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拜年
大年三十晚上,陳杏煮好了酸菜餡的餃子,陳滿倉一家人圍在炕上的小桌子上,高高興興的吃着。
陳滿倉吧唧吧唧嘴,帶着求饒意味說道:“杏兒,你看這大過節的,整二兩行不?”
“你想都別想,是不是不想好了,還是說你想把家裏的活計都扔給俺一個人?”
“哪……哪有的事,今兒不是高興么。”
陳滿倉無奈的回道。
“高興也不成,五叔可是說了,你這一口貓尿下去,萬一留下病根怎麼辦?”
陳杏說著,還給他剝了兩瓣蒜。
二狗子瞅了陳滿倉一眼,說道:“嬸娘,俺好像聽見外面有人喊你呢。”
“有嗎?”
陳杏不疑有他的問了一句。
“有,俺剛才好像也聽見了,聽那聲音好像是稻花嫂。”陳滿倉也補充了一下。
陳杏聽到這爺倆兒都這麼說了,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這爺倆兒目送着陳杏離開了,陳滿倉趕緊說道:“狗兒,麻利的,一會你嬸娘就該回來了。”
二狗子沒廢話,快速的從懷裏摸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小葫蘆遞給了陳滿倉。
陳滿倉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接過小葫蘆“咕嘟”打開蓋子就悶一口,完事,陶醉的閉上了眼睛。
“三炮叔,啥味啊?”
二狗子看着陳滿倉那陶醉的神色,好奇的問了一句。
聽到聲音,陳滿倉睜開了眼睛,撇着嘴回道:“香,真香,快一年沒嘗到這個味了,真他奶奶舒坦啊!”
“那三炮叔也給俺嘗嘗唄!”
二狗子喉嚨滑動了一下。
“給你嘗嘗?”陳滿倉看了他一眼,說道:“俺就不信你拿着東西沒偷偷喝。”
“好吧,三炮叔,俺喝了,沒嘗出啥味兒來,就知道辣。俺看你好喝那樣,不是想再老實兒地嘗一遍么,咋到你嘴裏還能不是一個味兒咋滴?”
陳滿倉眯着眼睛搖了搖腦袋,講出了一個條件:“給你整兩口也行,你得給叔來個《華容道》。”
“三炮叔你早說呀,這傢伙,給俺整一身汗。”
二狗子稚嫩的童音響了起來:“頭戴金冠鳳翅飄,鳳眼蠶眉呈英豪,忠義扶定漢室主,上陣全憑——偃——月——刀~~~~”
陳滿倉戲癮也上來了,指着二狗子張嘴就來:“雲~長~那曹賊昔日有恩於汝,望汝好自為之~~吶~~~”
“軍師安心!雲長願立下軍令狀……”
陳杏根本就沒走遠,她不過是趴在了窗戶外面偷偷的看着屋裏,剛才發生的一切她都看在了眼裏,臉上沒有被騙了的懊惱,有的只是欣慰的笑容。
對於這爺倆兒的小把戲,發生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一個合格的主婦,可不是嘴上一說就能成的,上要孝敬父母,下要照顧丈夫、孩子,中間要維持妯娌和鄰里之間的關係,只要有一步不合格,在村裡就會被人戳脊梁骨。
……
第二天,是中國的傳統節日——春節,這天是國民們最高興的一天,因為這天不光是家人團聚的日子,也是小輩們最高興的時刻,這預示着可以得到壓歲錢了。
但是對於農村來說,小輩們拜年最多也就能得到兩塊糖而已,但就是這兩塊糖,就能讓孩子們歡喜一天,也能顯示出各家今年的收成如何。
一大早,二狗子放完鞭炮之後,穿着新衣裳新褲子,蹬着陳杏一針一線納出的小皮靴,開始拜年了。
拜年可是很有講究的,得按照長幼有序的順序去長輩家裏,說上一句誰誰過年好后,才能得到糖塊。
80年代那會,條件艱苦,各家的差不都是託人帶回來的白薯糖,至於堅果什麼的,就好說了,大山裏有的是松樹和松子,沒下雪前兒,各家都弄了不少,就等這一天呢。
二狗子首先去的有小孩的家裏,先搭上幾個小夥伴再說,這樣一來省的孤單不是。
搭好伴之後,二狗子提議先去村長家,因為在貧瘠的大山裡,除了耆老以外,別人根本不可能當上村長,當然了,要刨除能帶領村子富餘的人。
一起同行的有五個孩子,二狗子、愣子、草兒、大虎、大頭蒜。
草兒今年七歲,是一個長得粉雕玉琢的小閨女兒,十分招人喜愛,村裡人常說草兒長大了,一定比陳杏還漂亮。
她奶聲奶氣的問道:“狗子哥,一會到村長家咋說呀,看到村長那拉長的臉,俺就有些怕。”
二狗子還沒回話呢,愣子就先開口了:“有啥呀,俺娘說了,進去給村長嗑倆頭,拿糖就跑唄!他還能吃了咱啊?”
