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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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玉芬與金鵬振熱熱鬧鬧的婚禮落下帷幕,之後秀珠跟着白雄起直接回了白公館,除去先前門口的短暫一瞥,她並沒有機會再見着林公那一行人,自然也不用跟着林平與林墨言照面了。

秀珠不知自己是出於何種心理,總覺得不想同這兩人面對面。林墨言不用說了,這個男人一開始給她的印象就不怎麼好,對於明顯一身麻煩又危險的人,她下意識地便選擇了敬而遠之。至於林平,許是那件大烏龍事件實在讓她太過尷尬,她不知該用何種面目、也沒有那麼厚的臉皮平靜地面對他。所以,算是一種鴕鳥心態,她選擇了最沒出息的逃避。

接下來的暑假過得還算平靜,白太太的肚子越來越大,進入八月份,原本並不算太大的腹部像是吹了氣的氣球一般,甚至以肉眼能夠感覺到的速度漲大。天氣熱,又加上行動愈加不便,便是秀珠看着,都覺得她異常辛苦。

之前的一個來月,秀珠可能還會因着拗不過金太太、王玉芬,或者其他幾個跟着白太太關係最好,連帶着與秀珠也極為親近的夫人太太的邀請,偶爾出去做客相陪。但到了八月的後半個月,秀珠推掉了所有的邀約,只在家陪伴照顧白太太,便是宋語彤、蔡嫣然回了北京城,請她出去相聚遊玩,她都未答應。

金栓的國務總理大選逐漸進入關鍵時期,白雄起每日裏都忙得天昏地暗,已很少有機會陪着白太太與秀珠用晚飯了,幾乎沒有能在半夜之前到家的。白太太到十月底、十一月初的時候就要生了,秀珠既是放假在家,自然不會留着白太太一人在家的。

九月一日,秀珠如願報名進了貝滿女中。值得一提的是,蔡嫣然果然去了培華女中,宋語彤卻是在考慮之後,選擇了與秀珠一樣的貝滿女中,再次成了秀珠的同班同學。貝滿女中實行精英教育,每學年只會錄取成績最好、各方面能力也強的二三十名女生,組成一個班級。

這一年,連着秀珠與宋語彤在內,總共才只二十八名學生,屬於北京城本地的就更少了,僅只九人而已,剩下的十九名,都是來自全國各地。跟着秀珠這些原屬北京城教會初中直升的不同,這十九人都是經過貝滿女中招生考試,嚴格選取出來的。

比着初中時,貝滿女中的課程設置明顯要更加全面,也更加繁重,秀珠的時間一下子緊了起來,平日裏除了上學,便是直接回家陪伴白太太。

兇猛的秋老虎曬得人從心底里升起煩躁,白太太懷孕到了晚期,從腳踝開始,整個小腿出現了明顯的水腫,皮膚緊繃發亮。秀珠認真詢問了李維,除了吩咐綠歌紅菱拿着冰放在屋子裏降溫之外,每日裏盯着白太太多多休息,配合動物類、豆類,以及足夠的蔬菜水果進行食療,吃食以清淡為主,少吃咸少喝水。這般過了幾天,白太太的癥狀果然得到了減輕,秀珠總算是放下心來。

天公作美,連着幾場秋雨下去,空氣中微微帶出了些涼意,秋老虎再也無法肆虐。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不知不覺中,秀珠發現單穿着連衣裙已是有些冷,需要外面加上外套了。再一看日曆,竟是到了十月份了,白太太隨時都有可能生產,整個白公館上上下下的神經都跟着緊繃起來。白雄起仍是忙,卻早早吩咐了下去,如果白太太生產,定要第一時間通知他。秀珠更是數次對着綠歌紅菱、夏雨秋雁耳提面命,必須一刻不離地守着白太太。

這一日正值周日,秀珠放假在家,白雄起一大早便出門去了,她起來的時候並未見到。跟着白太太吃了早飯,秀珠扶着白太太去花園散步。李維說過,適當的運動有利於白太太與胎兒的健康,也有助於順利生產。

走了大約十來分鐘,秀珠便扶着白太太在花園長條椅上坐了下來,剛閑話了兩句,夏雨手捧着一個淺褐色的牛皮紙包走了過來。

“小姐,這是今早有人送來放在門房上的,說是送給小姐的禮物。因着是不認識的人,白管家將東西例行檢查了一遍,這才拿給小姐的。”

秀珠點了點頭,檢查來歷不明的東西,這是管家白華的職責。若是不管什麼東西都往主人家手上送,萬一是危險品,出了事誰負責?即使是送給白雄起的東西,要是沒有註明送禮人,也會有這一道程序。在這一點上,雖則秀珠覺得有些彆扭,但也不會提出反對意見。

秀珠看着眼前眼熟的包裝,心底已猜到了裏面裝的什麼。她撕開包裝紙,果然見着兩本英文書,一本是英譯本《戰爭與和平》,一本是英文原版《簡愛》。

白太太側過頭來看了一眼,笑道,“那個人又給你送書了?這是第幾回了?”

