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你撒謊的時候眨眼

艾米在心裏暗笑，傲嬌又彆扭的人啊。也不理他，從背包里翻出一本數學書，這是她在江城時，特意去廢品中心淘回來的，數理化自學叢書中的一冊。數理化自學叢書一共有十七冊，包括初高中數理化的絕大多數知識點，一直是重要的學習和參考書。

六三年便已出版，便沒幾年便開始運動風潮，自然也就沒有再印製出刊，直到七七年才恢復出版，被稱為高考神書。當年許多考上大學的人，就是因為這套叢書才能在短短時間內抓住重點，行之有效的複習，最後取得好成績。

七七年再版時，一時之間洛陽紙貴，許多人連夜排隊搶購。艾米可不認為自己到時能搶得到，再說搶到了時間也不趕趟，乾脆提前去廢品站翻了翻，還真被她給找到了。

知道這本書也是得益於小說當中，男主角自帶的運氣，他家裏正好有一套，便帶到知青點。沒事便會拿出來看一看，從未瞞着其他人，若是有人借，他也絕不吝嗇。只是其他人都沒他這麼喜歡學習，等機會來了，自然把握不住。

顏小溪投其所好，經常借書然後拿問題請教周逸澤，兩個人在一起不愁沒話說，能和周逸澤一同考上大學，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眼看周逸澤和顏上溪快要湊成一對，艾米自然不會自討沒趣去借書，過年的時候藉著機會買了一套，扔到超市裏，沒事便拿一本出來看一看。

明珂不知什麼時候又將頭扭了回來，只看了一眼便道：“你在自學代數。”

艾米點頭，“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我相信這個機會總會來的。”

“如果來不了呢？”明珂在這件事上，似乎很喜歡抬扛。

艾米笑了，“至少，在學習的時候，我是快樂的。”

這絕不是虛話，當你身處一個環境惡劣，基本生活條件都無法保障，沒有任何娛樂還需要干繁重的農活的地方，你就會體會到，物質的貧乏固然可怕，但精神的貧乏更加可怕。這個時候你才能體會到，原來認真學習也是那麼快樂的事，至少能夠讓人不要胡思亂想，讓人感受到自己的思維還在跳動。

明珂沒有說話，他再次躺下去，雙手撐在腦後，仰望天空，藍色的天空如同水洗過一樣，美得讓人心顫。他側過臉頰去看艾米，在這樣美好的天空之下，確實該有這麼美好的女孩子。

“我爸去了美國，跟誰也沒說。我爸最好的朋友，將我媽被押去農場改造，再將我押到這裏改造。你說這個世界公平嗎？”

明珂沒想過讓艾米回答，他只是想說而已。

“不公平。”艾米放下書，嘆了口氣，原來所謂的成份不好，是這個原因。

明珂沒想到艾米真會回答他，還敢給出這樣的答案，他看着她，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可是，都會過去的，這個世界現在讓你失望了，但你要相信，只要好好活着，就會看到希望。”

“希望？”明珂低頭，搖頭輕笑，這種東西他也曾經有過啊。

“你想過沒有，你留在這裏，雖然條件艱苦一點，但這裏的村民和知青，沒人來找你的麻煩。如果留在城市，你能有現在這樣安靜的生活嗎？”

電器廠門口那塊空地上，最嚴重的時候，幾乎天天都有人被押上去批鬥。各種醜陋的，麻木的，幸災樂禍的表情，在原本艾米的記憶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現在的艾米，不費吹灰之氣，就能輕易想起這些不愉快的回憶。

明珂一愣，他之前根本沒有想過這些，可是艾米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他才發現，自己被押到偏遠的地方，看似條件更差，但又因為偏遠，這裏的人受風波的影響不深，沒有動輒就要批鬥的習氣。冒兒村背靠大山，而他對大山最為熟悉。

“是這樣嗎？”一股暖流破開冰層，緩緩流動。

“是，肯定是這樣。”艾米揚了揚手裏的書，“想開了，就該想想，怎麼才能在有限的條件里，讓自己活的更好，更快活一些。比如說，這道題你知道怎麼解嗎？”

“你是有預謀的吧。”說了半天，就是為了讓自己當免費的老師。

“那你教不教？”艾米作勢要走。

明珂拉住她的胳膊，“教。”

“其實我只是忘了，原本會做的。”艾米強行替自己挽尊。

“看得出來。”

“對嘛。”艾米大喜，自己可是大學生，雖然不是什麼名牌大學，但也是讀過高中的好學生。她只是忘了，忘了而已。

“你說謊的時候，會眨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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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光大隊照常的春天踩野菜、秋天采蘑菇、榛子是常規操作，就算是知青加入進來，村民們到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同。

直到村支書那裏走漏了風聲，大家才知道原來他們平時看不上眼的榛子、榛蘑竟然是可以換錢的。

一時村子的人什麼態度的都有，覺得這些知青異想天開的有之，覺得他們騙工分的也有，但不少人在聽到后，更是活了心思。

“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這些人真是不講道理！”才從掃盲班回來的唐小紅滿臉寫着我不高興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