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喬裝回京路
天寒,晨光微,漫白霧,有影影綽綽,聞篤聲近,路上有車輪碾過的兩道痕迹。
官道寬闊,行人少,樹枝枯黃盡顯蕭瑟荒景。一輛寬篷錦簾的馬車由遠踏來,白馬四蹄健碩,嗤鼻間不斷噴出縷縷白氣。
駕車的有兩人。左邊的中年男子頭裹巾帽,翹着一足大咧咧靠在車轅上,是副大戶管事的打扮。若是細瞧,此人額寬鼻挺眉目英朗,眼神端正深藏銳利。另一人年輕而貌不出眾,只眉峰下一雙清寒眸子,滿臉端的謹慎。他墨黑行裝,皮革帶束勁瘦腰板,手中揚起馬鞭就‘啪’的揮下去,馬兒應聲加快了些腳程行進。
兩人正是皇城司護衛統領郭卜,和千機閣影子十一。
寒風呼呼不斷撲向厚厚的車簾,光線打車窗口疏漏了進來。只見車篷內坐着四人,神態不說,着裝盡顯闊綽。
秦今一襲寬袖斜襟雪緞長袍,料子在光線下看得出織密細膩,頭揚起,本就帶病氣的白皙面色生出一股器宇軒昂來,腰纏金玉,不說只以為江南富商來着。目光轉下,他雙臂展開摟着一名‘女子’,那女子身陷秦今懷中,看不出身量,偏罩了件棗色披風籠住上下衣裳,隱隱瞧見一截鴉青色袖口露出,兜帽直把容貌遮得嚴實。
察覺袖管忽的被人扯動,秦今神色微變迅速沉下臉來,一手將‘女子’的帽檐又拉下了些,大有要對方閉氣的意思。另一手掌間以暗器抵住‘女子’腕子,力道重了又重的半點不憐香惜玉,嘴裏關切道:“娘子,路途遙遠,外頭風大,你抱緊些為夫。”
這情深意切的溫柔語氣,眼中卻只有冷漠與脅迫。
被換裝成女子的裴言果然身子一僵,卻因藥物不能發一言,只能氣的黑臉,忍不住伸出腳往前踢了踢。
這下剛好踢到了對面的故小虞,她視線還在車內幾人身上巡一圈,搖頭嘆氣。她不在意的抬腿,目光繼續落在自己身上:因為要喬裝,秦今出發前叫換上了桃粉襖裙,還梳上雙垂髻,雙腳更是踩着繡花鞋,本就杏目櫻口,臉盤更顯嬌嫩。
故小虞暗在心底嫌棄一番師傅的品味:打小在千機閣長大,秦今教導武藝,倒是不曾給她花心思在女裝上,更別提什麼女德。
她嘴角抿着一會,忍不住的上揚,最後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這清音惹得幾人望過來,眼神透着疑惑。
她本與沈霄並排而坐,側目見清瘦少年白袍若雲,墨發似緞,全部挽起簪碧綠玉冠。氣質可謂是獨一無二的矜貴啊。
沈霄神色寡淡,眉間如海深沉。眼帘抬起,眸光淡涼的劃過故小虞微訝的神色,再折了下去。薄唇張開,故意道:“父親,妹妹淘氣了。”
被喚者呵呵一笑,面色如常,可謂厚顏無恥。
永城中刺客未除盡,隨時暗流洶湧。沈霄此前命姚拾將破廟的屍首都棄於城外叢林,待人發現后自然會報官。官差查案走動,城內隱秘同黨必然不能心定,容易暴露行跡。而官府那邊,沒有過多線索只得先當成江湖尋仇案來處理。但為保城內百姓安危,還是加強了幾道城門巡檢。
幾人需要喬裝出城再回京,哪怕路上有人接應,難保不會有險。秦今就獻計,一指自己要作儒商,再指沈霄與故小虞兩人喚兄妹,輪到郭卜就是管家,影子勉勉當個車夫。而剩下被擒住的裴言,自然獨做了‘夫人’。
至於霍老四年紀大了,不想摻和這種事所以沒有同行。且因那日影子和故小虞將房頂弄了破洞,已經叫周圍的鄰里生疑,為防意外,沈霄命姚拾接去了舊府邸同住。
說起霍老四與秦今的關係,他本是宮中築房司的官吏,性子寬厚且豁達。因為開罪上司險些被關進天牢,有幸被當時受寵的婉妃出言所救。就因這,霍老四常銘記恩情在心。當年婉妃被皇后構陷出事,他曾偷偷去冷宮看望。那時與同樣牽挂婉妃的秦今撞見了,之後,就有了婉妃向秦今託孤,設計冷宮走水自焚的事。
至於秦今與婉妃之間的關係,霍老四自覺說不好。但那年秦今帶走了襁褓中的故小虞,霍老四則辭了官遠走洛陽道,在永城憑藉一門手藝過着平淡日子。若不是在酒樓遇上沈霄,他驚覺少年面相與先帝相似,心中才起了波瀾,當時卻還暗自慶幸巧合,直到秦今帶着郭卜上門,他不得不感嘆世事無常,兜了一圈還是躲不過。
此事壓在霍老四心底多年,他並不打算告知少年帝王。是以沈霄不知。
沈霄呢,早就覺得霍老四不是尋常老頭,只要無錯不想細究罷了。對於千機閣和秦今,他還是有些在意的。因為郭卜說此人竟是皇城司出來的,其中緣故必然不簡單。至於裴言一直不肯說出幕後之人,未免夜長夢多只能將人帶回京慢慢審問,也方便做個人質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