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約定
“……如果我沒辦法回去，現實會成為地獄。你我都想維持平衡，都在意彼此的世界是否有着曾經的固定規則。所以，你一定會放我離開，對嗎？還有那個女孩，她是重中之重，必須與我一同離開地獄。”
面對我的話，面前這個與我生着相同面孔的人，始終保持着臉上冷淡的微笑。
“我的確不想規則被破壞，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規則本身，就不是我可以干預的。雖然，我毀掉，規則也會被破壞。”
“什麼意思？”我問。
“就像你破壞過的米家機關，雖然以那隻王蟲為核心，可他被困其中。我就好比那隻王蟲……現在你明白了嗎？”
明白了。
他是維持這世界運轉的能源之一，規則的守護者，可本身也受限於規則。
“那麼規則是什麼？”我問。
“生死不可逆。”他的聲音，回蕩在眼前這片天地之間，又彷彿自我心底發出，“這世界沒有死而復生，也沒有時光倒流。你眼睛復活的人，不是從前的人，你倒推的時間線，也僅僅被倒推者的狀態。你可以回去，但是更換了時間線的另外一個世界，也許只差分秒，可也不再相同。你會永遠錯過屬於你自己時間線的一切。”
我心有執念，半秒都不想差。
而若他說的是真的，就算只差半秒，也是兩個世界。兩個世界，未必是相同的故事。也許我到那個世界，將毫無價值。
“可我沒有死。”我想到了自己進入這世界的過程。
“你死了，過程不重要，我們只看結果。你在這裏，就是死了。”
“沒任何辦法了嗎？我不信……”我雙眼異色。
甚至想要乾脆毀掉這裏，我在毀滅與放棄間糾結。
“有……”
可他終於還是給了我充滿希望的一個字。
“什麼辦法？”我迫切的問。
“那個辦法，只有一次，只對一人……”他走向我，與我距離越來越近，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我自己，“跨越世界線。”
“你不是說過，時間倒流，便是另外一個世界嗎？回去，也毫無意義。”
“不，是在選擇時間線的過程中，做手腳。你回到時間倒退的某個點，但不在那個點下車。說簡單點，就是你在這個世界死亡，但可以在另外一個世界重生，只是去另外一個世界的過程中，我鑽了空子，跑回了自己從前的世界。當然，這也會被規則所限制，一旦你選擇了某個世界，那麼那個世界，將會與你的蟲毒掛鈎，你只能逃得了一時，卻無法逃避一世。會有一股你無法抗拒的力量，最終，將你帶到你重新選擇的世界。也許是屬於你的這個世界的幾秒前，幾天前，幾年前？又或者更加遙遠……”
“那我在現實，大概能維持多久。”
“不知道，或許一個月，或許一個星期，又或者一天。你隨時可能消失。”
“那是不是，也可能幾十年……”
“美好的願望。也有機會，但機會不大。”
生死不可逆，時光不可倒退。
這世界有着永遠無法打破的規則。
不管我有多麼不甘心。
就像那天杜幽蘭對我說的，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
對，就是死了。
“給我這次機會，我要回去。”所以，我最終還是做了這個決定。
“當然，這就是我一開始的打算。不過外面那幾隻蟲，怕是會恨死你。”
“無關緊要。不過這雙眼睛，對這世界來說，意味着什麼？我需要將它們留下嗎？”我問。
“不必，我倒是希望你將它帶走。封印看護着它，只是因為我無法將它毀滅，將它留在這地獄，才是我唯一的威脅。”
我撫摸着自己的眼眶，“那你這算不算也違背了規則？”
“也許將它送給你，本就是規則的一部分。”
本身就是規則的一部分嗎？
我看着他，那張與我相同的臉，回憶這雙眼睛進入我眼眶的過程，回憶地下洞穴自盡后的奇異世界。
命運不會湊巧，一切都是註定的安排。
或許就是如此……
“對了，那個女孩，我答應過她，要帶她回去。我知道自己註定食言，可至少希望在她看來，一切美好。你說的時間線，能否也給她一次機會。”
“當然，畢竟你對我，是不殺之恩。”
一切恢復常態，內城規則被修復，四十九完成了它唯一的使命，放我進來。三十五不甘心的被送回了外城。
那與我相同相貌之人，又再送了我個人情，乾屍可以送回不同時間線的另外的世界。
但條件是，他永遠不能知道，自己回到的並非原本的世界。
我答應了要求，那人便打開了一扇門。一條白色的通道，彷彿通向無盡遙遠的地方。他說只要走下去，在自己該進入的時間線，就會消失。與已經選擇的時間線，不會相差半點。
只是這一分別，便是永別。
“哥哥，回去以後靜夜想吃荷花糖糕！你要做給靜夜吃！”靜夜撒歡一樣的走在那條通道上。