虎頭虎腦的大虎接過了話茬:“你這樣是拜年呀?俺看不如多說幾句好話,沒準還能整倆炮仗呢,回頭俺去試試能不能把老賴子家那雞窩給炸癱了。”
要是陳家溝沒有二狗子的話,大虎絕對是新一代的淘氣包,論到淘氣,一點都不輸於二狗子,倆小家雀,可沒少禍禍村裡。
二狗子又看向了大頭蒜,打算問問他的意見。
大頭蒜就跟他頭上那個蘑菇頭一樣,萌萌小臉,鼻子下面還掛着一道清鼻涕。
他使勁的吸溜了一下鼻涕,說道:“俺也不知道,草兒說咋整,俺就咋整。”
二狗子不幹了,說道:“大頭蒜,你咋個意思,俺告訴你,草兒以後是俺婆娘,少打草兒的注意。”
幾個小屁孩馬上笑了起來,還刮著自己那凍得紅彤彤的小臉蛋嘲笑着二狗子:“羞羞羞,這大點就知道找婆娘了。”
二狗子一陣惱怒就要追出去,這個時候,前來拜年的大人們也到了。
柱子帶着未過門的王翠花看到了這一幕,柱子喝道:“嗨,你們幾個癟犢子幹啥玩意呢,咋還擱村長門前兒幹上仗了,這大過年的消停會哈。”
看着柱子那一米八幾的大身板子,幾個小屁孩集體的保持了沉默。
王翠花雖然長得很……很豐滿,但聲音卻很嗲,她擰了一把柱子,瞪了他一眼,然後對着二狗子幾個小屁孩爹聲爹氣的說道:“沒事的,你們柱子哥跟你們鬧着玩呢,要不咱一起進去?”
聽到有人牽頭,幾個小屁孩也開心了起來。
村長叫做陳建國,平時不苟言笑的,別說小孩怕他了,就是村裡最沒皮沒臉的老賴子看到他,也大氣不敢出一口。
不過,陳建國可是正經八百的燕京大學畢業的高材生。
別看現在大學生泛濫,可在那個年代,簡直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人中龍鳳。
可就這個人中龍鳳,在知青那年卻返回了村子,發誓要帶領大伙兒致富,這麼一干就是三四十多年,老頭兒今年六十五歲了,除了頭髮有些花白外,身體健康的很,臉上一點也沒有顯現出老態來,看起來到像五十剛出頭的人,膝下有三個兒女,一男兩女,兒女也都結婚生子了,還有個十二歲的孫子叫陳建軍,現在在二百裡外的省城上學。
柱子帶着王翠花,身後跟着一群小屁孩走進了堂屋裏。
見到陳建國老兩口的時候,柱子跟王翠花趕緊開口大聲說道:“大爺兒、大媽過年好,俺們兩口子給您二老拜年來了。”說著還要行個大禮。
身後的小屁孩們也有樣學樣,一齊喊着,大爺兒、大媽過年好。
陳建國彷彿失去了平日裏的嚴謹,咧開大嘴笑了起來,趕緊攔住了柱子他們磕頭,嘴中說道:“哎呦,現在可不興磕頭了。”
隨後話鋒一轉:“來來,都進來,屋裏的,趕緊的給弄點熱乎水啥的。”
一群人進來之後,把屋子擠得滿滿當當的,陳建國詢問柱子跟王翠花結婚的事,陳建國老伴伺候着這一屋子的人,幾個小屁孩就坐在炕沿上開開心心的吃着糖,商量着一會去哪家。
好半晌后,拜年的人也陸陸續續的來了,聽見動靜之後,柱子適時說道:“那大爺兒,俺們就先瞅瞅去了,您先忙着!”
“那行,有空過來坐坐呀!”
二狗子幾個小屁孩也想離開了,陳建國這個時候說道:“二狗子,等拜完年把你嬸娘叫來一趟,俺這有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