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果然
帶着一點淡淡花香的病房裏,阮盛民一身中山裝,腰板挺直的坐在椅子上。
身旁就是他最寶貝的小孫女,只她的雙眼一閉就是三年,再不能像從前那樣抱着他的胳膊甜甜的撒嬌。
這三年裏他只要有時間就會來看看她,總覺得只要他們經常過來,沒事陪她說說話,她就能醒過來。
這樣的陪伴在一周前突然就不經意的間斷了。
有了阮煜帶回來的消息,他竟是一周都沒來過這裏。
阮盛民閉了閉眼,心情在這一刻有些沉重,也有些複雜。
在知道阮湘的靈魂不知是什麼原因跑到另一個姑娘的身體后,他就在着手準備想要幫她們再換回來這件事。
當然,這麼說也不準確。
那個名叫阮襄的姑娘她的靈魂跑到哪兒去了還沒人知道。
床上的少女三年如一日般沉沉的睡着,沒有任何清醒的跡象。
他請了城外白雲觀的妙青真人,也請了前年大寺紅葉寺的主持。
只靈魂出竅又進入別人身體這種事,他們只在記載中看過。
兩位大師幫不上忙,就各自暫借了一件法器給阮盛民,讓他用血緣的力量試一試。
安靜的房間響起敲門聲,尋訪的小護士進來做了例行檢查又小心的將房門關好。
阮湘沒想到阮昀會開車直接將她帶到醫院裏來,車子停下,她卻膽怯的不敢下車。
她不是沒想過回到自己的身體,這樣原身的爛攤子她不需要去處理,而她的家人依舊是她的家人。
可如果回不去了呢?
如果她這一生都只能做阮襄她該怎麼辦?
阮湘承認自己在這件事上的懦弱,總覺得只要不去想不去做,她就不用去感受絕望。
可這份怯懦現在就被她的大哥一把撕開擺在她面前,逼着她不得不去接受和面對。
“大哥,我們走吧,不上去好不好?”
少女的乞求中帶着恐懼,地下停車場的燈光有些幽暗,讓阮昀只能迷糊的看到她眼中盈滿的害怕。
這是他捧在手心長大的妹妹呢,可……“爺爺在病房裏等你,咱們快點上去吧。”
行或是不行,不過是兩個簡單的答案。
如果能換回來各歸各位,他們阮家也不介意多一個孫女、妹妹。
但如果只能像眼前這樣,那他們兄弟二人連同爺爺也只能死心又認命的接受眼前的現實。
阮昀半拉半抱將阮湘弄下車,他跟阮煜一左一右將阮湘夾在中間上了電梯。
再一次傳來敲門聲,因着之前小護士來過一遭,阮盛民的心已經恢復平靜。
他轉頭看着跟在阮煜身後進門的阮湘,小孫女的這具身體在他看來跟她原本只有六七分相像。
但因着換了靈魂,原本的六七分就變成了很相像的八分。
不知為什麼,站在這裏看着自己原本應該很熟悉的身體,阮湘心中居然生出幾分局促。
她目光剋制不住的往自己身上落着,三年過去,她的身體被家人照顧的很好。
面色雖然看起來稍有些蒼白,但靜靜的躺在那裏,就只想是一直在貪睡。
“你這丫頭都不會叫人了嗎?”
阮盛民已經站起身,花白的頭髮、矍鑠的目光一如她離家去出席頒獎禮時含笑送她出門時的模樣。
阮湘的心頭有些發堵,她咬着下唇用力的將翻湧上來的情緒壓下。
她眼中的一瞬,旁人經歷的三年。
還好,沒有一夕之間滄海桑田,她放在心上的家人都還在。
心中的糾結在意瞬間變成釋然,她跑上前一如從前那樣抱上阮盛民的手臂:“爺爺,我好想你。”
“你這小沒良心,居然不知道該第一時間聯繫我。”
拉着人在窗前的沙發上坐下,祖孫二人絮絮的說著不會讓對方擔心的事。
“爺爺,你們叫我來醫院不止是為了讓我看看自己吧。”
“小湘,你想變回自己嗎?”
阮湘毫不猶豫的點頭,她當然想。
不能變回自己,她就不能重新擁有自己的家人。
阮盛民仔細的看着她的神色,見她進門時的小心和恐懼已經消散,這才說道。
“我找妙青真人和紅葉法師都討要了一件法器,我們可以試一試,看能不能讓你們各自歸位。”
“要怎麼試?現在就可以開始,還是需要準備?”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阮湘不是拿不定主意的人,她這會已經光棍的很。
阮盛民笑,對她的反應很是滿意。
“不愧是我的寶貝孫女,現在開始就行了,沒什麼好準備的。”
紅葉法師為人實在,一早就已經說過這事太過逆天,以他和妙真的道行就算全力施展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阮盛民會討要法器不過是存着最後一絲僥倖罷了。
只這話他卻是沒有要對阮湘講的想法。
阮湘坐在自己的身旁,這樣不是對着鏡子的打量自己還是第一次。
這種感覺很玄妙。
阮盛民取出一包血糖針,一人遞了一根:“等一下你們在這兩件法器上,各滴一滴血。”
三人點頭,阮昀和阮煜面不改色的一針扎在指頭上,擠出兩滴血。
阮湘只看他們的動作都覺得疼,她最怕扎手指怎麼辦?
阮煜看她慫慫的樣子就忍不住偷笑,遞了個眼神給阮昀,一人抱着她一人下手,忙活了一身汗,這才將幾滴血混在一起。
床上躺着的身體自然也沒逃過采血的命運,等一切準備就緒,阮盛民面上的笑意收起,神色恭敬的開始念念有詞。
按說兄妹三人的親生父母的血液來做引魂效果最好,但要瞞着他們,阮盛民就直接用了自己的血。
妙真給的法器最先試過,然後是紅葉法師,阮湘就那麼瞪着雙眼看着,像是眼前的一切都跟她沒有多少關係。
“果然……”
阮盛民疲憊的揉了揉眉心,兩位大師都沒有騙他。
“爺爺。”
阮湘小聲的叫着阮盛民,從她進入阮襄身體的那天起,她就有種預感,她回不去了。
“沒事,不用擔心爺爺,我們其實都沒抱多少希望,就是想讓自己死心所以才試試。”
阮煜輕柔的安慰聲出現在耳邊,阮湘用力的點了下頭,卻還是轉身一頭埋在他懷裏。