“嗯……”我回應，只敢用餘光看着她。
又不甘心，想再多看她幾眼。
“哥哥，你怎麼好像有心事？”靜夜察覺我的異常，便停下腳步。
“沒事。”
“那哥哥為什麼走那麼慢呢？靜夜有點着急……”
“再慢些走吧靜夜，哥哥……哥哥在想些事情。”
“怎麼搞的，明明是回家，卻搞得好像要出遠門，很久不見似的。哥哥你在想什麼呢？”靜夜應該完全不明白我此刻的想法。
我輕輕撫摸那丫頭的腦袋，終究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靜夜，其實也許會稍微有點不太一樣了……”
“什麼不一樣？”
然而，未等我回應，乾屍的嘴裏卻突然蹦出一句十分不和諧的聲音，“看來你果然還是察覺了？”
只是這句話，我沒怎麼聽懂。
“察覺？什麼？”
“既然察覺了，就別在裝傻。總之你的時間，已經不夠用了。”乾屍停住腳步，回過頭，露出一副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表情。
他的身邊繚繞着暗紅色的字紋，手指掐住道印。
“你這是什麼意思？看起來，像是要與我動手。”我將靜夜慢慢拉到身後。
乾屍卻冷淡一笑，“你不是早就發現了嗎？差不多吧，我說過，自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這一次要有不同的選擇。”
“你要做什麼？”
“我做回我自己。”
我盯着他，對這句話，其實我有點明白的。
總覺得如果他與我真的很像，那麼這句話，早該被他說出口。
“被阿伊慕殺死的一刻，其實還好。只是到了這世界，我開始越來越不甘心。我在想自己做這些，究竟為了什麼？明明所有記憶都是我的，一切經歷，也都是我這幅身體的。怎麼到最後，我卻成了假的？而你，只因為蟲毒在你身體，繼承了記憶，就變成了真的我？我不甘心，我才是魏恆。你算什麼？你什麼都不算……既然，這世界，給了我第二次機會，我不會像從前那麼傻，我該抓住這次機會。這次，世界上就只有一個魏恆，那就是我。而你……最好原路返回。”
“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不過……你聽過那話嗎，有的人就是生來倒霉。我感謝你，之前為我所做的一切，但我同樣也要守住我自己的名字，我叫佐樂。”
“你也知道你叫佐樂？那你也該明白，佐樂死了，就該留在地獄，魏恆才該復活！”
我搖頭，“不，你錯了，是魏恆死了，早就死了。該回去的是佐樂。當然，你也回不去。”
“什麼意思？”
“你不需要知道，想走，你可以走下去。”
“你必須說清楚！”
“走，靜夜。”我沒打算與他爭鬥，蛇人雙眼在我眼眶之中，以乾屍現在的能力，對我威脅也不算太大。就算是逃，也足夠我平安護送靜夜到她該去的地方，而我自己，也有能力回到現實。
只是讓我未想到的是，乾屍突然冷淡一笑，“你好像真的沒發現呢？你們不能走。”
我沒理會，可靜夜卻突然臉色煞白，身體顫抖，用力抓住我手臂，嘴裏僵硬的擠出了一個字，“疼……”
“怎麼了靜夜？？”我抓住靜夜的手腕，只覺得非常燙，彷彿抓了一團火。
接着，那火便真的出現了，她從靜夜的四肢、燃起，口鼻冒出！
靜夜痛苦的慘叫！那聲音聽着生不如死！
“住手！你做什麼？！”我異化為蟲，撲向乾屍，卻被一塊憑空出現的岩石，阻攔了去路，靜夜在我身後更加痛苦的慘叫，徹底擾亂我心神，我不知該殺了乾屍，還是回去照顧靜夜。
“還記得我的術法嗎？我的火，能燃蟲毒，你可以理解成燃燒她的靈魂，這傷痛，是致命的，且不可逆。也就是說，蟲毒燒光了，就不能再生。而且，她的自愈能力，對這也沒用。我本來不想用這種招數，但你實在太難對付。既然你不肯乖乖回去，那我就只好以靜夜做人質。”
“我殺了你……”
“很好，你大可以殺了我，用你的左右眼。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倒退時間線沒用，因為那術法，早在幾個小時前，我就種在了靜夜體內。至於殺我，你現在當然做得到，可是我一旦死亡，靜夜的火，便永遠不會熄滅。你看她現在稍微舒服了一點，再燒的話，可就真的死了。”
我慢慢回過頭，看着痛苦的趴在地上喘息的靜夜。
她也同時降頭抬起，與我相望，絕望，又將一切希望寄託於我的看向我。
只是那一刻，靜夜被毀掉的臉上，我突然看到了一副做夢都未想到的熟悉的畫面。
那張臉……
在哪見過？
那是……
我心跳很快，靈魂也跟隨着顫抖。
我終於還是認出了她，那張臉，分明是那次夢境之中米娜的真實臉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