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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秀珠做噩夢了。

她夢見方經理舔着一張豬哥臉,嘴角疑似沾着某種不知名的晶亮液體,衝著她嘿嘿直笑。

“秀珠啊,你也知道,現在市場不景氣,天天都有裁員、下崗的事兒發生。雖說自從三個月前惠玲離職,她的工作都是你兼着,你想要加薪我也完全能夠理解,但咱們公司是小本經營,實在是資金有限……”方經理意有所指地拖長聲音,視線放肆地在秀珠飽滿的胸前流連。

秀珠強忍住暴打經理一頓的衝動,心知經理的話沒錯,如果不是為了保住這個薪水尚可的工作,單單這經理每回看她的眼神,她也早已不幹了。深吸了一口氣,秀珠扯出一抹微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一些,“既然這樣,那惠玲的工作還請經理另請高明。就像經理說的,現在天天有人下崗,招個人很簡單。”

“公司目前還沒有招人計劃。”方經理起身,繞過辦公桌,站到秀珠身前,一手按在辦公桌上,一手搭上秀珠坐着的椅子的扶手,居高臨下地瞧着秀珠,“年輕人總要有些衝勁,可不能老是想着偷懶。秀珠,我知道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勝任,俗話說得好,能者多勞嘛。”

眼看着方經理的大餅臉離自己越來越近,那隻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咸豬手逐漸上移,目標是她的肩膀,秀珠心頭的怒火越燒越旺。她在那隻咸豬手搭上肩膀的前一刻起身避開,想着今天來此的目的,只能強忍下破口大罵的想法,“方經理!時候不早了,方太太還等着你回家吃飯。另外,我的職責是接待客戶,至於惠玲的工作,還望你早日做好安排。”

“那個黃臉婆,誰管她!”

方經理嬉笑着,認定了秀珠不敢得罪他。他知道秀珠的父母早亡,家裏只有她與奶奶相依為命,她奶奶年紀大了,常常生病住院,秀珠根本不敢放棄這份工作。一個人干兩個人的工作確實不易,更何況秀珠還要照顧奶奶。公司資金再周轉不開,也不少那麼一份薪水,他不立刻招人補上惠玲的職位,不得不說是另有所圖。

他一直在等秀珠送上門來。

“秀珠,現在這個社會,你得知道變通。”方經理上前兩步,想去拉秀珠的手,“想加薪是?沒問題!不過是我一句話的事情。只是秀珠,你應該怎麼報答我呢?”

避開方經理的動作,秀珠氣得滿臉通紅,“方經理,請自重!”

“自什麼重?還不就是那麼回事?”方經理似是沒有看到秀珠的拒絕,張開手臂去抱秀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喵的!感到今天無法善了的秀珠豁出去了。她一把甩開方經理的手,左右開弓狠狠地摑了他兩掌,在他呆愣的當口怒吼,“老娘受夠了!不就是個工作么?老娘不幹了!你愛請誰請誰!”

她受夠了日日被方經理的目光洗禮,受夠了他時不時的咸豬手,更受夠了他那位不可理喻、三天兩頭到公司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老婆!

兩個巴掌下去,一句話吼出來,秀珠覺得心胸舒暢,三個月來累死累活積累的怨氣怒氣一股腦兒全傾瀉出來了。輕蔑地瞥了一眼被兩巴掌打傻的方經理,秀珠將皮包往肩上一甩,正欲轉身離開,忽然聽得“咣當”一聲巨響,辦公室的門被人狠狠地撞開。

秀珠條件反射地向門口看去,卻只見着那盆放在角落花架子上的秋海棠迎面而來,那位竹竿兒似的方太太一臉猙獰地站在門口,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

“我說是誰作怪,原來是你這個狐狸精!”

耳邊隱約傳來方太太刺耳的尖叫,秀珠只覺得額頭一陣想要碎裂般的劇痛,有溫熱的液體順着額頭蜿蜒流下,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花盆的碎片,肥沃的花泥,嫣紅的花瓣四下飛濺。

失去意識的瞬間,秀珠想的竟是幸好自己早已買了意外人身保險,受益人是奶奶。

“秀珠,秀珠,你快醒醒!你都睡了三天了,再不醒來,哥哥可要生氣了!”

“秀珠,哥哥知道你傷心,可父親不在了,哥哥只有你了,你忍心留着哥哥一人孤零零的在世上么?你不醒來,讓哥哥怎麼辦?”

“秀珠,今天你嫂子做了你最愛吃的百合酥,你再不來吃,可全歸哥哥了,到時候別吵着嚷着哥哥不疼你!”

“秀珠,再這樣下去,哥哥沒法向父親母親交代了!父親最疼你,若讓他知道哥哥沒有照顧好你,哥哥肯定要遭殃,你就行行好,饒了哥哥!”

“秀珠,你這壞東西!真的不打算理哥哥了么?你這麼任性,對着哥哥使性子,小心哥哥打你屁|股!秀珠是大姑娘了,一定不想的,對么?”

耳邊有誰一聲一聲呼喚着自己的名字,秀珠覺得很奇怪。說話的男聲她從未聽到過,清朗的帶着磁性,又飽含着感情,非常好聽。可是秀珠並沒有被這好聽的聲音迷住,秀珠是獨生女兒,根本沒有哥哥,這個在她耳邊呼喚的人是誰?

難道是他認錯了人?還是他叫的其實是別人?更有甚者,她還深陷在夢魘之中,無法醒來?

迷迷糊糊間,秀珠覺得原本只是有些沉重的腦袋忽然疼了起來,越來越疼,到了後來竟像要裂開一般。無數細碎的影像塞進腦海,痛得秀珠忍不住呻|吟出聲。

“秀珠,秀珠……醒醒,睜開眼睛看看哥哥!”一聲緊接着一聲的呼喚讓秀珠無法將之忽視,強忍着痛楚睜開雙眼,“醫生!醫生!我妹妹醒了,快幫她看看!”

初醒的秀珠一時之間還看不清東西,待得視線聚焦,瞧見四面乾乾淨淨的白色,再聞見空氣中淡淡的酒精味道,秀珠知道自己這是在醫院了。任由幾名身着白大褂的醫生翻開她的眼瞼,試探她額間的溫度,秀珠一動不動地躺着,發現自己渾身無力,想動一下手指都困難,額頭一抽一抽地疼。

秀珠已想起來了,那根本不是做噩夢,而是真實地發生了。她被方經理調戲,被方太太撞見,怒髮衝冠的方太太不分青紅皂白,一盆秋海棠砸到了她的頭上。

不過,這個握着她的手,眼圈紅紅的帥哥又是怎麼回事?

在醫生們依次離開,病房裏安靜下來后,秀珠馬上便發現不對了。眼前的男子大約二十七八歲,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相貌是少見的英俊,鼻樑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給他添了一分書卷氣,穿着白色襯衣,外套米色馬甲,着同色長褲,顯得身形修長,溫潤儒雅。

大約是休息得不好,他黑色的發有些凌亂,面上有着明顯的疲憊之色。他見着秀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忽然愉悅地笑開,好心情地揶揄道,“怎麼?睡了幾日,連哥哥都不認得了么?瞧你那傻樣!”

這回,秀珠是真的傻了。這聲音,這聲音可不就是一直在她耳邊呼喚的那人么?那不是夢,不是幻覺,而是眼前的人?

可她明明不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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