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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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往事（二）
後來啊……寧慧她的愛人就因為這個贅婿的身份，受到了很多的白眼兒和蔑視，原本心高氣傲的人又哪裏受得了這些？當時不過是因為對寧慧的深情，才不顧家裏的反對一意孤行，他們家跟我們家也算是門當戶對，嫡出的少爺跑去給人家讓上門女婿，這樣的事情在當時也算是轟動一時的了，如果不是兩家近百年的交好，如果不是他們家老太太太喜歡寧慧，一力主張贊同，恐怕我歐陽家嫡支這一脈也就完了。
哼哼，不過嘛，老太太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任憑着寧慧年紀小，我又因為二戰的原因滯留在歐洲最紛亂的地方，想回來幫他們都幫不上忙，連個消息都通不過來，寧慧又要安慰自己的丈夫，又要勉力支撐偌大的家業，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吃了不知道多少苦，糟了多少難，才在娘家和婆家的夾縫之中保全了家族的根基，就連我父親也因為心力交瘁，再加上擔心我的處境，臨終都在念叨着我這個不孝子。
等我好不容易帶着妻子和兒子一起回到國內，卻又趕上了國共兩黨的內戰，寧慧當時也已經帶着家人去了**，本來留下了等候我的老家人也在戰爭中亡故了，他的兒子……等到新**成立之後，她的丈夫和兒子又成為了國民黨的一員，而我則加入了，兩岸相隔，兩黨之別，從此我們就斷了聯繫，唉……這陰差陽錯的，就錯過了能夠相見的機會。
再後來……就是那場浩劫了……
浩劫過後，我也老了，心也冷了，時間過去的也太久了，錯過了最好的和解機會，不，寧慧也不願意原諒我的，因為我，她受的苦太多了……唉……
漸漸的，我們都老了，在機緣巧合之下，她從我愛人的家族那裏得知了我的地址，以及在浩劫之中的事情，前些年還派孩子來找過我，想讓我去**跟她一起生活，無論怎麼說，我都是她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哥哥，這麼多年過去了，又哪裏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怨呢？可是啊，我真的是……
年輕的時候啊，把什麼事情都做絕了，把什麼話也都說絕了，彼此給對方也都造成了些根本無法抹平的傷口，就算是時間過去了再久，很多事情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淡忘的……
而現在……
物是人非，陰陽兩隔了……
一切，就都過去了吧……”
歐陽老爺子半躺在搖椅上，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一滴晶瑩的淚珠，從那緊閉的眼角滑落，一隻手摟着還有些半潮濕的大黃，目光悠遠而感傷，幽幽的說著，另一隻手裏，握着一個瓷雕的天使，小天使精緻的五官，美麗的衣裙，明顯被人把玩很久的痕迹，以及那有些觸目驚心的，帶着朱褐色陳年血漬污痕，以及嶄新鮮紅色血漬的斷翼，讓李薰然看的心理潑涼潑涼的。
很明顯，那嶄新的鮮紅色血漬，應該是歐陽老爺子剛剛弄上去的，也不知道那明顯已經被摩挲的很是平滑的斷翼，又如何將他的手劃破的，也許，這傷口，就像是老爺子心裏那被重新撕裂的傷口一般，重新流淌出來辣的鮮血了吧。可是李薰然卻不敢上前幫老爺子清理、包紮傷口，只能滿是心疼的看着、聽着老爺子在那裏回憶往事。
清風老道姑也安靜的並沒有說什麼，雖然接收到了李薰然的求救信號，可是她卻只是安靜的聽着，時而摸摸趴在歐陽斌身邊的大黃狗，任憑老爺子在那裏喃喃的訴說著，回憶着。
初夏傍晚的微風，在悶的有些透不過氣的濃稠空氣裏帶來了一絲涼意，清風師太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伸手輕輕拍拍歐陽老爺子的手背，將那尊不大的折翼天使從他手心裏挖了出來，歐陽老爺子的臉微微一紅，掩飾的扭頭清咳了一聲，李薰然的嘴角微微一勾，狗腿的幫着老爺子捏着那明顯已經有些僵硬的胳膊、肩膀，清風老道姑的臉也有些微紅，起身轉到老爺子的卧室去幫他拿藥箱去了。
