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捉蟲）
()養心殿內
眾人皆小心翼翼的垂着腦袋，生怕盛怒中的皇帝拿自己開刀。
“梁仲卿！十二到底怎麼樣了？”康熙想起方才永璂最後絕望的身影，不禁焦急萬分。
“回皇上，十二阿哥是前些日子落了水着了涼，還沒好透，今天又體力透支，有些疲勞，過一會兒就醒。奴才開些葯，十二阿哥吃些日子就好。只是十二阿哥這身體太虛弱，這調養的葯近兩年恐怕斷不了！”
梁仲卿想到八爺對自己說的話，終是沒有把事情說出口，但是八爺這麼糟蹋自己的身子，梁仲卿卻是不贊同，所以還是私自把解毒的湯藥一點點的灌進八爺如今的身體。
“行了，以後十二的身子就是你的責任了，好好地給朕養好了！下去煎藥！”康熙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都下去！”
待所有人都戰戰兢兢的推出殿內，康熙滿眼複雜的看着床上臉色蒼白的永璂。
“……胤禩，是你么……”
想起剛才那聲遲疑的“皇父”和自己晚年的時候對胤禩說的那句“系辛者庫賤婦所生，自幼心高陰險……自此朕與胤禩，父子之恩絕矣！”康熙頓時便後悔當初的狠心了，如今這孩子怕是不會再願意叫他一聲“阿瑪”了！
“胤禩，再叫朕一次阿瑪好么？”康熙伸手摸了摸永璂光潔的額頭，幾近嘆息的道。
皇阿瑪……放過兒臣好么？早已清醒的胤禩閉着眼，忍住眼裏的酸澀，在心裏低喃哀求。
兩世絕望早就消磨了他所有的希望，他只求這一世能夠安安穩穩的度過這13年。
就這樣，在氣氛低沉的養心殿內，一個妄圖挽回父子之情，另一個卻早已滿心絕望。
康熙爺等到太陽落山，也不見胤禩醒來，但是乾清宮內還有一大堆奏摺等着批，也只好匆忙起身。只喚了吳書來在養心殿候着，照看永璂。
胤禩原本早已醒來，只是不願面對康熙，便裝作睡着，到最後熬不過滿身的筋疲力盡也睡過去，等醒過來，已經是接近戌時了。
“十二阿哥，您醒了？”吳書來小心的扶着胤禩坐起來。
胤禩看了一眼屋內，確定了康熙不在，便下地穿衣，準備回去。
“吳公公，替我謝皇父隆恩，我先回阿哥所了！”胤禩抖了抖衣袖，淡然道。
吳書來這一聽，可不行了，這十二阿哥要是回去了，皇上回來，自己就該倒霉了。
“十二阿哥，這可使不得！皇上吩咐奴才等十二阿哥醒了定是要稟告皇上的。另外皇上已經告訴皇後娘娘，您以後就住在養心殿了！”
“這有違祖制，於禮不合，永璂怎能宿在養心殿！你就照實和皇父說，皇父會明白的！”說完，便不顧吳書來的阻攔，衝出養心殿。
剛打開門，就跌進了一個明黃色的懷抱，胤禩一愣，暗嘆自己倒霉，身體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恭敬的下跪請安。
“永璂叩見皇父，皇父吉祥！”
不過這還沒跪下，就被康熙拉了起來。
“吳書來退下！把晚膳傳上來！”
待屋裏空無一人，康熙才看着垂眸恭順的胤禩嘆了一口氣。
“胤禩……”
未等康熙說完，胤禩就打斷他，“皇父怎麼忽然念起阿其那的名字了？”
不是他想故意刺康熙，只是他不知該如何稱呼自己，叫八叔公，好像他早就被逐出宗室了，叫名字的話，自己的名字似乎也被改了。所以乾脆還是叫阿其那！也好提醒自己的身份不是！
康熙被這一句話堵了回來，想起老四最後把老八逐出了宗室，還改了這“阿其那”的名字，不由有些憋氣。
老四也真是的，都已經奪了老八的爵位圈禁了，還把老八逐出宗室、改了名！
老康心底不由氣憤的編排起老四的心狠手辣，他也不想想如果是自己，也許不會比胤禛心軟。
康熙黑着個臉訕訕道，“明日朕就下旨把你和小九的名字改回來！”康熙記起胤禩似乎很疼弟弟，便打出一張親情牌試圖拉近兩人的關係。
胤禩垂眸，沒有說話。只是失神的瞪着桌上五顏六色的菜肴。想起前世，自己出身差，便養在惠妃底下，雖說惠妃沒怎麼苛待他，但有大阿哥這個親生兒子在，又如何對他親熱。這滿桌的佳肴也只有小九在外頭開了店鋪后，兄弟三人經常一起出去吃飯才有，但也比不上這御膳的架勢。
想起小九最後受的那些罪，塞思黑……
其實都是自己連累了他，小九和小十原本都是高貴的身份，如果不是因為跟着自己，小九最後又怎麼回落到那個下場，終究是自己這個做哥哥的害了他！
想及此，胤禩便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像康熙磕了一個頭，“永璂謝皇父隆恩！”
康熙拉起胤禩單薄的身子，苦笑，這孩子還是不肯承認自己么？
原以為這氣氛就這麼僵下去了，不料胤禩此時卻開了口，“今日永璂和十一哥去龍源見到了兩個人，一是敦郡王的獨子多隆，二是三哥。這兩人似乎與傳聞中的有所不同，單說三哥，這氣勢便像極了皇瑪法，而多隆似乎與三哥頗有淵源。”
