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身無分文好難受

第二十五回、身無分文好難受

沒考上大學,心裏沒有一絲的難過。

說真的,整天談情說愛,如考上才會自己嚇自己一大跳。

身無分文才好難受啊!貓在家裏一個暑假,幾次跟父母親大人提出來,要跟哥去福建販香蕉回來批發,無數次被拒絕。理由是我還小,外面不安全。一定要我去上班。

家裏的錢都已經被哥帶走了,日常開銷也變得緊巴巴的。套用一句現在的話,87年的這個假期,鬱悶的很。

八月底,爸爸通過老戰友給我聯繫了一家公司。九月一日面試,在家實在是太無聊了,心裏急切盼望這個開學日的到來。

見到黃總,他正在打電話。站得很近,我都聽不清他在講什麼。我後來也學會了這樣打電話,才明白這也是一種工夫,沒有幾年的歷練,還真不太好掌握。

電話格外得長,黃總聲音洪亮地說了幾句客套話后。終於把電話掛了。

我趕緊溜回瞄牆上世界地圖的眼神,他簡單地問了幾句,把一張他在上面飛快寫了幾個字的紙遞給我。

“找辦公室曹主任,他在二樓。”黃總經理言簡意賅。

趕緊告辭出來,一不小心,腳踩在低低的鋁合金門檻上,發出一陣使人牙發酸的怪叫。不敢回頭。

“明天到第一批發部報到。”主任接過我遞給他的紙,只看了一眼。

那是一個離城15公里的本縣第二大鎮,批發部在鎮的新街,三間四層新樓房,一樓營業,二樓倉庫,三四樓是宿舍。一個老頭當經理,近六十了,滿頭烏髮,不愧是個老藥師,我喊他王師傅。其他六個人都是女孩,有一個長得還可以,已經有男朋友了,一個長得較困難,其他姿色平平。

我牢記父親在我上班前的交代,捫心自問,對工作還是積極認真的,一些累活也是搶着干。(誰不想有個好表現啊)幹了近三個月。不但一次口頭表揚沒撈着,還挨了一次實實在在的記過處理。

快下班了,一車近五噸的貨,才珊珊拉到批發部門口。

我和幾個小姑娘都湧上前卸貨,她們挪一些輕的片劑、沖劑。水劑等裝箱較重的我責無旁貸地搬起來。沒剩幾箱,我一手拎一隻,想加快進度。沒料到包裝帶一下斷了。一箱500毫升紅藥水“啪”地掉在地上。

那紅彤彤的色一下在水泥地上漫開來,當時那個難受,真比我自己身上流出鮮血來還難受啊!

一共碎破了七瓶,錢倒是沒幾塊,就是現場挺觸目驚心的。那個老頭經理當場就批評我,我也當場表態,我願意照價賠償。

本來事情已經結束了,那想到過了有十來天,公司開會。(也不知道那一位競爭對手把這雞毛大的事,捅到了總公司)書記在大會上,點名批評,說我工作責任心不強,我一下子變成了工作掉兒鋃鐺的代表。我當即起身反駁,又落了個不虛心接受批評的錯。我年輕氣盛,摔門而出,回到家裏。一看到父親,委屈的眼淚一下流了出來,最後竟變成了嚎啕大哭。當既向父親講,不去上班了,要跟哥一起去做生意。

父親大罵:“多大的事,就這樣了。你做什麼事,都會做不好,是男人就不要哭哭啼啼的,有種回去,幹個好的,讓別人瞧。”

王師傅,第二天拿來一個紅頭文件,赫然是我的一個記過處分。我現在心裏都有一個陰影,看到紅頭文件就發怵。

過了六個月。美的、丑的那幾個小姑娘都轉為了正式工,就剩我一個人。心情糟透了。

幸好,我哥販水果,運氣很好,幾趟下來,成當時不多的萬元戶了。我娘看我心情不好,給我買了一輛上海幸福250c摩托車,化了四千一百元。那時可是一級裝備了,我工作的鎮上一共就兩輛摩托車,那一輛是二手車。

拿到的第一份薪水,我用近百元買了一枝可裝十顆鉛彈的重磅汽槍。現在又有了交通工具,下班了,跟幾個要好的愣頭青,騎着我媽給我買的摩托車,方圓幾十里,到處打鳥,鳥是沒有打下多少,偷着倒是打了不少雞、鴨、鵝什麼的下肚。

新鮮勁一過,我就把汽槍扔在家裏了。

過了一個月,我回家,發現父親和外甥(我大姐的兒子,他們做生意忙,從一斷奶,就寄養在我家)都不在。

我沒鑰匙在家門口等了近一個小時,父親一手拿着槍,一手拎着二三十隻麻雀,後面屁顛跟着小外甥凱旋而歸。

晚飯,我吃着噴香的紅燒雀肉,聽我母親說:自從我把槍忘在家后,我家院子裏樹上的鳥就被父親打光了,父親上好鉛彈,守樹待鳥,來一隻,打一隻。來一雙,打下一雙。我小外甥竟沒斷過麻雀肉,這幾天是鮮有鳥飛來棲在樹上了。

我將信將疑,胖乎乎小外甥過來邊指着院子邊來拉父親的褲角:“外公,有鳥。”

父親扔下煙屁股,舉起槍,在院子中站定,槍穩穩一抬,我還沒看清那隻靶鳥在那,一聲沉悶的汽槍聲已響過,“叭”地從樹上跌下鳥來。父親徐徐吐出口中的余煙,有些得意地看着我。

再過月余我回家,發現槍不見了,我問父親,槍在那?父親樂呵呵地說:“我交到鄉派出所去了。禁槍通告你沒看到嗎?”

