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紅羅帳暖現殺機
芙蓉帳紗氤氳光,管弦未歇笙歌暖。天下的青樓都是一個模樣,姑娘,酒,歌舞,一群客官。
在明懷的視角看來,今晚的節目該是有點精彩,這群姑娘似乎是來自異域,個個光着腳丫子,腳腕系金鈴或銀鈴不斷飄擺,發出陣陣清脆動人的響聲,加之樓中熏香味濃,實在是十分銷魂。
節目還未正式開始,現在不過是一群男男女女互相追逐打鬧,這青樓的內飾有點意思,腳下遍地水池,池中水色撩人,飄着騰騰暖氣,正是恰好沒過腳趾的深度,若是光着腳在其中踩水,想必是另一番體驗了。
明懷用手撩了撩池中的水,溫度已略微有些涼了。
她方才似乎是在某個角落看見了李淳風的身影,這說明宗折必定也在這青樓里,只不過怕是躲在某個小房間裏不敢見姑娘,如今這青樓熱鬧的不像話,該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一片眼花繚亂,紅紅綠綠,姑娘輕薄的面紗,飄飛的裙擺,明懷恍惚中似乎是瞧見一紅紗女子端着瓷盤,盤中糕點誘人,似乎是紅豆糕,明懷本想上前討一塊兒解解饞,誰知那姐姐竟將糕點扔進了香爐。
什麼?難道說那不是糕點?明懷搖搖頭,可惜了,不過她現在想吃紅豆糕倒是真的。
一串清的鈴鐺聲傳來,全場的客人都停下了腳步,看向那位新走出來的女子。明懷也不例外,那舞女五官立體,像是外國人,眼睛是藍色的,頭髮卻是黑色,披一身輕紗,紅紗四處飄搖,衣袖上用以金絲紋邊,尤其腳腕上鈴鐺叮噹作響,直擾的人心頭痒痒。一雙玉足在水中踩起片片水花,實在景色撩人。
這誰遭得住,客人個個呆住,像是被這舞女勾去了魂魄般緩緩向她靠攏。
客人都去看美女了,明懷便趁機尋了一處深水池,將鞋襪褪下,這裏水溫正好,或許可以泡泡腳,趁這片深水區還未被其他腳蹄子污染,先讓她泡泡腳。
她沒那興趣看舞女,舞女卻自己找上了門來。那紅紗女子本跳着舞,跳着跳着竟跳到了自己池子裏來,又引得一眾客人下了水,明懷正泡腳,如今卻下餃子般都進了自己的洗腳池,便只好連忙抽回了自己的腳,將鞋襪穿好。
那女子的眼睛會勾人,她無意看了那女子一眼,誰知那女子竟朝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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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一處雅間,宗折隔着帘子朝樓下望,只見明懷動作憨的一批,在池子邊徘徊了一陣竟還泡起了腳,他本欲回客棧,卻最終又坐下停頓了片刻,喝了一壺酒,又見明懷和舞女神秘對視一眼后便迅速穿起了鞋襪,動作竟頗顯滑稽,唇角終是抑制不住上揚半分,遂起身回了客棧。
明懷自是不知這其中彎彎繞繞,只不過覺得事情詭異,卻又不好隨意揣測。今晚似乎看起來很正常,不過是熱鬧了些,難道說真的沒什麼事情發生?
或許是她想得太多了吧,時間已經不早,她需得早點回客棧歇着,第二日還要為蘇芳尋證人。
就在明懷前腳剛剛踏出青樓,樓中二樓卻傳出一陣幾乎微不可察的慌亂之聲。
二樓本是為貴客準備的雅間,如今卻傳來一陣騷亂,像是發生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不消片刻又被壓了下去。一樓的客人們正載歌載舞,全然沒有注意。
她趕忙回頭朝樓上望了望,只見一身影匆匆忙忙跑進了某雅間,那身影分明是個男人,跑的姿勢卻不男不女。
明懷站在青樓外面扯了扯衣袖,口中呼出一絲絲哈氣,遠處街頭又一片兵荒馬亂,像是有軍隊正向此處趕來,明懷眼神一轉,垂眸片刻向青樓里回望了一眼,一片銀鈴伴着管弦之樂正奏的熱鬧。
軍隊似乎是早有目的一般,一停下,便將青樓整個包圍,帶頭的領隊則率先進了青樓。青樓中一片兵荒馬亂,明懷搖搖頭,今晚倒不知是要演哪齣戲,不過很快,等到明早去茶樓里喝杯茶,一切自然都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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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棧,宗折房間的燈還亮着,映着院子裏一片紅梅落寞。
明懷站在院子裏搓了搓手,敲響了宗折的房門。
不消片刻,竟是一女子開了門。那女子生的清麗,眉目之間卻隱有風塵之色,柳眉杏目,又顯端莊別緻。再看衣着,許是在屋子裏,未着披風,只露出了微青色衣袍,衣裾遍佈綉工,像是名貴的料子,這女子應是出自名門。
“姑娘來找誰?”女子唇角微微一勾,手中錦帕又微微掩了掩唇。
這女人不像是風塵女子,就依這穿着樣式,至少也該是像明府這樣的大家族該有的,她雖對在這鄭國不甚了解,可也看得出此人未必是鄭國人。
難道是宗折的白月光?
“我找…額,我找阿雲,他在嗎?”明懷眼神一動,既然是老相好,想必見一面不甚容易,倒不如讓其好過二人世界。
“阿雲?這裏沒什麼阿雲,姑娘是尋錯地方了。”女子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遂又面帶歉意。
明懷早知,便連連抱拳:“不好意思,我找錯地方了哎!”
門外演着戲,門裏看戲的人卻有些摸不着頭腦,宗折指節輕輕扣着一紫玉琉璃酒壺,桌上一方長瓶,瓶中一枝紅梅,已隱有萎敗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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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房間,蘇芳還未睡,只她的女兒正躺在床上睡得酣甜。
明懷一進門便坐在桌前,許是最近發生的事情有點多,她有些累,只愣愣的看着桌上的茶杯看出了神。
目前她的路很明確,先進宮尋了解毒之法,把病情穩定住,再尋回家的方法。前路漫漫,思及似乎遙不可及,卻又似乎近在咫尺。
蘇芳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茶放到了明懷的面前。
茶是熱的,冒着騰騰的熱氣。“姑娘,夜深了,早些歇息。”蘇芳心知此時多說無益,便轉身為明懷收拾了床鋪,自己也休息去了。
她有些困,卻睡不着,總想再等等,至於等什麼,她也不清楚,夜裏冷,客棧雖送了爐子,到底是寒冬月,窗子透風,屋子裏又無人聲語,夜色晦暗無光,惹得她一陣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