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老兵油子
老兵油子（1）
第二天，太陽又一次從山的那邊升了起來，映照着高高的哨塔。李武走在營區的小路上，在朝霞中緩慢地向炊事班移動，雖然路程不算遠，但背上沉重的背囊依然壓得他大汗淋漓。背囊里裝的除了軍裝和洗漱用品外，還有很多關於指揮作戰方面的書，其中李武最喜愛的還是那本《叢林特種作戰指揮》。
但此時的李武並沒有心情去想這些他軍校畢業時，帶出來的書。他正聚精會神的思考着收拾東西時，王濤給他講的話。
王濤一邊幫着李武把軍裝疊好放進行軍背囊，一邊似是認真，似是玩笑的對李武說：“武子，雖然你的二排暫時歸我管了，但你可彆氣壘，你去炊事班啊，未必不是好事。”
李武把他的寶貝書籍扔進背囊里，惡狠狠的說：“是啊，是好事，你現在直接帶兩個排了，我滾到炊事班去幫廚，不是好事是什麼。”
已經幹了兩年排長的王濤聽了李武的抱怨，也不生氣，繼續道：“你這都哪兒跟哪兒啊！我是說，炊事班的賀班長，以前可是干過特種兵的，他腦子裏的特種作戰技能可比你那本破書有用多了。你不是想學特種作戰技能嗎？”
李武一聽便興奮了起來，立馬放下手裏的書，一臉吃驚的拉着王濤就問：“真的？賀老兵干過特種兵！？我怎麼沒聽說過？”
王濤陰險的笑了笑：“想知道啊，沒好處我可不說。”
李武連忙又麻利的從肩章里掏出一根煙，遞給王濤，王濤接過煙，看了看，笑着放進兜里：“看來我不說是不行了，這都發上中華了，嘿嘿。賀班長那可是咱們3連的傳奇人物！他以前是3連戰鬥班的，像什麼射擊啊、格鬥啊，各種素質都杠杠的，在有一年的軍事演習中表現特別突出，直接帶着一個班端了藍軍的指揮部。當時軍區蒼狼特戰隊的教官一眼就看上了他，直接就從軍里把他挖去了蒼狼特戰隊。
據說後來老賀在一次越境緝毒任務中受了傷，本來得轉業了的，但老賀就是不願意離開部隊，連長擰不過他，就把人給要了回來，安排到了炊事班，當了個炊事班長。說真的，真是委屈他了…………”
李武一路低着頭一邊回憶着王濤對老賀班長的描述，一邊想像着待會兒向賀班長報到的場景。平時，李武沒事兒就只愛把自己關在宿舍里看書，分配到3連已經一年多了，都還沒見過炊事班的賀班長長啥樣。
他認為，賀班長肯定身高過了一米八，全身都是常年訓練練出的肌肉，稜角分明的臉上一對帥氣的斷劍眉，斷劍眉下，是一雙被黝黑的皮膚襯托得更加具有殺氣的雙眼，總之就是那種典型的職業軍人的形象。
但等到了炊事班，見到傳說中的賀班長本人時，李武卻傻了。
3連的傳奇人物————賀凱班長，並沒有電視劇和小說中經常出現的特種兵所應該擁有的體魄和英俊瀟洒的樣貌。甚至沒有國字臉，沒有斷劍眉，沒有充滿殺氣的雙眼。
取而代之的是169的個頭，和一張，憨厚，淳樸，黝黑的圓臉，隨時都愛露着自己雪白的牙齒微笑。李武到炊事班時，賀班長腰間繫着圍裙，手中的菜刀正飛快的在菜板上跳動，迅速的將菜板上的土豆切成精細的絲壯，那速度，比切菜機還快！
見到扛着中尉肩章跑來給自己當班副的李武走進廚房，賀班長抬起頭，憨厚的笑着：“二排長，今後你就是我的班副了，快進去把東西放好，安頓好了熟悉熟悉環境，就可以開始幹活了！小趙，快幫二排長拿包啊！”抬起頭說話間，即使視線離開了菜板，也不見賀班長手中快速運轉着的菜刀有過一絲的停頓。
到了炊事班宿舍，李武把書和軍裝放進柜子裏，雖然如今是被降職了，但他任然認真的把背包散開，疊着“平四方，正八角，蒼蠅飛上去打滑，蚊子飛上去劈叉”的豆腐塊，對內務條令的執行任然沒有絲毫的鬆懈。三兩下把被子疊好后，李武便快步走向廚房。
與此同時，連長辦公室里，連長正坐在辦公桌前，手裏拿着一支煙，沉默的抽着。一旁的指導員看着辦公桌上的文件，冷冷的說：“瓦西里他要是敢再來，我們就讓他和他的狗屁集團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連長緩緩的將手裏的煙伸向桌上墨綠色的煙灰缸，抖了抖煙灰，道：“上級已經接到了我們潛伏在瓦西里集團內部偵查員的情報，就在近期，瓦西里就會有所行動。我們得做好應戰的準備。”
指導員轉身走到窗邊，看着不遠處哨塔上頂着強烈的陽光站崗的戰士，說到：“老趙，你覺得瓦西里會採取怎樣的報復行動？”
連長緩緩的吐出嘴裏的煙霧：“增加邊境巡邏次數和巡邏戰士的人數，一有情況立即採取行動，只要他的雇傭兵小隊敢來，就一個都別想活着回去。”
