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洪九

我認識洪九也不過是數天前的事。。

那天我在沙灘紅樓的圖書館內尋一份資料，學弟杜修遠匆匆跑來叫我，說先生讓你趕緊去。先生就是我的導師趙公著，他曾與陳寅恪先生一起在德國留過學，精通中亞西歐各國的歷史文化和哲學；跟金克木教授同在印度鹿野苑讀過貝葉經，翻譯了幾乎全部的古印度奧義書；還參與挖掘過殷墟，破譯了龜殼和牛大腿骨上神秘難解的卜辭……趙公著先生堪稱學界泰斗，一代宗師，受人景仰。我成為他的學生，實是幸運，也是無奈之舉。本來父親計劃讓我讀完大學，就回去謀一份事做，縣長是我母親這邊的遠房親戚，他已經疏通好了關係，讓我做他的助理，日子稍長，便可謀個一官半職。對此安排我本無異議，可是家裏卻託人給我說了一門親事，下了聘禮，也就是說，我的終身大事在我什麼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就給定了下來，而我卻從未跟那個將成為我配偶的女子見過面！對於受過新式思想熏染的我來說，這實在是件不可接受的事情。但是，除了拖延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我便報考了趙公著先生的研究生。

杜修遠拉着我急沖沖地跑過三個街口，轉彎進了一條小衚衕，在兩扇黑漆大門前停了下來。這就是趙先生的家了，我還是頭一次來。他拍了兩下門環，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穿褐色短衣的男佣很客氣地讓我們進去。他領着我們繞過照壁，穿過一個大大的天井，來到一個小小的院落內，院內有兩棵高大的棗樹和一缸綠荷。

男佣做了個手勢，讓我們進屋，就退了出去。正屋內光線有些晦暗，兩名男子坐在茶几旁喝着茶，看不清他們的面孔。

“先生，章武來了！”杜修遠大聲說道。

先生在廂房內，杜修遠示意我進去。這裏是趙先生的書房，沿牆的梨花木博古架上擺放着不少線裝書和各式各樣古舊的玩藝兒。

先生坐在紅木椅子上，指了指書桌說：“仔細看看吧，能不能作個判斷！”

桌上是一支畫筆，一隻玉扳指和一把帶鞘的刀。

我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筆，筆尾顯然的犀牛角製成，筆管上隱隱刻有二字：宣禾；那枚血紅色的扳指晶瑩剔透，沒有一絲雜質；當我抽出那把刀時，一道冷冷白光射出，如秋水一般。

我搖了搖頭：“似是古物，難以判斷。毛筆有些磨損，宣禾莫不是宣和？”

先生點點頭。“你信么？這是趙佶作畫的畫筆，這是李世民拉弓時用的翡翠扳指，還有那把刀，曹孟德用來刺殺董卓的七星寶刀！這些稀世的珍寶，現在，都在你我眼前！”

我聽了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說不清啊！說不清啊！”先生對着我說，又似自言自語。

“不知它們來歷如何？”我問。

先生對着外門努努嘴：“那個人叫洪九，琉璃廠聚珍齋的王老闆領過來的。”

“洪九？”

“那麼這些寶貝……莫不是個騙子吧？”

“還從未有人騙得了我！這些東西，王老闆不敢收，”先生捋了捋鬍子，“他便來找我看看。不過這些東西未必是假的！”

“那個洪九是怎麼得到這些東西的？難道他是個盜墓賊？”我低聲說道。

“如果真是從墓里出來的話，定是個帝王之墓！不知裏面還會有些什麼呢！只怕被那無知的盜墓賊給毀了！”

是啊！除了皇帝，誰能擁有這些東西呢？！

“我們出去喝茶吧！洪九說的故事，我倒是還想再聽一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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