康熙一愣，回過神才反應過來胤禩說的話，想起這兩天似乎有暗子說永璋變得有些不一樣，難道老四也過來了？那這多隆又是誰？
對着虛空，便下達了命令，“去查查！”
“嗻！”一聲低沉的嗓音后，大殿內依舊安靜如初，讓人誤以為剛才的聲音只是幻覺。
康熙看着恭順的坐在一旁的胤禩，心想，慢慢來！
“……永璂，先陪皇阿瑪吃飯！你現在的身子得好好養養，太瘦了！”
“是！”
康熙直接忽略掉胤禩順從、恭敬的模樣，自動的開始布起菜來。
胤禩看着這不一會兒就已經超出自己食量的菜，依舊淡定的默默伸手夾菜，然後塞進嘴裏，重複這一系列動作。
早在被圈禁的日子裏，他的好胃口就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而且最後他還得了嘔病，這食物對他來說，早就失去了吸引力。但是他可不想將來又被他皇父（？）找到什麼借口來教訓自己，只好默默的吞咽下對他來說難以下咽的東西。
康熙看他吃得香，也很高興，便不管不顧的夾得歡，直到胤禩的胃到達極限。
“嘔”的一下，這一晚上的康熙的成果硬生生的被吐了出來，最後胃裏東西都還沒了，胤禩還拚命地乾嘔着，看的康熙一陣心疼。
“快！吳書來，傳太醫！”
康熙忽然覺得對於胤禩，他着實有些束手無策。
梁仲卿再次被叫到養心殿時，真想對八爺喊，爺，您就別折騰奴才這一把老骨頭了！這幾日，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提心弔膽了，時不時的就被皇上叫去養心殿，這八爺如今的身子的確是太不中用了啊！
“回萬歲爺，十二阿哥是吃了太多東西，胃承受不了所致。十二阿哥如今身子虛弱，不能硬塞太多食物，適量即可。另外，十二阿哥這不能食東西，主要是因為心理原因，奴才只能開點養胃的葯調養着。”剛說完，梁仲卿便感覺到從八爺眼裏射來的厲光。
心裏大喊，八爺！奴才這是為您好啊！皇上如今這麼關心您，您就趕緊把身體養好了！也讓自己的心放回去啊！
康熙聽着梁仲卿的話，皺緊了眉，看不清情緒的望着一臉平靜的胤禩。
心理原因……
“胤禩……恨么？”
胤禩忽然有些不明白他皇父怎麼忽然這麼低落，難道自己不違背他，迎合著他的要求，這樣還不夠么？
果然他皇父永遠都不會滿意自己的所作所為，自前世不就這樣么，不管自己做的再好，最後被誇的依舊是別人，對待自己，他總是冷冷淡淡的，恨不得沒有自己這個兒子。
自己的額娘出生不好，連帶自己的出生都是他心中的一個污點，胤禩只想大笑，難道這個污點不是皇父您親手造成的么？
恨么？他這個賤婦所生之子有資格恨他么？他對康熙的父子之情早就在他說出那些很絕的話時便已斷了，沒有愛又哪裏來的恨！
康熙看着胤禩直直地跪下，高傲的身體卑微的匍匐在地上，額頭磕在冷硬的大理石上。
“兒臣不敢！”
康熙看着底下一臉淡漠的胤禩，心中的悶氣不知如何發泄出來，看着眼前的瓷碗便狠狠的扔到了地上。
碎片彈起，划傷了胤禩的臉頰，不過康熙正生氣着，沒注意。
胤禩看着滿地的碎片，一臉酸澀的苦笑，終於還是變成這樣了，明明不待見自己，先前又何必裝成慈父來戲弄自己。
“兒臣懇請皇父讓兒臣帶着皇后和容嬤嬤離開皇宮！從此不再踏入紫禁城一步！”說罷，狠狠的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直到把腦袋磕出了血。
康熙此時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油鹽不進的老八，他既傷心又帶着几絲狠歷的問，“難道朕在你心裏還比不上一個不是你親額娘的皇后嗎？
梁仲卿和吳書來躲在一旁恨不得地上有個洞，讓兩人鑽進去。
梁仲卿恍然大悟，原來是聖祖爺啊！難怪最近皇上正常了不少，原本還想着皇上怎麼忽然想起十二阿哥了呢。
吳書來就更驚訝了，背後幾乎冒出了一身冷汗，原來八爺和聖祖爺都來了啊！哎呦喂，這以後的皇宮可要真的變天了。
胤禩並不回話，只是靜靜地跪在地上。
康熙看着胤禩，無奈的嘆了口氣，起身拉起他，卻看到鮮血直流的臉，“怎麼傷的這是……”剛說完，就意識到似乎是剛才自己砸碎的碗，不由得苦笑。是啊，一直傷害這孩子的不是自己么？難怪胤禩想離開這裏呢！
“罷了！以後只要你乖乖待在朕身邊，你想如何便如何！這件事以後休要再提！梁仲卿，還不快過來看看十二的傷！”
胤禩終是苦笑一聲，便不再言語。
康熙冷冷的掃梁仲卿和吳書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用朕提醒你們！”
兩人顫着身體下跪道，“奴才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