“好的，我馬上佈置下去”指導員頓了頓，問道，“那李武呢？真讓他就當炊事班的班副？”
連長不再說話，只是沉默的吸着手中的香煙。
老兵油子（2）
到了廚房，賀班長依然是憨厚的笑着給李武佈置今天的任務：“戰士們馬上就要從訓練場回來吃咱做的飯了，今天的菜不算豐富，就白菜蘿蔔湯，回鍋肉，土豆絲兒，炒青菜。李武，你的任務就是和小趙一起搞定土豆和蘿蔔，扒了它們的皮，並將它們五馬分屍，明白？”
李武被賀班長逗笑了，“是！保證完成任務！”
賀班長拍了拍李武的肩，便繼續去做自己的事兒了。李武繫上圍裙，雖然感覺彆扭，但還是拿起削皮的工具，開始削土豆的皮。
看着李武賣力的削了半天，面前完工的土豆任然屈指可數，自己面前二十幾個土豆都應該有了，炊事員小趙得意的笑了笑。李武削得越發的煩躁，將手中的小刀一扔，便不幹了。糾結的抬起頭，看到小趙手裏拿的工具和自己剛才用的，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李武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只見小趙一手拿菜刀，一手拿土豆，兩隻手一配合，“噌噌噌”幾刀下去，僅用了十秒不到便削好了一顆土豆。
小趙見李武一臉的吃驚與茫然，笑了笑，道：“二排長，班長教的，直接用菜刀削更快，掌握好力度就成了，省時間。”
李武拿起一把菜刀，剛想試試，賀班長便走過來把李武手裏小小的土豆換成了相比之下體型大一點的蘿蔔：“二排長想練練這招啊？第一步先從體積大點好操作一點的蘿蔔開始，削蘿蔔沒問題了，再削土豆。”
李武點點頭開始削了起來，卻怎麼也達不到賀班長和小趙那四刀解決的水平，“賀班長，你怎麼想到的這個技術啊？這個可是個技術活。”
賀班長微笑着看着李武，手中依然快速的切着菜：“我以前練習像射擊啊，組槍啊，特別是練佈雷，排雷這些需要心細手巧的技術活的時候，就是用的這個辦法。挺管用的，沒想到直到現在都還能派上用場。而且這個切菜練好了啊，以後你的丈母娘肯定喜歡你！”
賀班長的家在農村，在他的家鄉有個習俗，結婚前，新女婿第一次到丈母娘家拜訪時，都得下廚房做飯。新女婿做出的飯菜是否可口，切菜時刀法的好壞，都是評判新女婿是否是個好小伙的標準。
李武聽得雲裏霧裏的，愣了愣，不再提問，開始認真的削皮，李武心想，怪不得很少摸槍的小趙，每次的射擊考核的成績卻總能超過一些戰鬥班的戰士，原來是身邊有位高人。
躡手躡腳的折騰了半天，花了比小趙用的還多時間，削了比小趙削的要少得多的土豆，蘿蔔，自愧不如的李武，走到賀班長身後。看着賀班長飛快的，甚至看都不用看的切着薄片，
“賀班長你是怎麼練成這套絕活的啊？”李武好奇的問到。
賀班長手中繼續切着菜，看着李武發愣的表情，說到：“其實要練射擊的話，切菜比一直端着槍練還管用，即可以練你的心，又可以練你的手感，還可以練出自信。我在特戰隊時，我們中隊長，就是用切菜來訓練我們的…………”
聽着賀班長入神的講述着自己以前的經歷，李武拿起一旁的菜刀，笨拙的學着賀班長切菜的姿勢，也開始切菜。和賀班長相比，自己差得真不是一點半點，居然都從沒想過從這些方面來練習戰術技巧和技能。
熄燈號清脆的聲音在營區里回蕩着，宿舍樓里的燈光一間接着一間的熄滅，勞累了一天的戰士們開始了短暫的睡眠，等待着八個小時后，新的一天的訓練。
食堂里，一個黑影敏捷的從廚房半開着的窗戶里跳了進去。這個黑影在順利的拿到土豆和蘿蔔后，走到菜板前，拿起菜刀，開始切菜。
窗外，賀班長看着廚房中，對切菜這門藝術已經達到痴迷程度的李武，笑着搖了搖頭，便向轉身宿舍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偷偷溜進廚房苦練本領的李武，看着盆子裏已經切好的，薄如紙片的蘿蔔和土豆，心中越發的感覺賀班長真的是深藏不露。
也許這回，到炊事班來，沒準兒還真來對了！
老兵油子（3）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一切都如同往常一樣，一樣的起床號，一樣的集合，一樣的早操。
