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根深蒂固
已是午夜。
春寒料峭,又是一年。
在我們彼此遺忘的日子,世界就像個急速旋轉的玻璃球。
在我們生活的整個城市膨脹成了一個龐然大物。
車水馬龍,從春時鶯啼,夏日洪荒,秋木琳琅,冬雪蒼蒼。
一個輪迴,再次回到三月初春的時節。
彷彿一切都沒有改變,而我們知道的,事實上我們都變了,時光把我們刻畫的面目全非。
嚴停坐在醫生對面的椅子上,扶着疼的幾乎快要炸裂的腦袋,憤憤的盯着對面無辜的唐醫生,“唐醫生,這兩年多過得很舒坦啊。”
咬牙切齒。
唐醫生連連擺手,急忙解釋,結結巴巴道,“嚴總,不是我,我根本就不知道您具體發生了什麼。這不能怪我。”
身為嚴家的私人醫生,就算隱約知道了一些內幕,不過也是順應時勢,做個清醒的聾啞人。
要不是今天嚴停急急忙忙的要找他來治頭痛,又讓他找來最好的催眠師,也許還不會發現嚴停的記憶已經被篡改。
整整十五個小時,從昨夜的九點多,到現在十二點多,把錯亂的記憶排序,再將多餘的記憶刪除。
大汗淋漓,如哪吒削肉削古,痛苦難忍。
曾傷害過一個人,愛上過一個人,忘記過一個人,重新追求過一個人,再憎惡過一個人。
那個人依舊是那個如水墨畫般的模樣,安靜的,富有韻味的。
那個人,現在被他親手埋葬了,那個人,終是變成了一個誰都不認識的精神病,一個世人眼中的傻子。
為什麼在兩年前醒來的時候不執着於那個死去的妻子呢?
為什麼那個時候如此薄情?
若是足夠深情,哪裏會有後來的辛星,從頭到尾,她本該就只是洛恩星。
周圍所有人,所有人都在騙他,呵,呵,呵。
恩星才不是傻子,他才是那個最大的傻子。
痛苦的爪子狠狠的攫緊了他的喉嚨,利爪撕破血肉,露出汩汩的血,殷紅的,濃稠的氣味,要將他整個人淹沒。
他咬着牙,“是你不知道,還是有人故意讓你隱瞞,或者說,讓所有人都隱瞞?”
唐醫生沉默不語。
嚴停平靜下來,眸光卻如冷刀,“是我父親吧。”
頭疼稍稍的緩解,他整理着衣衫,面上冷峻依舊,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一瞬間恢復如常,用慣常的語氣問道,“恩星呢?”
算了,跟唐醫生又能計較什麼?
跟隱瞞的眾人,又能如何一一計較。
他該計較的是從一開始就操控的人——嚴恕之。
“開了一間VIP病房,她在裏頭等着呢。”
“嗯。”
嚴停點頭,在進病房之間他就特意的囑咐了唐醫生,一定要叫人好好照看着洛恩星,不能把她弄丟了。
着實怕一回頭她就不見了。
他準備走時,唐醫生忍不住又道,“嚴總,我想太太也需要看醫生,她的精神狀況有點不太好。”
嚴停睨了他一眼,“我知道。”
他走進VIP病房時,洛恩星正靠在床上望着窗外發獃,似乎沒聽到門口的動靜,靜默如畫。
嚴停坐在床邊,微微顫抖的握住了洛恩星的手,“恩星,我都記起來了。”
話語沉甸甸的。
洛恩星猛地反應過來,急忙的抽回手,瑟縮的躲到了床邊上,怯怯的問,“公主呢?”
“我們回家吧。”
“我要公主。”
她不肯走,她留在這裏的唯一理由,是因為嚴停承諾會把公主帶來。
“明天把公主給你,好不好?”
洛恩星搖搖頭,“我要公主,他會來的。”
“他是誰?”嚴停顫抖的聲帶,眼眶逐漸的泛紅。
“他會給公主送吃的,他會過來看我。但是……”洛恩星捏了捏手指頭,“他好久都沒有來了?”
嚴停輕輕的扣住她的肩膀,低下頭深切的望向她的眼睛,“他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腦子裏朦朦朧朧的,什麼都記不太清楚,只有一個念頭根深蒂固。
會有一個男人每天晚上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吸着煙,拿着貓糧在等她。
“那他長什麼樣子?”嚴停循循善誘,巴望着洛恩星抬頭正視他一眼。
“不知道。”洛恩星再次回答。
連樣子都是模糊的。
留下來的只有那個念頭。
嚴停抱住她,抱得緊了,久久不語,滾燙的眼淚從眼角流下來,滴進洛恩星的發間。
洛恩星睜着一雙漂亮的杏仁眼,那渙散的瞳孔里,隱隱的有了點光芒。
他終是帶着她回家,她不肯,他就打橫的把她抱了起來,溫熱的氣息吐在她的耳畔,“公主今天是不能帶給你的,公主抱可以嗎?”
她聽得迷茫,手卻很自然的勾住了嚴停的脖子,把臉埋在了嚴停結實寬廣的胸膛里。
鼻息間傳來熟悉的味道,這味道讓她很安心。
……
嚴停在第二天去公寓找了林飛揚。
彼時,林飛揚正陪着安夏產檢完回來,兩人在門口碰見。
嚴停盯着安夏的大肚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安夏躲在了林飛揚的身後,本能的用手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林飛揚將所有的情緒壓回了心裏,面上已經能很好的詮釋平靜。
“嚴總過來幹什麼?”
“帶走恩星的公主。”
“你說那隻貓啊,嚴總,要不要我提醒你,那隻貓是我送的。”
總有種勝負欲在作怪。
星星都被你奪走了,連貓,你也想要奪走?
“林總都說是送了,送出去的就是別人的。林總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嚴停微微諷刺,“也是,林總關來喜歡佔有別人的東西,包括人。”
林飛揚很快被激怒,面色微微扭曲。
安夏及時的拉住了林飛揚的胳膊,“飛揚,既然是洛恩星的貓就還給她吧。”
“是我的,本該是我的。”林飛揚憤憤道。
安夏也不惱,輕輕道,“只有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
林飛揚心裏咯噔一聲,認清了現實一般從屋裏把公主抱出來,交到了嚴停手上。
公主是認識嚴停的,乖巧的躺在嚴停懷裏,親昵的喵了一聲。
林飛揚古怪的笑了,“呵。”
這貓,原來真的不屬於我。
這人,也從來不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