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意氣,最愛臨風立12

少年意氣,最愛臨風立12

一場倒春寒席捲關中道,長安城生活的市井百姓在箱子底找出冬衣,裹在身上,罵著狗日的老天,日怪的亂成精。

才過了午的天烏的滲人,春日潮濕的風吹過,街道上人跡罕見。

一架馬車馳進長樂坊,拉車的健馬口鼻噴着熱氣,大冷天車轅上坐的三十來歲紫臉堂健壯車夫精神抖擻,進了坊手裏的長鞭還抖出個脆生生鞭花。

真是人有精氣,馬有神;

車輪滾滾,壓在青石的路面聲響清脆,來到位居長樂坊偏北的應國公府近前,紫臉漢子騰身跳下車,挽着轅馬拉停了車。

位居權貴聚居的城東北角的長樂坊,坊內鋪着青石的街道,平坦寬敞,兩邊門戶高大,透着股富貴氣;

坊的面積大,住戶卻不多,大多都是武德年間從龍得爵的過氣勛貴,家家依舊還是高門大戶,沒了朝堂上正得意當道的主子,說不得就少了幾分精神氣。

這半年來應國公武士彟也是領了的半年空餉,頂着國公的空殼帽子過着沒滋沒味閑淡日子。

冷清的坊市突然車馬鼎沸,各家門房打開府里的角門觀瞧,見是應國公府里的車夫正在扶着身穿朱紫省服腰懸金魚袋的國公走下馬車,大戶家的下人也都是見過世面,猜測這應國公武士彟拜對了廟門燒對了香,改了運翻了身,又要紅火起來,齊齊都回身趕着去跟主子報信。

一時間,坊市各家角門開了又合,只留下應國公府敞着朱漆府門,這人有了精神氣,連前些日有些灰暗的門匾上,似乎也顯着明亮。

有個急性子皇帝,辦事的大臣也個個得力,武士彟荊州都督的敕命只是兩天時間就到了武士彟手裏。

武士彟正是剛剛單獨面君回府,陛下的話也說得明白,荊州都督一職空懸日久,武士彟就不要再耽擱時間,明日就趕快上路趕赴荊州上任。

趕車的武亮,是武家家養生的僕人,實心眼,老爺有了喜事比自己媳婦生了大胖小子還高興,才進了門就吆喝着管家武進趕快把大戟擺到門外。

朝廷的規矩一方大員的武實職才能在府門擺大戟,武亮這扯着嗓子一吆喝,整個府里都知道了老爺又起複的消息。

武士彟對待老家人們素來寬厚,又逢喜事,便站在府門裏含笑看着管家在庫房翻找出長戟,幾個人比過新年還喜氣,熱熱鬧鬧在大門口擺放長戟。

坊門口的方向突然傳來車馬聲,隔得遠也聽得出,絕不是一兩輛馬車三五個騎士,數輛車同時快速馳在坊內,馬蹄聲交集在一起,轟隆隆響着,離應國公府越來越近。

這般張揚跋扈出行的場面,長樂坊可是有時間沒見過。

別說各府開了角門看稀奇的門房,就是武士彟也忍不住走出府門向車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咦!”遠遠看見被千牛衛騎士士簇擁着馳來,前天看着陛下娘娘走下來,描着金色醒目鳳紋的雙馬大車。

武士彟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心中暗道,不妙!

武士彟前天回到家,和夫人楊氏也沒說起太子曾點明要留下媚娘,人都帶回家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今日面君時陛下不提媚娘的事,武士彟自然不好提起。

不提起不代表武士彟把這事真給忘了。

私自帶媚娘離開皇家別苑一事,總是悖逆了太子殿下的教令,何況太上皇和陛下都在場,往大的說,武士彟父女就算欺君抗旨。

還想着太子殿下興許只是隨口一說,過後不定還能想起來,領了敕書,明日帶着家人一起遠赴荊州,路途遙遠,太子殿下自然就慢慢淡忘。

沒承想竟然驚動了皇後娘娘。

事到臨頭懊悔遲也遲了,武士彟拉過仰着脖子看熱鬧的武亮,厲聲說道;

“快,你快去通知夫人,把媚娘送到府門來。”

看自家老爺回府時一臉的喜氣,這會臉色煞白,說話帶着顫音,武亮不敢多問,拔腿就往府里跑去。

武亮的身影方才轉過正堂的屋角,長孫的車駕已到了府門前。

跳下馬的千牛侍衛,嘩啦!把府門前圍了起來,當先一個郎將走上下打量一番立在府門口一身朝服的武士彟,行了個軍禮,語聲冷冷的;“可是應國公武士彟武大人大人!”

“正是”

“娘娘有話要問武大人,請吧!”

