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蛇樹
道路兩旁,長滿了奇形怪狀的樹木。在灰濛濛的天色下,猛一看,像是一具具人體模特,關節被擰斷,扭曲成各種恐怖的模樣。
在風的吹打下,樹枝搖曳,細長的枝幹好似瘦骨嶙峋的手臂,擺動着,召喚車上的人下車。
我起初不知道秦煜要我看什麼東西,但順着秦煜的目光看去,我忽然發現公交車平坦的鐵皮車身上,有一道道黑影搖曳,如同鬼魅。
細看之下,居然是一條條青紫色,觸手一樣的柔弱活物,像蛇一樣扒拉着車身,詭異的扭曲蠕動!
每一條長長的觸手上,有十幾隻大小各異的手掌,指尖長着尖銳的指甲,看着像凶獸的爪子,爪尖從車身劃過,發出一陣陣‘刺啦刺啦’的聲音,聽的我牙齒一陣發麻。
大背頭顯然也聽到了這聲音,他扭頭回望,遲疑了一下后,瞬間臉色大變,轉身就想上車,但卻發現車門不知何時已經關上。
大背頭扭頭就跑,但已經來不及,詭異的觸手速度奇怪無比,他還沒跑兩步,就被奇醜無比的觸手追上,捆小雞似的將他的兩條胳膊併攏着捆在一起!
纏住身子后,觸手越勒越緊,勒的大背頭臉色通紅,跟豬肝一樣。上邊的手掌也沒閑着,爭先恐後地扎進大背頭的肉里,一個勁兒往他骨頭縫裏鑽,疼得他慘叫連連,鮮血四濺。
但大墨鏡非但不理睬,反倒猛地一踩油門,公交車呼嘯着在道路上飛馳。大背頭跟着沒走兩步就摔倒在地,被觸手牽着,在地上拖行。
“現在還有要下車的嗎?”
聽着窗外大背頭凄厲的哀嚎聲,皮肉和地面摩擦的呲呲聲,大墨鏡如聽仙樂,樂呵呵地問道。
車上鴉雀無聲。
我被先前的一幕嚇得不輕,公交車的車身上,怎麼會生出觸手一樣的東西?這種事情,簡直顛覆了我多年的世界觀。
而秦煜,此刻則更是臉色蒼白,她握緊了我的手,眼裏的神情滿是絕望。
不能慌!
我發誓要把小丫頭安然無恙的帶回家,怎能連大生紡織廠的門都沒看到,就不明不白的被困死在這種地方。
這麼想着,我的心也逐漸平靜了下來。深吸一口氣后,將目光投向窗外。
至少現在的我,還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的存在,不相信車上伸出的觸手,是人類無法解釋的靈異現象。
恐懼褪去,我的視力和分析能力也逐漸恢復正常,我反覆觀察許久后,才發現,拖行大背頭的奇怪觸手,並非某種血肉生命,而是一條長長的青色植物藤蔓,能在表皮上,看到植物所特有的斑紋和分叉。
上邊一隻只鬼爪一樣的東西,不是手掌,而是藤蔓上的葉子,只是因為這個葉子頂部像楓葉一樣分叉,加上天黑,這才被我誤認為是手掌。‘手掌’上的‘尖銳指甲’,是葉脈伸出的倒刺。
車外的東西果然不是什麼妖魔鬼怪,有了這一發現后,我的心思瞬間活絡了起來,想到了很久前的一件事情。
在警衛大學輔修生物醫藥學的時候,老師給我們看過一段很有趣的視頻,是在苗疆地區一個山谷中拍攝的,視頻主角是一棵不到一米的樹木,樹榦碗口粗細,枝條一根一根垂下,像柳樹一樣,看着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但當拍攝視頻的人將一隻活着的蟾蜍扔過去后,樹木的枝條忽然爭先恐後的扭動起來,隨後枝條飛出,瞬間就將蟾蜍捆住,拖入樹冠內。
之後,便是一段令人心中生厭的咀嚼聲。
因為生平第一次見到以這種手段進食的植物,所以我印象非常深刻,還記得這種植物學名叫青烏鞘,當地人稱蛇樹。
眼前的植物和我當時看到的蛇樹有七八分相像,但是枝條比之粗了十倍有餘,而且上邊古怪的紋理和倒刺也是我從未見過的,不知是否同一種植物。
“師傅,外邊那個東西,是蛇樹不?”
