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是個孤兒

朱白清其實有計算過自己月錢，換算到地球相當於什麼水平的收入，感覺不算太高，卻也不算太低了。

二十年前，自己在地球上寫網文，如果寫到今天，以自己的努力和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的天賦，現在應該也積攢了不少收入，年收入和現在的月錢比，應該至少是不少於的。

如果是別的什麼職業，一切順利的話，可能和現在持平，也可能高一點。

當然，如果啥都不順的話，那肯定遠低於現在了，朱白清按照這個世界的生產力水平，物資狀況和人們的生活需求，工農業產業的市場調節能力，方方面面結合后換算，自己現在的收入大概相當於地球上的年薪三十萬左右。

關鍵是穩定，地球上的大部分職業，還真沒有他作為家僕的收入穩定，他現在的父母往上幾代人，都是這個家族的僕人，世代為仆。

以朱白清曾經的三觀來說，世代為仆肯定談不上光榮…可惜在這裏生活了這麼多年，曾經的社會主義價值觀，無產階級革命觀念等等思想烙印都已經消磨殆盡，任勞任怨地接受了連表面的平等都沒有的世界觀念。

是家僕，就站在家僕的角度，感受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去想在物質生活滿足后，還去追求平等的尊嚴等等。

他現在不用996，很少加班，逢年過節有紅包拿，如果家族有什麼大事件需要人手幹活，也有額外的獎賞。

與其他家族發生爭鬥，當然會死人，會有人受傷，但基本也輪不到他這樣的一等家僕上陣。

真正的危險是，跟隨了一個不上進，喜歡惹是生非的紈絝弟子，和其他族中弟子產生了爭鬥，這種情況下作為僕從肯定要身先士卒的，受傷或者送命的概率反而更大一些。

除此之外，這份工作實在挑不出什麼毛病來，有什麼不滿足的呢？曾經以大綱模板存在於腦海里的穿越主線，在朱白清的記憶中也漸漸變得模糊而黯淡…也包括地球上那些曾經的親朋戚友。

如果不是今天遇見秦路明，朱白清甚至會覺得，地球上的那段記憶，或者只是自己一個光怪陸離的夢罷了，他真正屬於的世界是周國的世界。

“二十年…說實在的，如果我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年，我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也不知道。”秦路明嘆了一口氣，他又不是傻子，不會傻乎乎地認為，只要穿越了，就一定能夠在這個世界踏上巔峰，成為斗破蒼穹，武動乾坤的弄潮兒。

就像《我的老婆是周國女皇》這本書的主角，也是來到了周國，人家還是真正的主角命呢，結果還不是死翹翹？周南非但沒有成為顧清安的老婆，反而成為了殺死顧清安的兇手。

朱白清的選擇也不能說有什麼問題，各有各的想法，在家族裏當僕人，苟的好未必沒有前途，出去闖蕩風險很大，也許剛出門就掉溝里摔死了，連只啥魔獸都沒有遇見。

“那肯定比我混的好，你可是族長的乾兒子。”朱白清有些羨慕地說道，然後不自覺地彎腰躬了躬身，“以後還請在大管家面前幫我美言幾句。”

說完，朱白清笑了兩聲，有點不好意思，但眼神里還是充滿了期待之意，只要能夠讓自己得到好處，能夠讓家庭過的更好，向昔日同學求點幫助，有什麼開不了口的？

看着年輕的同學完全被磨去了稜角，變得圓滑事故，身上沒有少年的影子，完全就是一個屈服在生活壓力和家庭責任的普通中年人模樣，秦路明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最近一段時間和朱白清的關係改善了，但朱白清對秦路明多多少少有些較勁和不服氣的情緒藏在心裏，現在卻毫不猶豫地開口請求照顧了。

“族長的乾兒子，地位應該也就那樣吧，估計和贅婿之類的差不多。”秦路明不是很確定地問道，他有些奇怪這個家族裏族長乾兒子享受的待遇，剛剛姝玥帶他去的那套房子，有點太奢華了，還有一個單獨的廚房伺候着。