武士彟硬着頭皮一步步走下府門前的石階,對着鳳駕躬身施了一禮,低頭立在旁邊,對着遮着帘布的車窗,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長孫皇后在車內將窗帘挑起道縫,打量着穿着紫袍腰掛金魚袋臉色蒼白神情忐忑的武士彟。

“站立着的可是應國公武卿家嗎?”語聲平緩,無喜無憂,瀰漫著久居上位者的威嚴。

確認了車上人正是當今皇後娘娘,武士彟再次躬身,低着頭答道;“微臣武士彟參見娘娘。”

“本宮今日是特地來接媚娘,她人呢?”

“微臣已經差人去后宅去叫小女。”

“既然如此,本宮就在這等她出來。”

盞茶的功夫,一個風韻猶存收拾打扮的乾淨利落的五旬婦人牽着媚娘走出了府門。

媚娘紅襦裙外罩着件寶藍色半臂夾襖,艷麗的衣裙襯托下,小娘子多了幾分活波氣。

一眼瞧見停在府門外樣子獨特的鳳紋馬車,媚娘眼睛瞪得圓溜溜,前前後後仔細的看了遍,側仰着頭,急促的和婦人說著話。

“母親,我認得,這是皇後娘娘的馬車。”

楊氏被家僕緊催出府,見丈夫恭立車旁已是滿心疑惑,女兒一說是皇后的車駕,楊氏訝異的停在了府門口。

立在車旁的武士彟,扭身走回府門邊,低聲和楊氏夫人解釋;“夫人,皇後娘娘今天來是為了接媚娘。”

楊氏已顯臃腫的臉上細長的眼睛陡然瞪得溜圓,眉宇間凸顯喜色,急急的催問着丈夫;

“娘娘親自來接媚娘,是要接到皇宮親自教養!娘娘要把媚娘指給哪位皇子?”

武士彟連連擺手,既是否認妻子的猜測,也是要妻子言語小些聲,失當的話傳到娘娘耳朵里即失禮又丟人。

“是去皇家別苑陪陪太上皇。”

即便武士彟已經示意不要大聲,楊氏壓抑不住心裏的失望情緒,脫口而出的驚叫聲隔着道街也能聽得清清楚楚;“你說什麼!”

武士彟剛恢復一絲血色的臉,剎那死人似的蒼白,鬢角冒出冷汗,偷偷瞄着帘布低垂的馬車窗子。

媚娘使勁扽着母親握着自己在不住顫抖的手,“母親,是領着條大黃狗,會作詩、寫字漂亮的殿下要媚娘陪他的皇爺爺。”

太子殿下要留下媚娘一事,楊氏一直被蒙在鼓裏,皇後娘娘來接女兒都到了府門口,丈夫的解釋還是繞着三道彎子,楊氏狠狠的剮了武士彟一眼,牽着媚娘走到車前,端端正正行了個蹲禮,“武楊氏見過娘娘。”

車簾挑開一半,露出長孫皇后黛眉杏眼肅然的臉,長孫的目光在楊氏臉上掃過,停在了媚娘身上,嘴裏淡淡的說道;

“弘農楊氏,本宮記得你,你和武卿家的婚事還是父皇指的婚,你牽着的可是媚娘?”

聽到皇後娘娘依然記得自己,楊氏白如銀盤的臉上升起抹紅暈,把手裏的女兒輕輕向前推出,柔聲答道;

“正是小女媚娘。”

媚娘低着頭一直用餘光審視長孫皇后從車窗露出的臉,被母親推着向前走了兩步,立住腳,微彎了膝頭,脆生生說道;

“媚娘給娘娘行禮了!”行止間落落大方。

長孫看着媚娘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吩咐侍立車下的秀兒;“將媚娘送到本宮車上來。”

抬頭目視武士彟夫婦,語聲柔和,卻透着不容置疑;“本宮還要趕路,就不久留。”

車簾放下,隔開了車內外,媚娘也被打開車門接入車內。

隨着車門關閉聲響,駕車的御者,驅動高大的轅馬,車隊轟隆隆向前,消失在南面的坊門。

“哎呀!媚娘的衣服一件也沒有帶。”醒過神來,楊氏撫着手驚叫着。

武士彟攥着妻子的手臂,一面拖着神情激動地妻子往府里走,一面寬慰着;“皇家還能缺了一個小娘子的日用,回府,趕快收拾行李,明日一早趕赴荊州。”

腳踏進府門,武士彟立即擺手示意下人們關上府門。

關閉的府門裏不斷響起楊氏驚喜的聲音。

“……太上皇…太子殿下,….哦呀!…荊州都督….荊州可是上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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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李承乾之逆光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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