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房

閨房

()車子緩緩地駛過鬧市,漸漸地周圍的房屋少了,人群不見了。不久后,車子駛上了山道。這山道的坡度極緩,路面寬闊平整,兩邊是粗壯高大的紅楓樹、銀杏樹、柏樹,鬱鬱蔥蔥地綿延到遠處。綠色掩映間,隱約可見一幢一幢錯落有致的洋房。

這是小秀珠記憶中回家的路。

秀珠搖下車窗,讓外面帶着清新的空氣吹進來,撩起她垂在耳側的發。正值初夏時節,和風透着涼意,拂在面上很舒服,引得秀珠不自覺地閉了眼,唇角牽起明顯的弧度。

忽然,秀珠覺得身子向前一傾,車子的馬達聲停了下來,耳邊傳來白雄起平和的聲音,“秀珠,我們到家了。”

秀珠回過神來,睜開眼睛,順着車窗一看,車子停在了一幢氣派的歐式三層洋房門前。早有管家恭敬地拉開車門,秀珠被白雄起牽着手,邁出車門。在地上站穩,見着在管家的帶領下,穿着統一款式的衣服,整齊地列在兩邊的下人,向著自己三人鞠躬行禮,對她的回歸表示歡迎時,秀珠才發現車子一路未停,在她還閉着眼享受新鮮空氣時,順着大開的院門,駛過了中間乾淨筆直的白色大理石路。

白太太的視線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定格在管家身上,“白叔,讓大家都散了,這個月每人多領半個月工錢。另外,叫廚房仔細準備着,多做幾個小姐愛吃的菜。那個蓮藕排骨湯不錯,有的話讓他們做上來。”

白公館的管家白華在白雄起的父親在世時,便早已是白公館的管家了,可以說是看着白雄起兄妹兩長大的,白雄起一向對他很看重。即使是白雄起的父親去世后,白雄起仍是信任他,委他以重任,更是喚他“白叔”。

白雄起夫婦對他客氣,白華自己卻從來不擺老資格,不僅禮數周到,做事更是兢兢業業,不敢有一絲放鬆,將整個白公館打理得井井有條,讓白太太輕鬆不少。他是個明白自己身份與本分的,白雄起夫婦對他客氣禮遇,他會覺得是福氣恩惠,心裏仍然記着上下尊卑,絕不會因此拿起喬來,只更用心地做事,照看好白公館罷了。

所以,一聽白太太吩咐,白華已躬身應是,“可巧了,今日正好有佃戶送上來的新鮮蓮藕,排骨也是常備的,知道小姐今日歸家,正準備着。”說完,白華看向白雄起,等着白雄起的意見與決定。

“就按太太說的做!辛苦白叔了。”

蓮藕排骨湯是秀珠愛喝的。白雄起點了點頭,滿意於白太太的細心。家裏的事白雄起一直交給白太太,她一向處理得不錯,白雄起自然也不會多事。自古以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若是讓他決定每天吃什麼、穿什麼,還不要頭痛死。所以,在這些方面,白太太說什麼,白雄起一般都是不會反對的。

白華連稱不敢,看着白雄起夫婦牽着秀珠進門,指揮着眾下人散去不提。

白雄起與白太太一人一邊,牽着秀珠的手走進正門,在大廳內的沙發上坐下,便有丫鬟送上了茶水點心。坐了不到一刻鐘,白雄起接了個電話,匆匆交代了一聲,尤其是對着秀珠許下了不少好處,允諾晚上一定回來陪秀珠用飯,這才提着公文包,叫來司機坐着車子出去了。

白太太看了看立在牆角的掐絲琺琅立地鍾,轉向秀珠笑道,“秀珠,現在時間還早,你要不要上去休息一會兒,等着吃飯的時候我再叫你?你的房間,我吩咐初蘭初荷重新佈置了,地毯窗帘、帳子床單都換了新的,也算是去去霉氣。你上去看看,有什麼不喜歡的告訴我,我再幫你換。”

