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烤乳豬
當夜,薛翎還未出醉亭樓,他與醉亭樓那位神秘花魁共處一室,飲酒作樂的消息就在京都上下傳開了。
因着初見環笙的驚艷驚喜,也因着不願回去聽鎮遠侯夫人嘮叨而宿在醉亭樓的薛翎得知此事已經是第二日午後了。
鎮遠侯府小廝得了侯爺的命令前來醉亭樓尋他的時候,他正含笑望着對面不情不願跟在美婦身後復又掛上了面紗的環笙,覺得她這副明明心裏一百個不願,卻又不得不因着昨夜對他的“無禮”行徑親來道歉的樣子真真是可愛極了。
“世子爺,夫人請您速速回府。”見有人在,小廝也不好多說,只上前稟道。
卻不想薛翎頭也未抬,只淡淡揮手:“告訴她本世子還有事,不回。”
看着無動於衷的世子,小廝還要再勸:“世子爺....”
卻不想薛翎根本不聽他的話,不耐煩地招招手,薛翎的貼身侍衛辛辰上前提着他的衣領就往外扔,這下他可真急了,也顧不得別的,開口便道:“我的世子爺啊!您快回去瞧瞧吧!再不回去,侯爺可就提劍來尋您了!”
辛辰腳步一頓,薛翎也皺了眉,周身的氣壓頓時便低了下去:“出了何事?”
那小廝面色古怪的看了看一旁立着的兩人,一時間沒有再開口。
見此,環笙開口便道:“既然世子還有要事,奴家和媽媽就先下去了。”
話落,拉着美婦便離開了。
待兩人離去,小廝頂着薛翎冰冷的視線,咽了咽口水:“您昨夜宿在青樓的事兒侯爺怕是已經知曉了.....”
聞言,薛翎眉頭皺的更緊,夜宿青樓他也不是頭一次,父親也不是不知,怎的今日....
他看向小廝,不是父親跟前的人,想來也不知緣由,是以他也不再多問,起身理了衣衫,給辛辰了一個眼神,便跟着小廝回了府。
臨近府門前,辛辰才跟了上來,湊在薛翎耳邊低語了幾句,引得薛翎面上一片冰寒。
“孽子!瞧瞧你乾的好事!”剛走進書房,迎面便是一本奏摺。
門被關上,任由奏摺撞到自己的額角,掉落,薛翎這才接住了,打開來垂眸看去,眸色漸深。
昨夜的事知曉的只有他,辛辰,環笙以及美婦和小蝶,究竟是誰傳出去的呢....
“敢對我兒無禮算計,那幾個女人便是留不得了,為父已經派了人去處理,此事,你不做回應,過兩日,也就不會有人記得了。”鎮遠侯口氣淡淡,一句話便定了幾人生死。
以往但凡他惹出了事,鎮遠侯便是這般雖氣惱卻還是很快冷靜下來動手幫他解決,這在以往薛翎不覺得有什麼,可這次...
他抬起頭,抿了抿唇,還未開口,鎮遠侯已經冷眼掃了過來:“怎麼,捨不得?”
薛翎垂眸,捏着奏摺的手指用力,卻最終還是未敢反抗,只道:“兒子不敢。”
見此,鎮遠侯也不再揪着此事不放,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今日做出那般動怒的神色也不過是為了給外人看罷了,“趙侍郎雖官聲不顯,但你別忘了,他身後站着的是冀州郡郡守,冀州郡郡守膝下只有孫氏一人,對趙青青這個外孫更是從小疼愛有加,若不是有你們的親事在,這些年他怎會為我們提供錢財?”
錢錢錢又是錢!薛翎心中的煩躁簡直就要壓不住了,他死死地垂着眸子,雙拳緊握,強忍着不讓自己爆發出來。
鎮遠侯的視線落在他發顫的雙拳上,聲音卻還在繼續:“為父也知道你苦,這些年來,你在外尋歡作樂,為父何曾攔過你?左不過再等幾年,成大事者.....”
“可她如今不過七歲稚童!兒子已年滿十八!再等她七年,兒子就二十五了!您何曾見過京里正常的貴家公子年過二五還未娶妻的!”薛翎似是終忍不住了,壓着聲音後到。
鎮遠侯聞言一怔,二十五,是有些大了,看來還要跟夫人再好好商議一番....
