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大小姐冤枉啊!
阮文忠站在屏前審視着這個陌生的女兒,神情冷冷:“不是說病得要死了,見了你母親都沒能起身行禮?我看你分明精神好得很!”
阮青枝伸出的手僵住了,泡得浮腫的臉上看不出表情,眼中卻漸漸地凝起了水霧。
“父親,”她帶着哭腔聲音顫顫,“父親這是說哪裏話?女兒幼承庭訓孝道為先,怎敢對母親無禮?”
一邊說著,一顆淚珠吧嗒掉了下來,小模樣兒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阮文忠看了一眼,心中並不憐惜只覺得厭煩。
這時伴月轉過屏風,哭着撲了出來:“老爺,大小姐冤枉啊!適才夫人過來,一進門就罵小姐丟臉,責怪小姐不快點死……小姐不敢失禮,起身下床磕頭,夫人還不許我們起來!小姐在地上跪得腿都麻了,您看她現在走路都不穩呢!”
小丫頭哭得幾乎聲嘶力竭,加上額角尚有適才磕頭留下的紅痕,肩上還留着兩個清晰的鞋底印……
阮文忠眉頭擰得更緊,心裏卻已對她的話信了幾分。
再看阮青枝,只見她雖在落淚,卻仍舊低眉垂袖分毫不曾失態,端的是受過良好教養的大家閨秀的風範。
阮文忠冷哼一聲在主位上坐了下來:“無論如何,你惹你母親生氣,便是不孝!”
阮青枝咬咬牙,屈膝跪在了他的面前:“父親說得是。只是……事關相府存亡,雖然母親生氣,女兒也不敢不犯顏直諫!”
犯顏直諫?不是撒潑頂撞嗎?阮文忠眼睛瞪圓。
阮青枝抬頭,眼中淚光閃閃:“父親,昨晚睿王殿下救妹妹回來這件事,不能宣揚!雖然說出來像是一段佳話,但畢竟於妹妹名節有礙啊!御史台那幫人一向雞蛋里也要挑骨頭的……再說如今太子未立,咱們相府若是過早表明了立場,恐怕要見責於皇上……”
阮文忠呼地站了起來。
這個女兒養到十四歲,他還是第一次聽見她開口議論府里的正事。
短短几句話,她提到了御史台,提到了阮碧筠的婚事,提到了立太子,提到了皇帝。
每一句都準確地扎到了他的心上。
如何讓那個令他驕傲的女兒順順噹噹應了鳳命母儀天下,正是他十四年來心心念念、無時或忘的一件事。
這件事關乎相府存亡,半步也踏錯不得。
因此,昨晚那件事可以作為相府與睿王府暗中往來的契機,卻絕不能作為碧筠嫁到睿王府的籌碼。
如果金氏確實動過那個愚蠢的念頭,倒是多虧了眼前這個女兒當頭棒喝!
阮文忠心思百轉,良久之後一拂衣袖冷然站起:“自作聰明!你能想到的事,我和你母親會想不到?你竟敢為此同你母親爭執,可見是個目無尊長沒心沒肝的!自今日起,罰你閉門思過,不得外出!”
阮青枝低頭,委委屈屈地應了聲是。
阮文忠抬腳要走,到門口卻又轉了回來,黑臉道:“差點被你糊弄過去了你母親說你私會外男、名節有失,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