“小薰啊，明年我想要出去轉轉，看看老朋友去。”看着李薰然熟練的幫着自己擦酒精、包紗布，歐陽老爺子突然冒出來了這麼一句。
李薰然聽了微微一愣，抬眼看了老爺子一眼，見他的眼睛依然紅腫，佈滿了血絲，不由得心中一軟，點了點頭，可是還是不放心的問了一句：“就您自己去么？那我可不放心要不您再等等？等過幾年我築基完成了陪您一起去？”
“等你還得等好幾年，我想趁着現在身體硬朗，去看看那些……唉，算了，看不看也都一個樣，時過境遷，很多人也找不到了。”歐陽老爺子還是沒有繞過那股勁兒來，說的愈加的頹廢了起來。
輕輕嘆了口氣，李薰然抱着歐陽老爺子的胳膊晃了晃，滿是心疼的說：“要不就讓王老爺子派人來接您，您跟他們一起去轉轉我也就放心了，不然您一個人出門我們真的會擔心的。”
“……嗯，到時候再說吧。現在這局勢眼瞅着不太安穩，過了年再說。行了，行了，跟我這兒泡了一下午了，走吧，回你家去吃晚飯去。”歐陽老爺子當然知道李薰然這是孝順自己才會擔心，倒也不再堅持，拍拍躺椅的扶手，撐起身子站了起來，活動活動坐的有些發木的腿腳，雙手一背，邁步往外走去。
清風老道姑晃了晃頭上紮起來的馬尾辮兒，幫着手腳麻利的李薰然將院子裏的東西收拾了一下，趕緊跟上了歐陽老爺子，老爺子自顧自的慢慢往前走，等李薰然追上，才伸手摟住了李薰然的肩膀，很是欣慰的拍了拍，眼神中的憂傷慢慢淡了下去。
“老爺子，您看我是學會計資格證還是理財師資格證好啊？或者是審計師？”
回到家裏，溫淺柔和李建軍並沒有問東問西的，看到老爺子的神態也知道一定是有什麼傷心難過的事情了，所以溫淺柔馬上乖巧的拋出了一個事關日後發展方向的大問題來轉移老爺子的視線。
歐陽老爺子對此心知肚明，不由得心裏一陣暖融融的，笑呵呵的摸着自己胖乎乎的下巴，沉吟了半晌才說：“要我說你乾脆先集中學語言好了，要考就考國際註冊的，國內這些方面的培訓水平和資格體系都還不夠完善，正好你學的時候能順便教教小悠悠，等過兩年你的語言水平上去了，再考慮去國外深造的問題比較好，就算是去香港，也是以英文教學為主的。”
“哦，那好，老爺子，那我的英文課就交給您了。咱們今天就開始好么？”溫淺柔馬上點點頭，同意了歐陽老爺子的建議，李薰然和李建軍相視一笑，李建軍也跟着起鬨的說他也要學，李薰然在一旁架秧子敲邊鼓，大家笑鬧着將氣氛炒熱了起來，歐陽老爺子心裏的陰雲在這種溫暖的家庭氛圍中漸漸消散了。
對於歐陽老爺子想要出去轉轉的想法，溫淺柔和李建軍的看法跟李薰然是一致的，老爺子一個人上路他們絕對不放心，除非是帶着清風老道姑兩個人一起去，不過這話他們可不敢當面說出來，不然老道姑和老爺子惱羞成怒的話，他們可是吃罪不起的，最起碼也得要王老爺子派人來接才行，可歐陽老爺子卻又不喜歡有人陪着，也不想去給王老爺子他們添麻煩，所以只好暫時作罷，等過幾年再說了。
旅行啊~~~
李薰然還真的很想去走走看看呢
但現在真的不現實。
“行了，行了，一說出去玩兒就眼睛直冒光人生啊，還長的很，等你練好了一身本事再出去遊歷才好，知道么？現在去吃晚飯了”清風師太敲了李薰然的腦袋一下，嗔怪的推着她去吃晚飯，逗得李建軍和溫淺柔，歐陽老爺子，以及正忙着擺飯的莫秋林全都呵呵的輕笑了起來。
隨着時間的流逝，外部的政治環境日漸緊張，大院兒里的氣氛也日漸壓抑，而李建軍的怒氣也漸漸的積累了起來，李薰然的心則越調越高，那個她心底里刻苦銘心的日子也漸漸來臨了。
六月三日這天的晚上，李薰然一直就那樣默默的坐在泉水旁的蒲團上，靜靜的調息，可是心中那種揪心刺骨的痛楚，卻怎麼也消散不了，眼前一個勁兒閃過的，就是那鮮紅的血液，狂噴的血液，父親那蒼白的臉龐，母親咕嚕嚕滾到地上的場面，慌亂成一團的家……
啊啊啊……
一聲壓抑的嘶吼，從李薰然的胸發了出來，前世明日的一幕一幕，今生父親在她眼前那吐血的場面糾結在一起，讓她的心亂成了一團，痛徹心扉的感覺，無能為力的無奈，讓李薰然頓時哭成了一團，無力的癱軟在了灰濛濛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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