就算是秦路明在地球上的生活，他也沒有搞一個廚房部門來伺候自己…倒也不是沒這個經濟實力，主要是需求不大，他更喜歡帶着左左和菜菜到處吃吃喝喝。

除非是這個世界裏人力太過於廉價，隨便一個族中弟子都可以找一堆人伺候。

“那你就錯了。咱們以前…“朱白清仔細想了想，略微有些回味地笑了笑，“咱們以前看的小說里，贅婿啊，乾兒子這種身份，總是被族人瞧不起，哪怕仆佣都可以給臉色看，甚至直接欺辱。在這裏可不是這樣的，族長看重你，誰敢不把你放在眼裏？當然了，和族長不怎麼對付的那些派系，態度自然是不一樣的，不過本來就是派系內鬥，並不是針對你是族長乾兒子的身份。”

秦路明明白過來，剛才在學堂里譏諷他的，自然是其他派系的人，不屬於族長這邊的人。

朱白清能夠替族長來送信，自然也是族長這邊的人，倒是讓秦路明省心了不少，不然的話還真有點麻煩…他不至於馬上就投入族長的陣營，開始家族內鬥的生活，但是誰知道朱白清會不會整什麼么蛾子？

秦路明沒有那麼天真，朱白清現在考慮問題的角度和出發點，估計完全是基於他現在的位置，在地球上的那些情感記憶，能夠對他做出選擇時有多少影響，秦路明沒有把握。

現在大家是同一陣營，這是最好的情況了。

朱白清不大可能把秦路明穿越者的身份說出去，這一點秦路明是可以肯定的，因為他自己也是，還一直把他穿越者的身份隱藏的很好，否則多半會被當成什麼異端。

“我有沒有個什麼親爹親媽之類的？”秦路明又問道，他希望自己是個孤兒。

誰也不會無端端地詛咒自己，但是穿越到了異世界，他當然希望自己在周國的身份是個孤兒。

還是受到了懶狗網絡小說作者的影響，把主角設定為孤兒，父母之類的就不用去寫了…寫父母的事情，往往費力不討好，設定個姐姐，妹妹，阿姨，姑姑，乾媽什麼的就比較讓讀者有期待感。

讀者一般看到這些身份的女性角色在男主角身邊，會默認為是男主的女人，這一點很不好，但當作者的最好識相點。

其實在周國如果有父母的話，對自己的生存和生活還是比較有幫助的，這可是最可靠的力量了，就是自己取代了別人，可能要考驗下演技和心理素質了。

有個乾媽也不錯了，好像還挺好的，秦路明略微放心，其實他已經習慣了自己原來的生活質量，真要他從最底層開始，還是有點糟心的。

“沒有。以前的秦路明，父母就是為了救族長而犧牲的，所以族長把他收為乾兒子，而且打算把女兒嫁給他。”朱白清有些訝異地看着秦路明，“你完全沒有繼承原來的秦路明的記憶？”

朱白清說完，雙方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絲訝異。

一團團雲翻滾湧入橋下，被狹窄的峽谷擠成了一條條攢動的霧氣，風起刮動衣衫飄蕩，秦路明依然按着橋面坐着，對於眼前的朱白清，生出了幾分疑慮。

想來想去，秦路明不打算把這些疑慮埋藏在心裏，因為疑鄰盜斧的心理，這份疑慮不解決的話，可能會發展成裂痕和警懼，從此沒有辦法成為可以信任的盟友。

尤其是對於秦路明，他初來乍到，有一個熟悉家族和這個世界的朋友，對他來說實在太重要了，他要確保從朱白清這裏得到的消息都是可信的…至少絕大多數都是可信的。

“我確實沒有。”秦路明點了點頭，把話攤開來說：“如果你繼承了原來朱白清的記憶，那麼你應該難免會有些自我懷疑。會不會覺得自己依然是周國的朱白清，只是多了一段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在這裏生活的越久，這種懷疑應該會越來越重，因為地球生活的記憶會越來越模糊，對這裏的歸屬感就越強烈。”

