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誰也不放過

順着人頭一個個數落過去，“艾蓮翻過年就十九了，和小軍的事趕緊定下來。”

不等艾蓮說話，又將炮火集中到艾麗頭上，“你和陸明談了也有半年了吧，一回都沒上咱家，咋了，瞧不起咱們普通工人啊。”

“不是，這不是我們年紀還小嗎？”艾麗心虛的看了一眼妹妹艾米，無力的找着借口。

“哼，高中反正也停課了，你總不能這麼玩着，讓陸明他爸給你找個工作，啥時候轉正我啥時候同意你們結婚。”艾母對自己的三個女兒還是很有信心的，艾家是出了名的風水好，三個女兒一個賽一個的好看，她早就計劃好了，生得這麼美，嫁得不好豈不是白瞎了。必須得嫁到好人家，出一大筆彩禮，日後還得提攜小舅子，簡直美滋滋。

艾米看了一眼艾麗，覺得二姐的態度有些不對勁，像她這麼跋扈的人，男朋友要真是高幹子弟，不得用鼻孔跟人說話啊。

她想起來了，應該下鄉的人，本來是艾麗，但因為艾麗跟艾母交待，自己和一個高幹子弟打得火熱，要是能嫁到他們家，以後小弟的前程不成問題。

就因為這句話，讓艾母留下二女兒，改送三女兒艾米登上下鄉的火車。

許是艾米看她的表情太過奇怪，艾麗明顯慌了一下，高聲道：“不就是個工作嘛，他們家提過了，我沒看上。”

“死丫頭，你知不知道現在安排個工作有多難，你還沒看上，你你你，你氣死我了。”艾母一筷子打到艾麗的手背上。

艾麗大叫一聲，手一縮眼淚跟着下來，嚷嚷道：“不吃了。”

說著跑了出去，下樓的腳步聲跺的震天響。

“好好的，吵什麼吵。”艾父是個慢性子，也從來不管艾母怎麼管教兒女，最多在事後說幾句息事寧人的話。一副得過且過，窩窩囊囊的樣子。

艾母重重一拍桌子，“我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這個家。老太太一個月讓人帶三回信，變着法的要錢，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多不孝順。你自己說說，我們哪兒來的錢。”

“行了行了。”艾父最怕艾母翻鄉下公婆的帳，趕緊扒完碗裏的飯，留下一句出去轉轉，直接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是上輩子欠了你們的。”艾母看艾米只知道低頭吃飯，大半天一個字都蹦不出來，頓時覺得糟心透了。

“媽，我明天考試，你給我點零花錢唄。”艾前進將盤子裏的蒸丸子吃了個乾淨，還不忘伸手要錢。

“昨天不是才給過嗎？找你爸要去。”艾母瞪了他一眼，扔下滿桌空碟子空碗，“我去上班，你們自己在家獃著。”

電器廠的效益不錯，一線工人三班倒，臨到快過年還沒放假的這段時間，誰都不想上晚班。正式工能抱怨能挑揀，艾母是臨時工，沒得挑。

艾母一走，艾前進便借口去同學家做作業，跑了出去。明天要考試，哪個老師還會留作業，找個借口都不會。艾蓮想管管不了，艾米根本不會管更何況也沒人聽她的。

“姐，周逸澤說初三找咱們出去玩。”

“你去就行了，我就不去了。”艾蓮蹲下身子從床底拖了個箱子出來，不停的翻找。

“姐，人家是來找你的，我就是那個借口。”艾米乾脆把話挑明。

艾蓮的手頓了頓，翻出一件紅色的短襖，“我看你連身換洗的衣裳都沒有，這件你先穿着。”

艾米抱着短襖，“姐。”

艾蓮苦笑一聲，“米米，我有選擇的權力嗎？”

她可以不選錢小軍，但一定得選一個條件不差於錢小軍的。周逸澤一個下鄉知青，還不知道哪年哪月能回城，進廠的名額又讓給了妹妹，回來也沒工作。根本不用提，也知道艾母是個什麼態度。

“姐。”艾米無話可說，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說將來，可將來的事她說了又有誰會信，說反抗，在這個工作和戶口綁定一切的年代，怎麼反抗？

話到嘴邊才知道多麼無力。

“那你總要見一見他。”艾米只能這麼強調。

“我當然要見，我們可是老同學，多虧了他在外頭照應你。”艾蓮在艾米的腦門上揉了揉，有些好笑，三妹才多大，一副很懂的樣子。怕不是以為談情說愛，就是小孩子過家家吧，只要喜歡就行了。

等她長大了，不，希望她永遠都別懂，遇到喜歡的人，順順噹噹在一起。這個家裏如果需要人犧牲，那麼犧牲她一個人就好，誰叫她是大姐呢。

艾米這種無力感，一直延續到初三，周逸澤如約上門，帶走他們姐妹。

廟會早就取消了，也沒有集市可逛。他早有準備，竟然不知從哪兒弄了一把煙花，帶他們去江邊放煙火。

周逸澤風度翩翩，行事妥帖的將兩人照顧的周周到到。艾蓮是家中老大，從小就習慣了照顧弟弟妹妹，從來沒有享受過別人的體貼。放煙火這種事，在艾家更是艾前進的專利，她連看都看得少，更不要說自己動手。

艾蓮拿着煙火，看着它衝到天上，開心的像個孩子，不自覺就和周逸澤越走越近。

艾·電燈泡·米早對自己的亮度有所不滿，現在正好，一步步與他們拉開距離。

終於不用做電燈泡，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