“你且下去吧,此事,為父會讓你母親與孫氏商議的。”
薛翎出了書房,大步回了自己的院落,面上的怒意盡褪,換了一身衣衫便隻身從院后翻了出去。
一路趕至醉亭閣,避開四下守着的壯漢,推窗便進了一間極致清雅的屋子,他小心翼翼的翻身入內,腳下一滑緊跟着便是“噗嗤”一聲,布料撕裂的聲音,身子一個不穩差點摔倒。
待他將腳拔出,才發現那被他踩出個破洞的原是在窗邊擺這個綉架。
垂眸看去,薛翎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之間那有這個破洞的白色綢緞上繡的竟是一隻乳豬,且還是綁好吊掛著的烤乳豬。
“世子看夠了么?”清淡卻又帶着絲絲嬌柔的女聲在身後響起,薛翎一個轉身,就對上了一雙隱含怒意的眸子。
她還活着。
薛翎鬆了口氣,雖他一早便知曉憑父親的心思手段,萬不會在風頭未下去之時就動手,可到底心裏還是放不下,這才急急跑來一看。
對面的女子被他看的莫名,見他不言語,轉身便要走,薛翎忙上前一把將人拉住了:“環笙姑娘莫慌,我來就是看看你好不好。”
環笙垂眸,視線落在緊緊拉着她的那隻指節分明的大手上,大婚當日,就是這隻手在她一旁拉着那大紅綢緞,與她一起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那時候透過大紅蓋頭,她滿心歡喜的以為這隻手的主人會是她的天她的地,是她一生的夫,可後來.....
“笙兒....”帶着小心的男聲響起,環笙閉了閉眼壓下眼底湧起的情緒,再抬眼,又是那個清淡嬌柔的環笙,“你弄疼我了。”
聞言,薛翎趕忙鬆手,連連道歉,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樣,是她與他成婚五年從未見過的模樣。
感受到面前女子的注視,薛翎心下歡喜,耳尖竟微微泛起了紅意。
環笙並未收回視線,就這麼直直的望着薛翎,就在薛翎感覺自己的心跳就要控制不住地時候,才聽她緩緩開口:“世子這般來尋我,可是有事?”
有男子闖入,不見驚慌,他本以為她只是膽大,卻不想原還是個心思通透的女子。
他苦笑搖頭:“薛某家教森嚴,家父知曉了昨夜的事,一時有了怒氣,我害怕他心急對你不利,特來看看。”
害怕...環笙心中冷笑,就侯爺那心性,怕是早就安排好了如何讓她們順理成章的“消失”了吧。
心下雖是如此,面上卻是一片淡然,只福了福身子:“多謝世子提醒。”
見狀,薛翎只以為她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兒,咬咬牙,望着環笙的神色,最終還是開了口:“我且實話與你說了,我父親他....”
只他話未說完,環笙已經抬指擋在了他的唇上:“世子,侯爺畢竟是您的父親。”
“你.....”薛翎怔怔然望着面前依舊帶着薄紗的女子,一時不知她究竟是何意。
見他閉了嘴,環笙收回手,將面上薄紗緩緩摘下,面紗落下的一瞬間,一滴淚從她的眼角低落,直直的砸進了薛翎的心裏,盪起陣陣漣漪。
他抬手就要去為她拭去,環笙卻退後了半步,先一步將淚拭去了,再抬眼,淚意隱去,玉手輕撫面頰,眼中一片凄然:“不瞞世子,自從因着這張臉,被賣入這醉亭樓,卻又不甘為男人玩物,奴家便猜到可能會有這般結局,只心中到底存了活下去的貪念,求了媽媽以紗掩面,從不待客,本以為能躲過,卻不想昨日醉了酒...衝撞了世子,卻反而得了世子的賞。”
女子聲音輕柔,目光轉向一旁,薛翎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桌上靜靜的躺着他早上留下的貼身玉佩。
收回視線,環笙正抬手將頭上唯一插着的金釵拔下,一頭青絲隨之落下,散落在她的身後,薛翎突然覺得有些看不透眼前人了。
卻見環笙露出了今日來的第一個笑容,含笑望着他:“其實今日世子來,奴家本以為世子是來...以為躲不過...準備搏一搏殺了您給奴家陪葬的。”
明明說著要殺他的話,可眼中卻不帶一絲殺意,薛翎下意識便開口問道:“那現在呢?”
“現在....”環笙垂眸,指尖輕點簪尖,一滴血就這麼滴落在地,她沒有再說話,只猛地將簪子拿起抵在了自己的頸部。
薛翎嚇了一跳,上前就要奪,環笙手下用力,很快就見了紅,嚇得薛翎再不敢上前半步。
“環笙你冷靜點!我父親他還沒有....”
薛翎急急出聲,環笙卻是一笑:“世子剛見完侯爺就急急趕來,想來侯爺定是動了殺心,還勞煩世子回去轉告侯爺,奴家小命不值得他堂堂侯爺沾手,只對世子無禮的是奴家,醉亭閣其他人皆無辜,還望侯爺手下留情。”
話落,雙眼微闔,明明害怕的渾身發抖,卻還是緊緊地攥着金簪往裏刺去。
一直注意着的薛翎再不遲疑,抬腳就沖了過去,手中用力,環笙只覺手腕一麻,金簪落地,她睜開眼,淚水便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