“連着這一回是第三回,八月份開始一個月一次。”秀珠摩挲着簇新的封頁,下意識地答道,“我連這個人是誰都不知道,怎麼能收下?日後有機會定是要還了他的。”

白太太輕撫着高高隆起的小腹,意有所指地問道,“你是真的不知他是誰么?”

她是真的不知道么?秀珠沉默了。

這個人每每放下東西就走,只說是受人之託,送給秀珠賠禮道歉的,問了門房送書人的樣貌,也確是秀珠從未見過的人。但這般清楚她的喜好,又有理由這麼做的人,似乎只有那麼一個,先前被她誤會為書店店主,在他那兒免費看了好幾年書的林平。

他該是還不知她已得知了真相,所說的賠禮道歉,怕是指的上一回她臨時決定去他那裏,結果被意外地捲入了追殺的那件事。秀珠不是任性妄為、不知好歹的人,林墨言那件事,她自己要負絕大多數的責任,根本怪不得林平,早先她之所以避着他,完全是過不去自己心裏那一關,跟林平沒有絲毫關係。

林平送了書來道歉,於情於理,她都不能置之不理。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裏,秀珠數次去過林平的那間私人書房,但不知是她去的時間不巧,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她竟是一次都未遇上過他。後來學業繁重加上白太太即將生產,秀珠便將這事兒先擱了下來。

不是沒有想過去林家登門拜訪,林家的住址很好打聽,因着林司同獨子多年在外,林司同兩老夫妻無人照看,林松誠一家是跟林司同住在一起的。只一來秀珠與除了林平之外的林家人不熟,二來林松誠妻子早逝,他多年並未再娶,林家老太太常年休養,並沒有在北京城上流社會社交圈裏露面的女眷。秀珠一個未婚的小姑娘找上門去,總有些不方便。

“別想那麼多。”白太太輕拍了拍秀珠手臂,寬慰道,“這麼幾本書,對着旁人來說也許精貴,但對我們這樣的人家,並不算什麼。既是人家的心意,收下來又何妨?你要是真的覺得過意不去,日後想法子回個禮便是了。”

秀珠想了想,贊同了白太太的提議。她只想着不欠別人的人情,卻忽略了將送來的禮物退回去,是件異常失禮的事。

將手中的兩本書交給夏雨,讓她拿到自己房間裏放起來,秀珠扶着白太太回了大廳。吩咐綠歌紅菱拿了個水果盤上來,陪着白太太吃了幾片蘋果、幾片雪梨,又說笑了一陣,秀珠見着白太太有些睏倦,便勸了她去床上躺躺。

等着白太太閉眼淺眠,秀珠輕手輕腳地回了自己房裏。原想拿出算術功課來做,不想攤開來書本,拿起筆來,卻是一直盯着書桌上整齊疊放着的那幾本英文書發獃。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拿起最上面那本《戰爭與和平》,輕輕地翻了開來。

書頁靜靜地翻過兩頁,秀珠眼睛看着書,卻根本沒看進去書上寫了什麼,只機械地隔個幾分鐘,翻過去一頁。慢慢地又翻過去一頁,秀珠忽然紅菱在門外大聲喊,“小姐!小姐!太太肚子疼,怕是要生了!”

秀珠嚇了一跳,猛地從椅子上站起,扔下手中的書,三步並作兩步奔到門前,打開門沖了出去。

“都給我站住!急什麼!”秀珠站在梯口,對着手足無措、像是無頭蒼蠅亂竄的綠歌紅菱、夏雨秋雁呵斥道,“我平時是怎麼吩咐你們?紅菱讓人準備好車子,順便通知白管家,夏雨打電話通知哥哥,秋雁跟我來!”

三個小丫頭這才像是有了主心骨,得了命令執行去了。秀珠領着秋雁,快步進了白太太的房間。房間裏,白太太已坐了起來,一手撐在床沿上,一手按着肚子,綠歌蹲在地上,幫着白太太穿鞋。

“嫂子,你還好么?”秀珠一面從綠歌手中拿過鞋子,幫着白太太套上,一面對着綠歌秋雁吩咐,“綠歌,將太太的衣服收拾幾件出來,日常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等會兒要帶去醫院。秋雁,跟着我一起扶着太太。”

“才剛開始疼,還忍得住。”白太太攀着秀珠手臂,安慰道。

秀珠瞧着白太太滿頭細密的汗珠,更兼蒼白的唇色,卻沒那麼樂觀,“嫂子,那你還能走么?我跟秋雁扶着你,車子在下面等着了,我們去醫院。我已讓夏雨打電話通知哥哥了,讓他趕回家裏來估計時間上來不及,待到了醫院,可能你就能看見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嘿,不知名人士送來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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