“那可是一百元錢哪。”我竟有幾分惱怒“你不會把它藏起來呀?”

那次回去上班,我剛發動摩托車,父親把一百元錢,放入我的口袋。

一個月工資,我基本半月就化了。沒錢我娘偷偷遞給我一、二百。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父親講過我幾次,我娘護着我。沒少二老為這事吵架,有一次吵得特別凶。我看我娘暗自落淚,一衝動,就放出大話,從今天起,我再拿家裏一分錢,我就不姓爸的姓。

話好說,可苦了我了。一百來塊錢的臨時工工資,怎麼划算,錢都不夠用。節流不行,看來只有開源了。

上半月過去了,口袋裏沒剩多少錢,省下晚飯錢,一個人去看了一場電影。散場出來,騎着發動機聲響得有點驚人的摩托車,沿着新街慢吞吞地開着。

“便宜賣了,十塊錢,收攤了。”我一下聽出在路燈下叫賣的是我同學黃一江,我馬上扭過車把,把車停在了他邊上。

“黃一江,你怎麼在這裏?”

“小倚,你怎麼在這裏?”

“我在這裏上班。”我有些得意地說。

“我才不去上班,有幾個錢?”黃一江一臉不屑。邊掏出一包良友香煙,彈出一隻遞給我。

這是好煙啊,要六塊錢一包,我剛叼在嘴上,“聽”一聲,一江用打火機替我點着了。

隨着一口清煙徐徐吐出,我好奇心大起。

“鬆緊帶多少一尺。”有生意來了。

“八毛”一江滿臉堆着笑。

“給我扯個九尺”一位胖得可以的阿姨,鬆緊帶可能是要費一點。

一江拿出一捆鬆緊帶,理出頭來,在鋼絲床邊上量了起來。我仔細看,床邊刻着“一尺”的長度,這個一江倒挺聰明的,我心裏暗自讚歎。

看着扭着大屁股的阿姨遠去,我低聲問一江“賺了多少?”

一江伸出三個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三塊?”

我一下子對一江的小生意刮目相看。

“比你上班好吧,我今天晚上都有三十元進帳了”,一江有些得意地說。

第三天晚上,我的地攤也擺在了一江的旁邊,不過黃一江賣的是雜貨,我賣得是剛剛時興起來的牛仔褲。在這裏我要感謝我的二姐,是她給了我五百元的啟動資金,還要感謝我的二姐夫,他也很支持我。最要感謝的是我的同學黃一江,是他不辭辛苦,陪我在市場裏轉了大半天,進到了又好有便宜的牛仔褲。

孤單的一江有我做伴,吆賣聲也格外大聲,我更不要臉,第一次練攤就站到摩托車上大聲叫賣。

第一個晚上,收攤下來,我賣了三條褲子,一共賺了四十五元。雖然吼、喉嚨有點沙啞,心裏卻像灌了蜜般甜。我完全沉靜在45元乘30天再乘12個月,甚至想到再乘10年的天文數字當中。

白天上班,晚上練攤,近一個月,公司里辦公室曹主任打電話給我,說不要因為晚上擺攤影響上班。

晚上支好攤,我叫一江替我看着。提着兩條大重久香煙,兩瓶汾酒跑了一趟曹主任家。

曹主任,曹夫人格外客氣。我臉上堆着笑,半小時后出來,臉都笑僵,生痛。

好消息接連不斷,我第一次存了六千元錢,曹主任把我轉為了正式工。

我跟一江的邊上,如雨後春筍地冒出了許多地攤。說也奇怪,競爭越激烈,生意卻越來越好。一江灘邊上來了個嬌小的女人,叫陳依依,也賣日用雜貨。聲音格外的甜,胸部飽滿,一雙白得晃眼的大腿,我和一江被搞得無心做生意。一有空閑,像有人喊了口號,頭一致朝向她。晚上做夢,我都幾次夢到了她。弄得第二天看到她,心裏都怪不好意思的。

一江更甚,我幾次都發現,一模一樣的東西,一江故意報個很高的價格,顧客到依依攤上一問,價廉物美。一江生意每況愈下,依依生意紅紅火火。一江還把好不容易化錢拉過來的電線,搞了個方塊,免費替依依也裝了一盞100瓦的雪亮的電燈。

兩人也漸漸熱絡起來,一江把本來挨着我坐的小板凳也移到了陳依依的邊上。兩人輕聲說笑,剩我一人在攤的那一頭特無聊。我暗暗罵一江見色忘友,重女輕男,臉皮超厚。。

更讓我氣得的是,他們攤上生意來了,還要我費心勞神喊他們一聲。我不至一次打趣他倆,把兩攤並了算了。

不管颳風、下雨、下雪。我都把攤支開,上面用竹桿撐開紅藍白相間的塑料布。那怕街上只剩我一個攤。

品種也越來越豐富,也賣些翻錄的磁帶。自己知道了賺錢的辛苦,發的工資,獎金都存了起來。另一個主要的原因是我沒有了去消費的空餘時間。

等到一江和依依的攤並了,我已有了近三萬元的銀行存款。90年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我完全被擁有財富后的竊喜陶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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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如雨下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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