秀珠聞言一怔,隨即笑道,“謝謝嫂子。嫂子的眼光定是好的,我相信嫂子。”動手的是初蘭初荷,但那些東西定是白太太選的。

白太太笑而不語,招呼來初蘭初荷,讓她們帶着秀珠上。

秀珠一面點頭答應,一面打量着初蘭身側的初荷。在醫院的時候,秀珠已見過初蘭,那初荷卻是第一次見。眼前的初荷是個與初蘭差不多大的少女,濃眉大眼,帶着一臉的憨直樸質之氣,穿着與初蘭同一樣式、不同顏色的衣服,長發編成一條粗粗的辮子,拿紅頭繩扎了,拖在背後。

初荷與初蘭一樣,都是貼身照顧秀珠的丫鬟。初蘭是白家的家生子,她的父親負責照看白公館的花園,母親則在廚房做事。而初荷不同,她原本不叫初荷,是因着家裏窮困,很小的時候便被賣給了人伢子,後來白公館的一次添人,她讓管家白華看中,買進府來,改了名字,調|教好了派給小秀珠。

暗暗打量了初荷幾眼,秀珠收回視線,向白太太告罪一聲,便隨着初蘭初荷二人,沿着漢白玉的梯,扶着紅木扶手,拾階而上。秀珠的房間在二,離着白雄起夫婦的房間不遠。早有初蘭開了房門,迎着秀珠進內。

房間很寬敞,當中一張大床,上面鋪着粉色的床單,掛着同色帳子。傢具全是漆成了白色,箍着淡金色的邊,頂上是精緻的水晶吊燈。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鋪着幾張羊毛毯,上面微卷的毛茸茸甚至讓秀珠有了躺倒打滾的衝動。錯落放置的椅子是藤條的,帶着藤條失去水分后,那種原始的淺黃褐色。窗帘是雙層,外層嫩黃色,較為厚實,內層為粉色,整個房間給人的感覺是窗明几淨、溫馨舒適,完全符合了一個十歲小女孩的喜好。

粉嫩的顏色讓秀珠在心裏唾棄自己裝嫩,但想到小秀珠確實只有十歲,自己算是沾了她的光,便也釋然了。最讓秀珠滿意的,還是房間朝南面那扇大大的落地窗,幾乎佔了整個牆面。此刻,那扇透明的玻璃門正被初蘭推開,外面的陽台上,放着一張圓形的玻璃桌,配着與房間裏同一款的藤條椅子,桌上的水晶花瓶里,插着幾枝新剪下的紅色馬蹄蓮。

陽台正對着花園,站在陽台上,視野異常開闊,可以清晰地遠處鬱鬱蔥蔥的大樹,看到綠色掩映間那一個個或大氣、或精巧的屋頂。

秀珠將整個房間的佈置一一看過,甚至按着小秀珠的記憶找到了房間附屬的衛生間。待真正看到的時候,她仍是不得不訝異於衛生間內衛浴設施的一應俱全,除了東西的樣式比較復古,同現代有些不同外,其功能用法已與現代相差無幾,極其方便。

除了感嘆之外,秀珠再沒有其他想法了。要知道,這可是在民國三年,絕大多數人都還用着煤油燈,很多人即使見過電燈,也不可能用得起。只有像白家這般的豪門世家,電器設備全部從國外買進,自備了專用的發電房的,才可能有這樣的大手筆。

看了一圈,察覺到房間裏的異樣安靜,秀珠才發現不知何時,初蘭初荷已幫她鋪好床,帶上門離開了,留了她一人在房間。靜靜地躺在床上,秀珠回想着這幾日的所見所聞,竟是不覺迷迷糊糊起來。

小秀珠本是高燒昏迷住院,現在雖然治好了,但身體難免虛弱容易疲累。秀珠這一覺,居然直接睡過了中午,到了傍晚時分,方慢慢地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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