對於秦路明來說，曾經的同學穿越到了這裏，這樣的朱白清當然更值得信任，如果只是一個周國土著多了一份來自地球的朱白清的記憶，那這樣的朱白清，對他就要有所保留了。

考慮了這麼多，秦路明發現自己真的是膽大心細，果然是穿越的合適人選，將來必然能夠走出一條主角之路，不會拘泥在這個家族之中。

朱白清沒有想到秦路明看的如此清楚，輕輕嘆了一口氣，“怎麼可能沒有這樣的懷疑？如果你沒有出現，我當然會漸漸忘記曾經在地球的生活，平常的生活和那邊完全沒有關係，族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家裏的茶米油鹽就足夠我操心的了，哪裏有精力回憶和感慨？”

“看到你以後，所有的回憶又都變得清晰了。以前的懷疑倒是有些煙消雲散的感覺，那些在地球上生活的細節一點一滴的浮現，根本就不是什麼突然得到的記憶。”

“只有經歷過，那些記憶才如此清晰，記憶中才會有對人對事的情感…例如我在地球上的父母，我的親朋好友…還有齊阿河。”

聽到朱白清這番話，喟嘆之餘秦路明倒是明白了許多，有些感同身受，儘管他也才來到這個世界，何嘗不會憂慮在地球上那些自己熟悉的，親密的，關心着的人？

他甚至想，兩邊如果時間不同步，自己這這邊掙扎着，努力着，最終回到了地球，結果那邊卻已經是千年之後，可怎麼辦？

只是他經歷過許多事情，內心早已經遭受錘鍊，明白多想這些無益於自己解決目前遇到的問題。

“你出事以後，進了ICU，搶救了過來，同學們都很關心你，大家決定分批去看望你，首先去的是我們寢室幾個，還有齊阿河。她哭到暈了過去……你的父母也第一時間趕了過來，目前你處於昏迷狀態。”秦路明講了講朱白清的狀況。

儘管會讓他有些難受，但是秦路明必須講，讓他對於在地球上的人和事產生越多的情緒共鳴，對於秦路明來說，這樣的朱白清就越可靠。

朱白清沉默着，遙望雲海和遠遠近近浮島般的山峰。

秦路明也在看着他，中年人的眼角有刀刻般的皺紋，他的眼球中滿是渾濁，卻慢慢積累了水光。

人的一輩子，總有無聊或者糾結的時候，思考一下“我是誰“這樣的問題。

自己是誰…要確定這個問題，很多時候除了社會賦予的身份，更多的和自己帶着情感的記憶有關。

朱白清的問題就是要確定自己是從地球來的穿越者，還是周國的土著。

如果地球那段記憶中的情感更強烈，他就更能確定自己是穿越者。

“如果能回地球，我想回去。”一陣沉默之後，朱白清昂着頭說道，終究忍住了淚水，人到中年總覺得流淚是很丟人的事情，尤其還是在以前的朋友面前。

“這裏的父母年事已高，但我還有兩個弟弟可以照顧他們。我的兒子也快成家了，他也挺孝順的，能照顧好他的母親。”

朱白清說出了自己的心聲，大概就是因為這才是自己內心隱藏的意願，所以在感覺到秦路明是來自地球的秦路明時，朱白清才那麼激動。

否則的話，就算要相認，也完全可以忍耐一陣子，對剛才初見時秦路明眼神中的欣喜視而不見，在暗處觀察一陣子再說。

“你……居然已經有個快成家的兒子了。”秦路明不可思議地說道。

就像很多人在大學的時候，往往就能夠聽到自己某個小學初中高中同學結婚生子的消息，秦路明現在的感覺更誇張一些，畢竟朱白清的兒子都快又要生兒子了。

像周國這種國度，如果身體沒毛病，基本上結婚第二年就會有小孩。

聽到朱白清這麼說，秦路明也有些安慰，拋開對他自己的好處不說，他也希望朱白清回去能夠安慰到齊阿河等人，秦路明對朱白清這邊的父母親人畢竟沒有任何認識和情感。

秦路明唏噓搖頭，他和大部分同齡人一樣，沒有去想結婚生子的事情，只有這些事情突然到來了，才會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到了為家庭負責的時候，應該從男孩成長為男人了。

