就算是為了我，好么？”她哀求道。
“你叫我怎麼走！”楚文雋眸中充血，他小腿受傷，卻依舊撐着長劍直起身子，將這輕靈的武器當做了砍刀一般劈道了幾名臨近之人：“我的士兵還在這裏浴血奮戰，我的家人還在皇城之中翹首以盼，蜀中的子民還在戰戰兢兢的等待着捷報傳來！蘇陌顏，你叫我怎麼走？”
是啊，在這戰場之上，莽夫尚且不能做逃兵。他作為將軍，又怎能拋下自己的兵士，獨自逃命？
桀驁的將軍手執長劍，撐着受傷的身子在一起站起，卻不在向前沖。他生生破開一條血路，沖向那執着楚氏帥旗的士兵，將那帥旗劈手躲來，親自執着。
三人高的大旗在他手中舞的虎虎生風，他聲音微帶沙啞：“將士們，我們的親人，就在我們的身後！今日，就算戰到只剩下一兵一卒，也決不能讓南疆的一兵一卒踏上我楚氏王朝的國土！”
昔年，淮安王執着的大旗此時正執在他的手上。蘇陌顏說不出，這是子承父業還是又一次的輪迴，在這蒼茫的凡世，生老病死，枯榮更替，又有幾人能夠脫出。
“死戰！死戰！死戰！”山呼之聲傳來，楚氏王朝的兵士瞬間，像是點燃了身上所有血性一般，戰意盎然。
帥旗所在，便是眾矢之的。帥旗落，則氣勢落。昔日文雋在台原一箭射落北荒的帥旗，北荒不得不退兵，今日也是一般。他執起了帥旗，相當於將自己當做了這戰場之上移動的靶心！
短短几息的時間，他的身上便多了多處戰傷，整個人宛若從鮮血之中撈出來一般。可他依舊強撐着，保護着這個他所熱愛的大好河山。
該慶幸么？她心心念念着護佑了這麼多年的孩子，終於長大了。
蘇陌顏雪白色狐裘浸染鮮血，她也不顧，提這短劍殺出一條血路，走到他的身邊同他共同握着帥旗：“文雋，我來陪你。”
面前的人，頰上沾了幾點鮮血，襯的他的膚色更加的白皙。漆黑的眸子宛若沉澱了夜色，他嘔出兩口血，仰面望天：“可我終究，護不住了啊。”
鮮血從傷口之中湧出，幾乎在地面上凝成一個小小的血泊。一個人身體裏能有多少的鮮血？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支撐着他不倒？
“阿陌，你最終，也沒告訴我你的故事……”他苦笑，身子終不如原來挺拔。他俯下身子，將額頭抵在她的肩膀上，聲音輕的好像飛羽：“我終究，未等到你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