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詭異的妻子
“你是說,現在和你住一起的女人,雖然相貌、身材、腰圍、鞋碼甚至胎記都和你妻子一模一樣,但她卻不是你的妻子?”
我雙手拖着下巴,陷入沉思之中;桌子對面的沙發上,癱坐着一個肥胖臃腫的中年男子,他神色慌張,不時伸手將額頭滴落的汗珠抹去,還很神經質的頻頻回望,似乎害怕什麼人忽然出現在門外。
我叫周沖,畢業於南都警衛大學,曾經是一名光榮的特殊警衛人員,但因為某些原因鋃鐺入獄。
出獄后我四處求職,面試職位無數,但面試官看到簡歷中‘犯罪記錄’一欄被標記后,立刻像瘟神一樣皺着眉頭,揮手讓我走開。
迫於生計,我在一條古巷的巷尾租了間店鋪,開了家私人事務所。作為警衛大學的頭號尖兵,尋人搜屍、商業潛伏、取證尋物、背景調查等技能的專業水平,我認第二,整個南都沒有敢認第一的。
但讓我沒想到的是,事務所迎來的第一位客人,就讓我感覺無比棘手。
自稱李老闆的臃腫男子臉色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我能感覺到他的聲音都在顫抖:“是的,那個女人雖然精心打扮成我妻子的模樣,但皮囊之下,完全是另一人的靈魂,就好像……就好像一個陌生人披着我妻子的人皮和我生活一樣!我妻子一定被她藏在某個地方,請你務必要幫我。”
“形體特徵完全相同,但性格大變,會不會是您的妻子得了失憶症,精神上受到劇烈刺激或者腦部遭到異物撞擊?”
這是我能想出的最合理答案,但看丈夫如此驚恐的神情,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
“不,絕不是失憶症!”李老闆瞳孔微縮:“前些日子,我和妻子吵了一架,從那之後,她就變得不怎麼愛說話,我起初也沒當回事,但時間久了,總感覺她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但哪裏不一樣,我卻說不出來。”
“直到那天,老師給兒子佈置的小學語文默寫作業,要家長簽字,我當時有事脫不開手,就讓妻子給他簽字。我兒子站在一旁看她簽字,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話……”
“他說:媽媽,你不是左撇子嗎?怎麼改用右手拿筆了?”
李老闆臉色慘白的讓人害怕:“那個女人當時就呆住了,愣了半晌后,像被蠍子蟄了一樣,從凳子上竄起來,尖叫着衝進卧室里,把門反鎖住。不管我們怎麼敲門都不應。您說說,一個幾十年都用左手寫字的人,怎麼會忽然用起右手來呢?”
越是成年人,對慣用手的依賴性越強,李老闆的懷疑不是沒理由的。
“也就是這件事,讓我起了疑心,從那以後,我愈發小心的觀察她的一舉一動,直到,直到那天晚上……”
“大概是凌晨三四點的時候,我被尿憋醒,發現身邊空蕩蕩的,我當時嚇了一跳,起身準備找那個女人的蹤跡。”
“但當我抬起頭,卻看到了這樣的一幕: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裏,那個女人竟孤身一人坐在梳妝枱前照鏡子!一邊撫摸着臉蛋,一邊輕聲說著話。”
“說的什麼話?”我瞪大了眼睛,不由道。
“我的好姐姐,這麼多年沒見,你的臉蛋還是這麼的漂亮。可只有我知道,這張漂亮臉蛋下的靈魂有多醜陋。我要你眼睜睜的看着,屬於你的一切都被我奪走,就像你曾經奪走我的一切……”
空調的扇擺恰巧在這個時候,冷不丁的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猛一聽,就好像一個冷冰冰的女人,趴在我耳邊說話。
大熱天的,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難道你的妻子,有一個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妹妹?當初你妻子對她做了過分的事情,現在她假扮成你的妻子來複仇?”我緊蹙眉頭,做出了這個荒謬的假設。
“這我就不知道了。”李老闆苦着一着臉:“我妻子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童年過的很凄涼,哪怕不經意間提到過去的經歷,她都會對我大發雷霆。所以我很少去問,她也絕不會主動提及。就是她真有一個雙胞胎妹妹,也不會告訴我的。”