在這方面，朱白清的成長速度遠遠超過了他，對比下就會唏噓。

“呵呵…”朱白清笑了起來，“以後還請你多多提攜，他目前在學舍里做事。你提攜他，我幫你辦事，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

秦路明點了點頭，他能夠理解，別看朱白清想着有機會離開就要回地球，但對於他的兒子，這二十來年的情感也不是假的。

“今天我得趕回去了，找個時間我們再聊聊，把這個家族的方方面面都和你講一講，以免在和族人相處的時候出了紕漏，讓人覺得你不對勁。“朱白清看了看天色，“我當初剛來的時候，即便有原來的記憶，都是小心翼翼的，不過你是族長的乾兒子，不需要如此。“

“好，我不知道怎麼找你，但你隨時來找我都行。”秦路明應聲說道，他確實沒有打算多麼小心，否則也不會在下課後打人了。

那個姝玥倒是像個小機靈鬼，在她面前稍微收斂一點就好了。

秦路明和朱白清往回走，朱白清這樣的一等家僕相對自由一些，但是也不能隨意耽擱多長時間，出來辦事都有個記錄，回去以後也得報備是什麼時候完成的，家有家規，族有族法。

分開后，秦路明觀望着周圍的景緻，和朱白清聊了一會以後，也有心情仔細點看風景了，這山到底有多高秦路明實在無從估計，但是去那些著名的大雪山上時，秦路明多有些不願意下來的留戀，山巔俯瞰的感覺非常好，只是那樣的大雪山上沒有條件讓人久留，看看就得下來。

現在有這樣的機會，在遠比珠穆朗瑪峰還巍峨雄壯的山巔上觀景，自然是要好好看看。

沒有高原反應，又有足夠的土地，這大概是這些家族盤踞在山巔的重要原因。

從原來的秦路明父母替族長犧牲這一點可以看出，這個世界的爭鬥還是非常多的，就算是族長也常常會陷入危機之中，多半就是家族之間的爭鬥，盤踞在一個大山之上，當然更加易守難攻。

這一路走來，秦路明目光所及的山坡上，分散着望不到頭的街道與建築，彷彿就是一個建立在山頂的巨大城市，讓秦路明想起了火鍋直轄市，還有那著名的洪崖洞夜景。

學舍這邊相對來說沒有那麼密集的建築群，學習的學堂，住宿的學院，還有一些看上去像是修鍊所的建築零零落落的分散，需要傳送陣來快速穿行。

看得出來這個家族還是非常重視族內子弟培養的，秦路明回到院子裏，廚房已經準備好了晚餐，正在餐廳擺盤上菜，姝玥站在門口翹首張望，遠遠地看到秦路明她才落下腳跟，雙手握在小腹前，做出靜靜等待的姿態。

“久等了。”秦路明隨口說道。

姝玥抬起頭來看了秦路明一眼，卻發現他站在自己身旁，似乎在等待着她回應什麼的，而不像其他族中的少爺們那樣旁若無人。

“臉怎麼這麼紅？”秦路明有些奇怪，這個白凈細嫩的小姑娘，這時候臉頰粉撲撲的，好像遇着自己怦然心跳的情郎似的。

秦路明也屢屢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他被人叫“秦帥“當然極帥的，小姑娘看到他臉紅心跳也是常有之事。

可是姝玥這種情況明顯不一樣，他取代的那個秦路明也和他一樣是絕世帥比，姝玥早已經看習慣了，怎麼會突然露出這幅臉紅心跳的模樣？

“是不是心肌梗塞了？”秦路明擔心地問道。

“什麼？”姝玥正想着心事，聽着秦路明突然說了個自己聽不懂的詞，有些茫然。

看來不是，秦路明也沒有追問，少女本就多心事，即便是異世界的少女也是一樣的…就像攝政王，她的心思秦路明都常常看不懂。

攝政王…不知道此時的攝政王，處於她人生中的什麼階段，如果再遇見秦路明，是否願意和他策馬奔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