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全書6_第二卷 大盜無形_第二十七章 雌雄大盜

罪全書6_第二卷 大盜無形_第二十七章 雌雄大盜

第二十七章雌雄大盜

池塘風平浪靜,他的內心裏卻有一場海嘯。

他感到極為震撼,

在他的盜竊生涯中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情。

那一年,釋延心二十四歲,水燕子十八歲,他們相愛了。

師傅進了火葬場,燒出了一縷青煙,有隻鳥正好飛過煙囪上空,飛過了師傅不復存在的身體。房門緊鎖,貓失蹤了,只剩下院裏的一棵葡萄樹。此時,秋意正濃,霜染黃葉,蟲鳴草底,葡萄上垂着晶瑩的露珠,釋延心和水燕子摘下一粒葡萄放入嘴裏,酸甜帶有涼意。

他們離開了河塘村,在縣城裏租了個房子,他們沒有盜竊,而是在一家駕校考駕照。

水燕子說:“義哥,咱們學會開車,可以偷車,老賺錢了。”

釋延心說:“燕兒,我要開着車,帶你旅遊全國。”

那時的科目二和現在的有所不同,有繞鐵餅、過單邊橋等。現在的科目二是練習倒車入庫、直角轉彎、曲線行駛、坡道起步、側方位停車。三個月後,兩人都拿到了駕照,學會了駕駛技術。

冬天,下了第一場雪,他們的出租屋緊靠街道,路邊停着一輛拉煤的大卡車,司機在飯店裏喝得爛醉。

水燕子說:“哥,咱們也買點煤吧,天這麼冷。”

釋延心說:“不用買煤,我帶你去個暖和的地方。”

他們偷了那輛大卡車,一晚上開出了五百公里,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裏賣掉了煤。

那時候,公路的監控設施並不完善,只需要換個假車牌,開着偷來的車也可以暢通無阻,即使遇到交警也無法聯網驗證真假,只要主動交點罰款就會放行。

一路向南,南方不冷。

國道邊有很多配貨站,給他們什麼貨他們也不計較,只要向南就可以。

他們活得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從來不會迷失方向,只是享受在路上的時光。

有人說,身體和靈魂,必須要有一個在路上。

兩個人以車為家,他們改裝了車廂,隔離出一個空間,放進去一張床,放進去桌子和摺疊凳,放進去鍋碗瓢盆、柴米油鹽,既可以居住,又可以拉貨,這成了他們的房車,這是他們偷來的一個家。

他們開着大卡車,一路行,一路偷。

在武漢,他們去看電影,專門盜竊前排觀眾的財物,一場電影下來,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盜竊好幾條金項鏈,以及十幾個錢包。

在長沙和桂林,他們夜間盜竊數家手機店,那時候還沒有智能觸屏手機,比較流行的手機有翻蓋的、滑蓋的、直板的,這樣的手機他們裝滿了幾個膠袋。

在安徽巢湖,他們進入湖邊的一個別墅,住了三個晚上,別墅主人在外地工作,房子閑置着,他們在裏面吃飯、睡覺,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水燕子說:“以後,我們也要買一套這樣的房子。”

釋延心說:“只靠偷手機和錢包是不行的。”

水燕子說:“那怎麼辦?”

釋延心說:“可以偷那些貪官的錢,他們的錢不敢存銀行

,就在辦公室和家裏藏着。”

水燕子說:“等咱們偷來的錢夠買別墅,就結婚吧!”

釋延心說:“好。”

儘管是別人的家,臨走的時候,水燕子竟然有些依依不捨,她收拾好了床鋪,洗刷了鍋碗,還把別墅的地板拖了一遍。這和素質無關,也許源於一個女人對婚姻的憧憬。釋延心和水燕子在柳州偶然遇到個老鄉,打聽到村裏的一些事。

誰家蓋了新房子,誰家的兒子進了監獄,誰家偷了一塊價值連城的玉。

小偷披風的村長父親去世了,沒人管他,他整日在縣城裏遊盪,跟一群小痞子混在一起。

釋延心和水燕子繼續向南,到了廣西,途經一段鄉間公路,他們把大卡車停在路邊,去一個小飯館吃飯。有一夥偷油賊開着麵包車,藉著夜色掩護,試圖抽走卡車油箱裏的油。

有時候,人們會看到卡車司機在車廂和車頭處吊著繩床,躺在上面休息,其實也是為了保護油箱,避免被盜。

釋延心大怒,他走南闖北,偷遍全國,這次竟然遇到了幾個小賊,膽敢打他的主意。

釋延心和水燕子立即追趕那伙偷油賊,卡車撞翻了麵包車,偷油賊一死一傷。

這起交通事故成了他們命運的轉折點,警方逮住了水燕子,釋延心混亂之中跑了。在電棍的威脅下,水燕子交代了全部犯罪事實,他們怎樣偷車,一路行竊,又是怎樣撞死了人,種種事情抖摟得一乾二淨。

審訊警察說:“你想立功嗎?可以減輕刑罰,少判你幾年。”

水燕子說:“怎麼立功啊?”