李老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語氣凝重了下來:“周先生,不瞞你說,發現我妻子有問題以後,我拜託朋友,把家附近的監控錄像,還有我妻子的手機、車載導航之類能調查的東西都調查了個遍,真給我查到了一點蛛絲馬跡。”
說著,李老闆遞過來一張皺巴巴的照片:“大概一個多月前,有一個隱藏來電地址的電話打到我妻子手機上,通話時間不到一分鐘。之後沒多久,車載導航記錄儀顯示她開車去了這個地點,在那裏呆到很晚才回來。我懷疑妻子就是在那個時候,被掉包的。”
我掃了一眼那張照片,能看出來是從行車記錄儀拍下的視頻中截取的鏡頭,像素有些模糊,隱隱能看出來是一間廢棄的工廠,荒涼之中帶着些許陰森,大部分廠房隱藏在陰影之中,像蟄伏的猛獸,隨時都能暴起傷人。
門口靠左處豎直掛着一副廠牌。
南都北郊極樂村大生紡織廠舊址。
我微微有些愣神。
南都北郊,群山連綿,陰氣很重,古代很多著名的戰役都發生在那裏,山腳下不知埋了多少死人的屍體,傾斜斷裂的墓碑像雨後雜草一樣四處可見。大夏天晚上擱遠處望過來,路兩旁一片藍幽幽的鬼火,像是通往幽冥的道路。
而且那地方很是邪門,三天兩頭下雨,道路泥濘,車子很容易陷進去出不來。市裡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特地修了一條水泥路,但不知是施工負責人心太黑還是別的問題,水泥路修好沒兩天就大面積龜裂,最後變得比沒修前還要難走,每天除了一班來回的公交外,路上根本見不到人影兒。
一個婦人無緣無故開車去那種地方,的確有些說不通。
“您也感覺不對勁吧?”李老闆長嘆一口氣:“不瞞您說,我前段時間特地去了趟北郊,想看看我妻子究竟在沒在那個廠子裏。但是我到極樂村一問……您猜怎麼著?”
“村民們告訴我,大生紡織廠在十多年前就倒閉了,別說人了,裏邊連個鬼影兒都沒有,你說是哪個天殺的,把見面地點安排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我問清楚地址后趕忙開車過去,大門和照片里的一模一樣,院牆外邊到處都是灰絮和蛛網,房子破破爛爛的,的確像是被遺棄多年的危樓。”
“大門用一把破鎖鎖着,銹跡斑斑;我扯了幾下沒扯斷,也沒那個閑工夫回村找撬鎖工具,直接跳上車一踩油門,用車頭把廠門撞開。”
“之後我挨個廠房推門去找,但每間廠房都近乎空無一物,只有一個倉庫一樣的房間裏放着幾大桶油漆。我連這都沒放過,特意拿棍子攪了攪,但裏邊也沒什麼異物。就在我一無所獲,準備離開的時候,在倉庫大門後邊,我發現了這個東西。”
李老闆從懷中摸出一樣東西,珍重地放在桌子上,我定睛一看,卻是一方紅色的手帕,正中用針線鑲了一朵玫瑰圖案。
我接過手帕,拿在手裏看了看,手帕的邊緣除了一些殘留的灰塵,還沾了些白色的石灰粉末,我捻起一些粉末放在鼻尖一聞,臉上驟然大變,剛想說什麼,卻李老闆的話語打斷。
“這方手帕,是我妻子離開孤兒院時,一位阿嬤送她的禮物,這麼多年她一直隨身帶着,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
“手帕就這樣被丟棄在地上,我妻子,我妻子她很可能遭遇了不測!周先生,求求你務必幫我找到我老婆,哪怕……哪怕找到她的遺體也好,我也好將偽裝成我妻子的禽獸送進監獄。”
李老闆哭的泣不成聲。
半小時后,我目送李老闆離去,桌子上擺着三樣東西,一方紅手帕,一張大生紡織廠舊址的照片,背面是李老闆手繪的前往路線指示圖,還有一封鼓鼓的牛皮信封,裏邊裝着李老闆預付的三萬費用。
像我這種窮怕了的人,擱平時看到這三萬塊錢,能興奮的幾天睡不着覺,但現在我只覺得這錢沉甸甸的。
和你同床共枕的愛人,皮囊之下,是比毒蛇還陰冷的陌生靈魂,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恐怖的事情嗎?
叮鈴鈴鈴鈴。
手邊的電話響起。
“您好,周沖私人事務所,專業處理您的一切難題,您有什麼困難想解決?”
“我被困住了,動彈不得,好難受。”
電話對面,是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聽起來很溫柔,但信號不好,能聽到很強的電流斯斯聲。
“小姐您放心,我這裏提供上門開鎖、緊急救險服務,隨叫隨到,保證高效,麻煩告訴我您的具體位置。”
“我在你面前的牆裏面,十年前,有人殺了我,把屍體封進水泥里,請幫我翻個身,我背後好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