對於李武來說，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不用再像以前一樣的參加早操了，現在，早操這段時間裏，李武唯一的的任務就是為參加早操的戰士們蒸饅頭，煮稀飯，準備好新的一天裏的第一餐。
賀班長專心的揉着足有兩個籃球那麼大的兩坨面，賀班長一手一個，很輕鬆的將它們擠壓出各種形狀，並時不時的將麵糰拋向空中。看出點門道的李武也學着賀班長揮灑自如的動作做着，可是手上的力量卻似乎不夠，總是揉不了幾下便沒力了。
看着滿頭大汗的李武，賀班長招牌式的笑了笑，一邊繼續耍雜技一般的揉着手中的大麵糰，一邊對精疲力盡的李武說：“頭一次別把麵糰弄太大，太大了手上的力量還不夠，面揉不好，做出來的饅頭不好吃，手臂還會起肌肉反應，到時筷子都拿不起來。”
李武痛苦不堪的向賀班長回了一個裝出來的笑臉：“賀班長，我能行，這麼點大的麵糰難不倒我……”
看着李武費力的擺弄着手上兩團足有兩個稍小一點的麵糰賀班長頓時笑出了聲：“就你這麼急於求成的干，是練不出結果的。”
李武不管小趙和賀班長的笑聲，繼續費力的學着賀班長的動作，揉着手中的大麵糰。
因為李武心裏知道，賀班長之所以這樣和面，其實和切菜是一樣的道理。都是在練技術，鍛煉手臂的力量，手臂的協調性，手臂肌肉的耐力以及爆發力。這對投彈和格鬥都有很大的幫助，這樣的效果，和舉杠鈴，拉臂力器是一樣的道理。
賀班長真不愧是個十足的兵油子，即使是在炊事班，也還是能有各種各樣別出心裁的鍛煉方法，不讓自己的本事退步。李武一邊想着一邊繼續努力的學着賀班長，將兩個麵糰拋向空中。
兩個小時后，食堂外，出完早操的戰士們開始震耳欲聾的拉歌：
“想做男子漢，先得來當兵，當兵披甲走征程，荊折富裕我心胸，鋼槍熾燒我靈魂。軍裝是我綠色的生命，軍歌是我藍色的激情，軍旗是我紅色的號角，軍旅是我亮的人生…………”
部隊有句老話：“飯前不拉歌，吃飯吃不香！”，也就是每次吃飯前，都得來一首振奮人心的軍歌。震耳欲聾的歌聲即能體現出一支部隊的士氣，也能緩解戰士們的疲憊。
一曲吼完，疲憊不堪的戰士們這才殺進食堂開始吃今天的第一頓飯。看着小趙用打勺子向自己的餐盤裏加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樣的泡菜蘿蔔，王濤淡定的道：“我說小趙，你切菜的本事回潮了啊，你看這都切得亂七八糟奇形怪狀的，怎麼回事啊？”
小趙扭頭看了眼還在廚房狂練切菜的李武，小聲的對王濤說：“今天的蘿蔔可不是我切的，是二排長切的。”
王濤一聽就樂了：“那你可別告訴他，他的技術太爛了，不然他肯定得把你切了！”
“二排長其實不用這樣到我這兒來給我當班副，這樣確實有點屈才了。”看着不要命的練了一上午，依然還在狂練切菜的李武，賀班長臉上露出少有的嚴肅的神情，對身旁的指導員說到。
指導員對着賀班長笑了笑：“沒事兒的老賀，反正你閑着也是閑着，不如讓他跟着你學點技術，說不定以後還用得到呢。”
賀班長的臉上依舊沒有如同往常一樣的笑容：“指導員，其實自打二排長來炊事班的第一天，我就知道連長其實很看重他，只不過二排長性子太急了，得磨練磨練才能成器。連長之所以叫他來炊事班，就是想讓他來跟我學點兒有用的本事，對嗎？”
指導員拍了拍賀班長的肩膀：“也可以這麼說，從二排長各方面的素質，到上次的戰鬥來看，他確實是個不錯的苗子，將來一定能成為合格的指揮員。但是還缺少摔打，也太年輕氣盛了，確實得磨磨才能成。”
賀班長若有所思的低下頭，又抬起頭看着指導員：“可是連長知道的，我不行，當年的很多東西，我都忘了，我能教他什麼呢？”
指導員看着黑黑的臉上已經略微有了皺紋的賀班長：“老賀，給李武一個機會，這也是給你自己一個機會，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別總想着，這樣只會讓自己出不了氣。你身上的傷…………我相信肯定是沒問題的……”
賀班長無神的又看了眼還在廚房裏忙碌的李武：“也許吧……我會儘力帶好他的，把我腦子裏的東西，全教給他。”
指導員還想說什麼，文書卻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報告指導員！出事了，連長叫你去！”
給賀班長發了根煙后，指導員急忙向連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