審訊警察說:“你對象跑了,你幫我們抓住他。”

水燕子說:“我不想,我希望他跑得遠遠的。”

審訊警察說:“你要是一個人扛下這些罪,說不定會判你十年以上,無期徒刑也說不準。”

水燕子幫助警方誘捕了釋延心,兩人坐在同一輛警車上,一言不發,甚至沒有看對方一眼。曾經相愛的兩個人一瞬間形同陌路。愛的熱情餵給冷風,恨的冷漠養成惡鬼。

幾年後,釋延心出獄,他走到一個十字路口,不知道何去何從,想了一會兒,向西而去。

人總是要經歷錯誤的選擇才能找到正確的方向。

他身無分文,再次盜竊,在一家醫院裏他偷了別人看病的錢,那人絕望自殺,從樓上跳了下來。他看着眼前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心生悔意,但是稍縱即逝,隨即感到生命無常,悲喜難定。從此以後,他改為吃素,看到肉就噁心。

他放下了深夜的酒,習慣了早晨的粥。

釋延心到過西藏,甚至遠至印度,一路上讀了不少的書。有時候,他也會想起水燕子,最初,惱恨水燕子出賣了他,幫助警方將他誘捕,後來雲淡風輕,他放下了這段情緣。水燕子那時也已出獄,繼續盜竊生涯,專偷官員辦公室,她唯一的心愿是攢錢買一棟大房子。

他隨遇而安,漫無目的,想停就停,想走就走。

風沙來,就走進風沙里。

大雪下,就站到大雪中。

釋延心訪遍名山大川,沒錢就去盜竊。有一天,他在山上迷了路,夜裏尋到一個寺廟,潛入大殿,想要偷走功德箱裏的錢,卻被巡夜僧人抓住,本來以為會被打一頓,再扭送派出所,沒想到,寺廟住持竟然把他放了。

巡夜僧人說:“他想偷我們的錢,就這麼放他走了?”

住持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僧,他反問道:“這些錢,真是我們的嗎?”

巡夜僧人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住持老僧說:“這些錢,來自眾生,而他正是眾生之一。”

釋延心很是狼狽,扭頭便要走。

住持老僧說:“施主,你忘了帶走你的錢。”

住持老僧指了指功德箱。

釋延心轉過身來對着那住持老僧,目光有些兇狠,並且粗聲地喊道:“這算什麼意思,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一個小偷,偷過車,偷過錢包,偷過手機,偷過各種東西,還進過監獄,說不准我還殺過人呢。”

住持老僧說:“施主,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只知道你又累又餓,這些錢可以讓你吃飽,找個旅店睡一覺,知道這些就夠了。”

釋延心說:“我是個小偷,你們抓住我,不僅不打我,還要我帶走這些錢?”

住持老僧說:“這些錢也是你的,你隨時都可以來拿走。”說完,老僧轉身走開,只留下他一人,畢竟竊賊也有廉恥之心,當著眾人的面也不好意思明目張胆地取出功德箱裏的錢。

他賭氣似的取出錢,揣在懷裏,走出了大殿。

殿外有個池塘,蓮花開了,每一片葉子中心都凝聚着露珠,每一顆露珠中都有一個明月。

他低下頭,看到了這一切。

池塘風平浪靜,他的內心裏卻有一場海嘯。

他感到極為震撼,在他的盜竊生涯中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情。

他因迷路來到這裏,恍恍惚惚地離開。

這世間的每一朵蓮花都開在它應該開放的位置。

這世間的每一個人都出現在他必須出現的地方。

山下的一個小鎮,釋延心在一個理髮店理髮,理髮師問他,要個什麼髮型。

釋延心說:“剃個光頭吧,涼快。”

理髮店的鏡子前有個木板檯子,上面放着剪刀、梳子、海綿、吹風機,還有一台舊收音機。他繫着圍布,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理髮師一點點把他的頭髮剃光,收音機里播放着一首歌——黃思婷的《自由》。

迷失在名利為福祿牽挂

像一場迷霧籠罩着你啊

淡薄的想法自在的人啊

像一場春雨滋潤着蓮花

浮生像落花寄流水年華

汲汲於經營奔波的人啊

心染的美麗看凡塵變化

盛開的綻放修持得升華

啊……啊……

……

嗡嘛呢叭彌哞嗡嘛呢叭彌哞

嗡嘛呢叭彌哞嗡嘛呢叭彌哞

……

一首佛歌使他頓悟,寺廟的鐘聲遠遠傳來,他上山當了和尚,住持賜法名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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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全書全集(十宗罪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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