我打破了寂靜,向大墨鏡發問道。
“嗯?”大墨鏡一愣:“你小子能耐啊,能認出這種東西來。沒錯,這是一株雜交過的蛇樹,用來懲罰人,效果簡直不要太好。那葉子上的刺你看到了嗎?頂上長着倒鉤,只要扎進肉里,拔都拔不出來,而且越掙扎越緊,越掙扎越疼,嘿嘿嘿嘿……
這寶貝疙瘩,是我從‘花匠’那買來的,老牛鼻子貴了。但是你聽聽外邊的慘叫聲,這買賣,值了。”
“花匠?”
聽到這個名字,一直低着頭髮抖的秦煜忽然驚呼一聲,抬起頭來,但是很快,又將腦袋低下,只是一雙拳頭,捏得近乎發白,可見她對這個名字的恨意有多深。
我此刻沒有注意到秦煜的異常,大墨鏡的話驗證了我的想法,車窗外的觸手,本體是一株蛇樹,而且似乎還是一株經過改造、專門用來折磨人的蛇樹。
但是我們這些乘客上車的時候,蛇樹並沒有攻擊我們,為什麼大背頭下車的時候,會被蛇樹襲擊呢?
“我以前在電視上看到過這種東西,挺稀奇的,不過聽說一百多年的蛇樹,藤蔓也就柳枝粗細,跟師傅您這個比起來,差太遠了。”
我有一句沒一句跟大墨鏡搭訕,想從他口中套出點有用的東西。
大墨鏡似乎對蛇樹的效果很滿意,聽了我的鼓吹后,得意洋洋了起來:“野生的蛇樹,怎麼能跟我的比。
這是‘花匠’花了幾十年功夫培養出來的,光是澆灌,就抽空了十幾個活人的全身血液。要不了上次着了那小娘們的道,得找幾個不長眼的東西出出氣,我還真捨不得買這麼貴的東西。”
小娘們……聽大墨鏡的語氣,似乎之前有人從這列車上逃出去過,我趕忙旁敲側擊的詢問。
“別提那臭娘們,想想老子都生氣,等下次遇到她,我非把她的皮剝下來,送給‘花匠’做禮物……”
“那天我開車回去,碰到那小娘們兒在站牌前等車,我看車上還有空位,就好心好意讓她上車,沒想到那小娘們坐上車沒多久,就說自己坐錯車了,吵着鬧着要下車,”
“你說這車是你想上就上,不想上就能下的嗎?我肯定不答應。誰能想到那小娘們看着清純無害,卻是個一肚子壞水的賤骨頭。
她趁老子沒防備,不知從哪掏出一支強光手電,打在我臉上,那小娘們趁老子捂眼睛的空當,打開車門逃了下去,要不是那小娘們,我的眼睛也不會……”
大墨鏡唉聲嘆氣,懊惱不已。
大墨鏡的弱點,似乎是強光手電,我的心跳加速了起來,我的背包里,就藏着好幾隻強光手電。雖然大墨鏡之前被照過一次,會有所警覺,但只要距離夠近,我相信以我的身手,絕對能夠再讓大墨鏡吃一次啞巴虧。
但窗外大背頭凄厲的叫喊聲,讓我的心再次冰涼了下去。
蛇樹的恐怖,他已經率先替我見識過了。
就算我能僥倖下車,閃爍着致命寒芒的藤蔓枝條,也會瞬間將我俘獲,那藤蔓的速度近乎鬼魅,帶着小丫頭,我絕對逃不出蛇樹的攻擊範圍。
怎麼辦?我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