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太湖邊上,白雲觀的齋飯是最好吃的。雲承舜二人從湖裏出來,正好天下起了雨來,王登便領了二人到白雲觀,因三人輕裝簡從,也並沒有先派人來訂,這種日子,來這裏吃齋飯的人倒是挺多的。
正排着隊呢,前頭聽到人吵架,雲承舜便讓王登到前頭去看看,一個小僕正和一個搖着扇子的男子在爭吵,王登一看,恰好是沈家的小僕,過來說了,雲承舜二人就過去。
“我不管你是誰,是我家今日先來的,這桌齋菜是我們訂的,憑什麼讓給你?”沈家小僕據理力爭道。
“憑什麼?就憑我們公子是府台大人的公子!”
沈家小僕半天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道,“是府台大人的公子又如何?難道就能不排隊嗎?這是道觀,又不是府台大人的官邸,便是太子來了,也要排隊。”
整個場面靜了下來,恰好少年公子也過來了,聽到這話嚇得臉都白了,就在這會兒,“噗嗤”一道笑聲,打破了這令人駭然的沉靜,府台大人家的公子此時也怒了,朝雲承序道,“笑什麼?一看你就跟他們是一夥的,竟然敢對太子殿下不敬!”
雲承序一聽這話就不幹了,他何曾對他哥不敬過?特別是這二孫子一上來就吆喝一聲,結果來了很多甲兵,一下子就把他們這一處包圍起來不說,還指着雲承序幾個下令,“給我把他們抓起來,抓到府衙去,我要親自審訊他們!”
那些甲兵正持矛戈上來,雲承序嚇了一跳,趕緊把他哥哥擋在身後,唰地抽出身上的劍就要動手,雲承舜拍了一下他的肩,厲聲道,“慢着!”
便看到,雲承舜背着手走了出來,只見少年月白雲紋織錦箭袖,腳上粉底朝靴,他手上扣着一把扇子在身後漫不經心地轉着,問府台大人的公子,“你才說你不是府台,只是府台的公子,敢問你是如何調動這些府兵的?你姓甚名誰?”
“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爹給我取的名字叫高重邦,你才問本公子是如何調動這些府兵的,這與你無關,少說廢話,帶走!”高重邦搖着扇子,朝那些府兵們斜眼吩咐。
“高中榜?哈哈哈,這是什麼狗屁名字?”雲承序大笑起來,周圍的人也忍不住笑了。
雲承舜點點頭,“原來你是高濂的兒子,都說高濂是個好官,呵呵,今日我也算是見識到了。”
“我爹是皇上格外嘉獎過了的,你算個什麼東西,敢提我爹的名諱,得罪了我爹,今年秋闈你也用不着進場了。”
“原來得罪了府台大人也相當於得罪了學政,也算是斷了前程了,真正是權勢滔天啊!”雲承舜的眼神慢慢地沉了下來,誰能想到,不過是吃一頓齋飯,竟然還能夠看到這樣的大戲呢?眼看府兵朝他們壓過來,雲承舜也不反抗,任由這些府兵將他押走。
被推進了大牢裏,沈家的主僕二人急得要哭,見雲承舜兄弟二人依舊雲淡風輕,這小僕怒道,“都怪你們,要不是你們,事情也不至於鬧到這樣,害得我家姑……公子蹲了大獄,還不定太太怎麼著急呢。”
“小雀!”少年公子呵斥住了自家小僕,朝雲承舜兄弟二人拱手道,“先前小僕無禮,請兩位公子多加包涵,這一次是我沈家不是,連累兩位公子也一同入獄,待出去后,請容在下致以歉意!”
雲承舜兄弟連忙還了一禮,“此事與沈家並無干係,若說道歉,就更無必要了。公子想必不知,令祖與我家頗有淵源,當年也是在太湖邊上,家父千里求學,從北到南,也曾承教於令祖門下。”
這沈家公子一聽,也是感嘆緣分微妙,忙道,“不知二位公子如何稱呼?”
二人說了名字,這沈家公子想了想,只覺得有些熟悉,卻又實在想不起在哪裏聽說過,聽雲承舜問起他的名字,忙道,“在下令儀!”
正說著,牢房裏傳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緊接着,高濂已經是撲了過來,膝行數步,到了雲承舜等人待的這牢房裏,二話不說就磕起頭來了,把小雀嚇得直哆嗦,“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沈令儀則生疑地朝雲承舜兄弟二人打量過去,越看越覺得二人很是不凡,待高濂三跪九叩之後,同樣哆嗦着喊道,“還不快給,給二位公子開門!”
待門開了,高濂跪着道,“下官該死,不識二位公子真面目,請二位公子賜罪!”
“你是皇上特別嘉獎過的官,我兄弟二人如何給你賜罪?本公子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受這等牢獄之災,到了這會兒,本公子也不知道到底觸犯了哪一條哪一款律令,你若是不說個清楚,本公子也不敢出去,將來家父問起,你叫本公子如何說話?”
高濂嗚嗚嗚地哭起來,“都是小兒無狀,冒犯了公子們了,嗚嗚嗚,實在是該死!”說著,狠狠地打了自己幾個耳刮子,又將頭上的頂戴摘了下來,這會兒王登也領着人來了,護在兩旁,小心翼翼地扶着雲承舜兄弟出來,到了牢門口,見沈令儀主僕二人還傻傻地在裏頭待着,王登忙道,“沈公子,令堂來了,正在外頭等着,請沈公子也出去吧!”
小雀忙扶着沈令儀出來了,到了外頭太陽底下,小雀朝後吐了好幾口口水,“呸呸呸,真是晦氣!”
沈令儀的母親是山東孔氏嫡出的女兒,此時正坐在轎子裏,聽到聲音撩開帘子,沈令儀趕緊上前去行禮問安,對這無妄之災,孔氏也不好說什麼,聽說是託了雲承舜兄弟的福才出來,連忙要下轎子親自道謝。
雲承舜兄弟二人連忙過來,執晚輩禮,又說,“昔年家母與孔太太原本相熟,今日得與沈公子在牢房之中相聚,也是緣分,孔太太要謝我兄弟二人,實在是不敢當!”
孔氏對雲承舜兄弟是越看越喜歡,一聽說竟然還與他兄弟二人是舊識,已是用待晚輩子侄之心在待二人了,忙問道,“不知令堂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